第34章 第3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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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們有沒有發現多了一個人?”

    陳侃的一聲大叫讓篝火晚會的現場瞬間安靜了下來,在一番麵麵相覷之後,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到了同一個方向。

    那裏是一張陌生的麵孔,他戴著一頂紅色的紙帽,一邊哼著不知名的曲調,一邊一臉陶醉地品嚐著一隻罐頭。

    篝火的光芒掩蓋了他原本的發色,隻能隱約判斷出那是一頭淺色的頭發,一半被紮在腦後,一半垂在肩上。

    他對周圍的目光渾然不覺,儼然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之中。

    聚居地的住民們不自覺地往離神秘人最遠的陳侃的位置聚攏,隻有唐叫猝不及防地跳了過去。

    坐在她邊上的艾德修本想攔住她,卻被她帶得一個趔趄,臉朝下摔在了地上。

    “咕!”遭受無妄之災的博士發出了一個沉悶的嗚咽。

    而唐叫沒有理會不幸被她牽連的同居人,一把抓住了神秘人的領子,毫不留情地將他從地上拉了起來,目露凶光地問道:“你是誰!”

    被唐叫出其不意的舉動嚇到,神秘人手上一滑,蟲肉罐頭便掉在了地上,打了幾個滾之後義無反顧地衝向了火堆,發出劈裏啪啦的聲音,隨後一縷黑煙飄起,空氣中彌漫著一股焦味。

    他這才如夢方醒,痛心疾首地看著一去不複返的美食:“啊——”

    唐叫加重了手上的力道,被她緊緊揪住的布料開始發出嘎啦嘎啦的不祥聲音。

    神秘人這才意識到事情不妙,慌慌張張地抓住麵前人的手,借了個力,防止衣服被扯得四分五裂:“英雄,別這樣,衣服要破了!我不是壞人!快把我放下來,有話好好說。”

    一般情況下,這種辯解隻會讓人覺得更加可疑,但幾乎不懂得“心機”為何物的唐叫在進行了不足一秒的思考之後,選擇了相信。

    她鬆開了那人的前襟,重複了一遍問題:“你是誰?”

    神秘人一隻手理了理自己的衣服,另一隻手指向自己的身後的箱子,以一副正義凜然的樣子說道:“我叫霍蟬,小名知了。是個新手上路的行腳商。知道中庭對邊境斷供之後,大家的生活一定很艱苦,於是知了我從城裏進貨了一批營養液,希望能幫助大家渡過難關!”

    說著,打開箱子,裏麵裝著各種型號的試管。

    唐叫從裏麵取出一根,對著火光看了看,瓶身的產品標簽上果然寫著營養液,保質期到四月三十日。

    她想起艾德修說還有一個多月就是六月三日,現在想必已經進入了四月,雖然不知道具體的日期,但這些營養液撐死也就再放一個月,如果不巧一點,那說不定明天就過期了。

    她將試管放了回去:“雖然用處不大,不過大老遠從城裏過來,也辛苦你了,東西我姑且就收下吧。”

    就像成盒可以來往於邊境和工業區一樣,城市居民可以在伽瑪藍圈和傑塔紅圈的內外自由通行,隻不過幾乎沒有城裏人願意主動前往邊境罷了,畢竟這兒不僅什麽都沒有,還遠得要死。

    知了聽到唐叫的話,立刻兩眼發光地攤開雙手,伸到她的麵前。

    唐叫回報他一個無辜的問號:“怎麽了?”

    “錢啊!”知了似乎隱約地意識到事情有點不對,語氣顯得有些慌亂了起來,“你不會想白拿吧?”

    女獵人向聚攏在篝火另一頭的鄰居們投去了求助的目光。

    首先作出回應的是大胡子:“小子,你不會是傻了吧?邊境怎麽可能有錢那種東西。什麽生活艱苦、渡過難關,我看你就是想趁火打劫,結果劫到了陰溝裏。”

    陳侃也在一旁幫襯道:“再說你也看到了,我們有充足的食物,並不需要那些單調乏味的工業產品。”

    大胡子看了自己的女鄰居一眼,笑了起來:“喲,什麽時候已經這麽有邊境人的自覺了?”結果毫不意外地被剜了一眼。

    唐叫看著知了,露出一個“雖然我不知道錢是什麽,但他們說得對”的表情。

    戴著紅色尖頂帽的行腳商徹底傻了眼,癱坐在了地上,失神地喃喃道:“怎麽會這樣……”

    唐叫有些擔心地蹲了下來:“你怎麽了?”

    霍蟬原本是營養液批發廠的一名小員工,由於前段時間中庭對邊境斷供,營養液的需求一下子減少了很多,他所在的批發廠根據銷售規模的變化,進行了一次人員的削減,而他就不幸地成為了削減名單中的一員。

    失去工作後的霍蟬又在重新求職的途中屢屢碰壁,為數不多的存款也眼看就要見底。

    某一天,當霍蟬失魂落魄地走在街上時,偶然看到了和他一起被裁員的一位同事,竟西裝革履地出入於市內的高檔會所。

    在好奇和嫉妒的驅使下,他開始跟蹤這位同事,發現他時常往來於邊境和城市,似乎在兩地之間進行著什麽交易活動。

    霍蟬不是一個機敏的人,他的跟蹤行為很快就被同事發覺,他索性不再隱藏,將自己的疑問向同事和盤托出。令他意外的是,這位同事竟毫無保留地將自己的發財秘密告訴給了他。

    那就是從批發廠用極低的價格購入大量即將過期的營養液,再將它們轉售給邊境人。

    “中庭對邊境斷供之後,那裏的營養液一定供不應求,就算是馬上要過期的那種,那些炮灰們也一定願意出高價購買。”那位同事是這麽跟他說的。

    他當時還拍著腦袋說自己怎麽就沒想到呢。

    很快,他就通過以前工作上的關係搞到了大量營養液,這幾乎花光了他餘下的所有積蓄。在他滿懷希望地背著這箱沉重的營養液走在前往邊境的道路上時,怎麽也沒有想到,邊境壓根兒就不存在“錢”這種東西。

    知了坐在歡快燃燒著的篝火邊上,生無可戀地講完了自己的故事,火焰將他眼底的淚光照得閃閃發亮。

    陳侃和成盒還有大胡子都一致露出了“這怕不是個傻子”的表情,而艾德修則感同身受般地地表達了自己的深切同情,同時一針見血地指出:“你被騙了。”

    艾德修在解讀氛圍上的缺陷顯然又暴露了出來,他不夠纖細的表達讓知了很是受傷,在眼眶裏打了好幾個轉的淚水終於決堤,嘩啦嘩啦地湧得滿臉都是,這個表情配合著他頭上那頂看上去興高采烈的帽子顯得尤為可笑。

    陳侃就毫不客氣地笑了出來。

    雙學位博士在意識到自己造成的傷害後,露出了內疚的表情。

    唐叫揉了揉腦門,忽然看向自己的同居人:“我們家裏還有多少罐頭?”

    “三十二,剛才開掉了六罐,”艾德修看了一眼已經光榮犧牲在篝火中的那個罐頭,“現在還有二十六罐。”

    “這樣吧,”唐叫用手指支著自己的下巴,對還在哭個不停的知了說,“我用二十個罐頭和你交換這些營養液,說不定你可以用它在城裏換到些‘錢’。再不濟,至少它能讓你填好幾天肚子。”

    陳侃想了想,說:“這個主意倒是不錯。城裏食物是多,但那都是提供給上等人的,一般人說不定真的會對這種新奇的小吃感興趣。”

    知了瞬間收住了眼淚,但沒能止住抽噎,一邊打著嗝一邊兩眼朦朧地看著唐叫:“嗝——真的嗎?謝——嗝——謝……”

    胡一山敲了一下唐叫的腦袋:“小叫啊,這人可是要拿過期營養液來敲詐我們的,你居然還想著幫他?”

    唐叫笑眯眯地回道:“今天開心嘛,開心就想做點好事。”

    這場簡陋又粗暴的宴會在迎來新的參加者後,顯得更加熱鬧了些,行腳商知道很多新鮮的沒品笑話,大胡子趕緊學習了一番,他還帶來了一些城裏最近的傳聞,讓大家打趣和吐槽了許久。

    宴會一直持續到後半夜,胡一山在中途又去追加了幾個小菜,在他最後一次端著菜碟子回到篝火邊上時,看到年輕人們已經依偎在一起睡了過去,隻有陳侃還在就著蟲血看星星。

    胡一山將菜碟子放到她跟前:“光喝不吃,不得勁吧?”

    陳侃看他一眼,又繼續看她的星星:“要是有酒就好了。”

    “又抽煙又喝酒的——”

    “怎麽?”

    “你是該來邊境好好清修清修。”

    “嘁。”

    最後的料理也被分食得一幹二淨,女博士站起身,伸了個懶腰,看了一眼在地上睡得四仰八叉的年輕人:“該結束了,這些家夥怎麽辦?”

    胡一山搓了一把胡子:“一人一個給送回屋去。你負責小叫,我負責成盒。”

    “剩下這兩個呢?”陳侃一邊扶起睡得像死豬一般的唐叫,一邊打量著自己的後輩和不請自來的行腳商。

    “不用管,兩個大男人,在野地上睡一晚上又能怎麽樣?”胡一山說著,一手扶住成盒的脖子,一手托住他的膝蓋窩,輕而易舉地就將他抱了起來。

    陳侃似乎有些猶豫,但在打了一個哈欠之後,也決定隨他們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