錄製當天，薑軟軟捧著劇本背詞。
    她看向一邊老神在在的程茵，提醒一句：“茵茵姐，我們一共就彩排過一次，你一定要記住走位，不能再錯了。”
    程茵白了她一眼：“我還用你教？你就等著被我pk下去吧！”
    她可是有多年演戲經驗的，還能被一個小丫頭片子給教育了？
    她們是這場比賽的第一組。
    上台前，薑軟軟在後麵等待，聽到前麵主持人在cue流程。
    薑軟軟一心都在戲裏，沒用心聽他說什麽。
    但突然，全場三百名觀眾都嘩然起來，吵聲震天。
    “他怎麽會來？”
    “這是黑幕嗎？還是來站台的？”
    ……
    薑軟軟依稀聽了幾句，現場就被控製下來，主持人喊到她們上台。
    程茵主動拉起薑軟軟的手，一上台，薑軟軟的眼睛就直了。
    在一群老態龍鍾的評審中，坐了一個清冷矜貴的男人，男人穿著一件純黑色的襯衫，清雋孤傲，鶴立雞群。
    他衝著薑軟軟笑了下，春雪消融，綿綿如煙。
    薑軟軟臉霎時有點紅了。
    他…他怎麽來了？
    程茵也看到了評審團中間坐著的男人，冷冷地掃了她一眼，拿起話筒：“各位評委老師好，我是程茵，這是我的搭檔，薑軟軟。”
    一句話，就把同為參賽選手的薑軟軟拉到襯托她的綠葉的位置上。
    主持人按照今天說好的台本來問問題：“程茵老師也是老牌收視保證了，這回是為了什麽來參加我們的節目呢？”
    程茵笑道：“隻是想帶帶後輩，年輕一代的演員中有些太不敬業，沒有吃苦精神，不配合背詞不配合排練，我來這個節目，就是想告訴他們，演員不是好做的。”
    薑軟軟：“……”
    如果她沒猜錯，這個節目裏程茵合作過的青年演員隻有她一個。
    這不就是赤果果的汙蔑嘛！
    但她也沒指名道姓的，薑軟軟就當聽不見。
    很快，主持人采訪完畢，就開始了真正的表演。
    薑軟軟穿著肥大的外套，在檢查室外焦急地走來走去，邊走還邊叨叨：“怎麽還不出來？死妮子不會真懷孕了吧？小小年紀就學人家談戀愛，看我不打斷她的腿！”
    她的聲音沒了少女的清脆，呈現出一種滄桑的年齡感。
    顧嶼琛黑眸微眯，麵前的這個人，不是薑軟軟了。
    她好像，完全換了一種氣質。
    明明是同樣的五官，連妝化的都特別淡，卻就是給人感覺完全不同。
    他輕輕靠在椅背上，唇角勾起了笑。
    起眼定調，小貓就贏了。
    他完全，用欣賞的態度開始享受麵前的表演。
    “吱呀”，檢查室的門開了，護士小姐遞給薑軟軟一摞檢查報告：“裏麵是您兒媳婦吧？她懷孕了。”
    薑軟軟手忍不住輕顫起來，她顫抖的幅度很小，卻透過檢查傳遞到了每一位觀眾眼中。
    程茵從裏麵出來，傷心地抱住薑軟軟：“媽，我懷孕了！”
    顧嶼琛蹙了蹙眉頭。
    他是外行，卻也能看出程茵的情緒不對。
    她這一聲，完全把薑軟軟營造出來的節奏徹底打亂了。
    薑軟軟拍拍程茵的後背，眼角有些潤濕，一下一下慢慢撫摸。
    可速度，卻越來越快，越來越快，最後直接變成了抽打：“我打死你個孽障！你竟然真的懷孕了！”
    程茵委屈道：“我說了你還不信，媽，我們打了吧？”
    薑軟軟狠狠幾巴掌抽在她後背上，臉一抹，冷漠道：“打什麽打？你有錢啊你打？老娘可沒錢給你這個不檢點的孽障！你自己回家餓幾天，把孩子餓掉得了！”
    程茵一直在往後縮，哭聲震天，她痛苦地捂住肚子：“媽！媽你不要這樣說！我也不想打胎啊！這可是我的骨肉啊！可是我沒辦法，我真的沒辦法，我不知道的。”
    群演都聚集到了程茵身邊，紛紛按照劇本指指點點。
    “當媽的怎麽能這麽說話呢？”
    “未婚先孕吧？當媽的也夠鬧心了。”
    程茵哭喊的更大聲了：“不怪我，真的不怪我，是小峰戳破了我們的保護罩，不是我的錯，媽你怪我幹什麽啊！”
    “怪你幹什麽？你要是自愛點，會讓他有機可乘嗎？”薑軟軟仍是冷漠臉。
    “嗚嗚嗚，我已經成年了，成年人有能力為自己行為負責，我沒有不檢點，我不是髒，你要怪的應該是壞人啊！為什麽一直怪我不放？”
    “各位叔叔嬸嬸，你們給我評評理。”
    接下來，就是程茵說大段台詞，薑軟軟完全鄙夷不屑，時不時動手打人，被群演攔下。
    顧嶼琛狠狠皺了皺眉頭。
    這出戲，和薑軟軟回家給他說的完全不同。
    原版裏，這裏的戲點在母親身上，母親要把偏見、不理解、習俗捆綁等一係列的陋習表現出來。
    但是這一出的台詞裏，完全沒給薑軟軟留口子。
    程茵一個人像一個瘋婆子一樣講怎麽被壞男人騙上床的，戲點完全變了質，鬧鬧騰騰，不知所謂。
    他環視了一周，評委和觀眾都和他基本是一樣的表情。
    終於到了熟悉的節點，薑軟軟把程茵推打，推搡間，程茵見了紅。
    程茵被推進手術室裏搶救，進去前，她扒著門框說了一大段台詞。
    “女生有權利支配自己的身體，我們想做什麽就可以做什麽，媽，你不能再用老一套來捆綁女生了！你為什麽總教我自我保護，卻不去教男孩子不要傷害別人？”
    “媽！你為什麽總在怪我？”
    最後一句，程茵說的極其慷慨，還把自己感動哭了。
    薑軟軟腦瓜子嗡嗡的。
    這什麽台詞？
    怎麽又改？
    但她憑借強大的信念感還是堅持了下去，她抓著程茵的手，一把把她推進了手術室，還親手把一邊蒙圈的群演推進去。
    明明是很喜感的動作，她卻行雲流水，目光柔和卻恨鐵不成鋼，又充斥著擔憂內疚，幾度泣不成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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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手術室門關上後，她沒按照原版跪下，反而是靠在牆邊，默默垂淚。
    她什麽都沒說，但誰都能感覺到她的後悔。
    手術室門再次打開，醫生走出：“搶救成功。”
    薑軟軟這才“撲通”一聲給醫生跪了個結結實實：“謝謝醫生，我不是個好媽媽啊！”
    “怪我！都怪我！沒有保護好她！”
    “謝謝！真的謝謝您！”
    “卡！”
    薑軟軟站起身來，衝著台下鞠了一躬。
    靜謐，全場靜謐。
    沒有任何人說出一句話。
    良久，現場才響起雷鳴般的掌聲。
    觀眾們都抹了抹眼淚，剛剛那一刻，真的仿佛看到了一個彷徨無助又後悔的老母親。
    而這個老母親，才二十歲。
    “薑軟軟牛批！”
    台下不知道誰喊了一句，瞬間喊聲如波濤般席卷整個現場。
    後台的程茵握緊拳頭，咬牙切齒。
    她再度上台，漫不經心的說：“軟軟演的真厲害，怪不得臨時要跟我調換角色呢！”
    觀眾席後方，有人鬼鬼祟祟拍下結束後這段視頻，傳到網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