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季揚停住了打字的動作，抬起頭：“嗯，怪。”

    任茜一下子緊張起來：“真的啊？”

    賀季揚冷淡的瞥了她一眼：“那你能不能放棄工作一直陪著我呢？”

    她不說話了。

    放棄工作，不可能。

    她很享受在鏡頭前表現自我，希望自己演繹的每個角色都能活靈活現的呈現在觀眾眼前，不求永久能記得住，至少能有人肯定她的努力。

    “既然不能，那就做你想做的事情，總之等你有一天累了，不想做了，再回來，好好陪我。”

    任茜笑了：“你太寵我了，我會驕傲的。”

    賀季揚繼續打字，語氣輕飄飄的：“那就驕傲啊，有一個這麽寵你的老公，不值得驕傲嗎？”

    任茜：……

    搞了半天，你繞著彎的在誇自己。

    她以跪坐的姿勢，趴在沙發背上，望著賀季揚：“你說將來我們會不會吵架啊？會吵成唐薇和陸齊俊那樣嗎？”

    賀教授露出不悅的表情：“沒有可比性吧，他們已經分手了，我們就是吵架，也不可能吵到離婚。”

    任茜笑眯眯的：“這麽肯定啊？”

    賀季揚再抬頭：“你很想跟我離婚？”

    “哪有，我就是這麽一說而已，”她眉眼間忽然凝聚出一抹憂傷，“畢竟未來的事情，誰都不知道。”

    自從夢遊症狀再次出現後，任茜心裏就有一種感覺，好像這樣的日子過不久了。

    也許她走過了崎嶇小道，來到了寬闊大馬路，原女主打算重新奪回身體，把她這個不屬於書中世界的現實任茜趕走了。

    “的確，未來的事情誰都不知道，既然不知道，那就不要想。”

    任茜撇撇嘴：“你一點都不關心我。”

    小女孩兒的撒潑勁兒來了。

    賀季揚無奈的笑笑：“我還不夠關心你啊？”

    話音落下，一條短信出現在任茜手機上。

    她拿起來一看，是醫院精神科發來的預約提醒。

    “知道你過幾天有活動，所以你在家的這幾天，我預約好了去做檢查，到時候報告出來，我去找朱醫生，你要忙的話，就不用去了。”

    他特地挑了這個時間，因為不想任茜聽到一些不好的話。

    “但是我才是病人啊，如果我不去，不太好吧？”

    “有什麽不好的，”賀季揚反問，“我是你家屬，我去跟醫生溝通，再把結果告訴你不行嗎？”

    也行吧。

    反正那些醫學術語，她也聽不懂。

    很晚了，賀季揚催她：“去洗澡睡覺。”

    任茜還賴在沙發上：“那個……抽屜裏的東西，今晚要不要用掉？”

    賀季揚懂了：“幹嘛這麽著急？”

    任茜臉紅了：“那好久都沒有……”

    好久都沒有？

    你失憶了吧？

    昨晚上折騰到淩晨的是誰？

    “還有兩個啊，解決掉，可以買新的。”

    賀季揚挑眉：“你是想換個口味？”

    任茜背過身，摸著自己已經通紅到發燙的臉頰：“對啊，上次跟田恬看到，現在還出了草莓味兒的！”

    賀季揚：……

    你們女生私下裏也會去看這種東西？

    ……

    同一時間，許家。

    蘇穎坐在床上，手捏了一下肚子上厚厚的一層肉。

    懷孕初期，她還挺注意的，該吃什麽，不該吃什麽，甚至保持著每天一小時的輕量運動。

    比如散步，壓腿什麽。

    可嫁到許家以後，隨著肚子越來越大，就懶散了。

    每天除了吃就是睡，短短的一段時間，竟然又胖了一圈，臉上、腿上、肚子上，一捏一把贅肉。

    等孩子生下來，她得對自己狠一點，不在短時間裏恢複身材，連自信都回不來了。

    蘇穎長長的歎了口氣，正要脫掉厚外套躺進被子裏，突然腹部的一陣抽痛，讓她整個人像是被點了穴似的停住了。

    片刻後，她表情變得扭曲，臉色煞白煞白的。

    “疼，疼……”

    蘇穎左手捂著肚子，右手摸向床頭櫃，去找手機。

    手抖得厲害，隻聽“吧嗒”一聲，手機掉在了地上。

    她雙眼瞪得老大，心底的恐懼感越來越強烈。

    臥室裏就她一個人，許淵隻有新婚那一天晚上睡在她身邊，以後的每一天，她都是獨守空閨。

    現在才覺得，身邊還是有個人好。

    “疼，媽……”

    蘇媽媽的房間在她的旁邊，為了能第一時間過來照顧。

    蘇穎疼得受不了了，又不敢隨意下床，隻能扯著嗓子喊：“媽，媽……”

    蘇媽媽聽到了，立刻趕了過來。

    推開門，看到蘇穎躺在床上捂著肚子，她急了：“穎穎，怎麽了？是不是要生了？”

    蘇穎額頭上蒙著一層汗，眼裏蓄滿了淚水，她沒力氣喊，隻能點著頭。

    她用盡力氣抓住蘇媽媽的手，雙唇顫抖著，發不出聲音。

    蘇媽媽立刻衝著門口撕心裂肺的喊：“快點來人啊，我女兒要生了！”

    她一個人肯定是沒辦法把孕婦扶出房間的。

    賀清雅還沒睡，聽到聲音，踩著拖鞋，披著衣服走出房間：“怎麽回事？”

    聲音也驚動了老太太。

    她被傭人攙著出來：“少爺呢？”

    傭人看了眼書房，門縫裏沒透出燈光，黑漆漆一片，便說：“少爺好像還沒回來。”

    許老太太沉聲道：“打電話給少爺，告訴他蘇穎要生了，再通知黃醫生做好準備，叫司機在外麵等著，馬上送人去醫院。”

    身後跟著的傭人道了聲“是”，然後就去辦事了。

    老太太知道許淵對這個老婆，包括這個孩子都很無所謂，但好歹是他的骨血，不在旁守著，萬一被人捅出去，許家得多一個黑料。

    司機準備好了，幾個傭人扶著蘇穎上了車。

    蘇媽媽坐在旁邊陪著，老太太與賀清雅在後麵一輛車跟著。

    半路上，老太太問：“少爺那邊通知到了沒有？”

    坐在副駕駛座的傭人側過身子回答：“回老夫人，少爺說知道了。”

    老太太擰起眉頭：“知道了是什麽意思？你有沒有跟他說讓他去醫院等著？”

    傭人點點頭：“說了。”

    老太太問：“那他什麽反應？”

    傭人如實回答：“少爺還是那句話，知道了。”

    老太太深沉的歎了口氣：“這個混賬。”

    賀清雅在旁勸著：“媽，您別生氣，我來打電話給阿淵。”

    老太太如利箭一樣的目光落到賀清雅身上，正好氣兒沒處撒，她自己撞上來的：“都是你，把孩子寵壞了，輕重都不分，就依著自己的性子來！”

    賀清雅麵上說是，可心裏卻在想，難道您沒寵嗎？

    阿淵從小到大，最寵他的可就是您這位奶奶。

    要什麽給什麽，想什麽送什麽。

    也就是婚姻這件事上沒有順他的意，其他事情哪一點不由著他來？

    賀清雅撥通了許淵的電話：“阿淵，你在哪兒？”

    環境靜悄悄的，應該是在公司。

    他好像猜到了賀清雅打電話過來是想說什麽，於是搶先一步：“她要生了是嗎？”

    語氣很冷淡。

    賀清雅說：“知道還不趕緊回來？她是你老婆。”

    許淵無所謂：“您和奶奶在不就行了，我去能頂什麽用？是能替她生孩子呢，還是我在就不疼了？”

    “你……”這話，賀清雅竟然無力反駁，“無論如何，她是你明媒正娶的老婆，肚子裏懷的也是你的孩子，再怎麽樣，你到場盡一盡父親的責任的是應該的吧？”

    情感上沒辦法左右他，隻能從責任上入手了。

    但許淵有他不去的理由：“這個老婆是你們逼著我娶的，我沒想娶她，我也早跟她說過了，既然選擇了過這樣的日子，那就慢慢受著。”

    賀清雅無話可說。

    許淵最後問：“媽？還有事嗎？沒事我掛了，公司還有事沒處理好。”

    有事沒處理完是真的，更主要的是不想聽到有關於蘇穎的事。

    賀清雅聽著忙音聲，無奈的看向老太太。

    老太太猜到了：“他不肯來？”

    賀清雅點頭，為了圓場，她說：“不然媽，我在前麵路口下車，這裏離公司不遠，我再去勸勸他。”

    老太太煩躁的揮手：“不用了。”

    強扭的瓜不甜。

    要三催四請的，還不如不來。

    既然許淵不肯來，後麵的事情就要預先想好：“你馬上派人看著網上的發言，如果有不利於許家的，立刻處理掉。”

    老太太的思想也在隨著時代進步。

    賀清雅點頭：“是，我知道了。”

    ……

    醫院那邊早就安排好了，許家的車一到，擔架就抬著蘇穎進了產房。

    產房外的長椅上，賀清雅扶著老太太緩步過去坐下。

    她安慰著：“媽，沒事的，蘇穎體質挺好的，應該會母子平安。”

    老太太擔心的不是這個：“其實啊，這個孩子好不好，對我而言，不那麽重要。”

    有句話怎麽說的，子憑母貴，母親的身份，老太太不滿意，連帶著她肚子裏的孩子，也不是那麽滿意。

    “能平安出生，那最好，如果不能，也是天意，”許老太太挺想得開，“我擔心的是，阿淵。”

    賀清雅明白了。

    許氏內部有人蠢蠢欲動，想利用許淵的這段婚姻來攻擊他的人品，在這個節骨眼兒上，被人抓到一點把柄，都有可能成為攻擊許淵最有利的武器。

    “那個孩子，怎麽到現在都不懂，人生如戲，有時候該演就得演，哪怕心裏再不願意，也得硬著頭皮演下去，這就是責任，總是這麽隨心所欲的，難怪咱們家一天不如一天。”

    “媽……”

    “你也別替他說好話，”老太太語重心長的，“清雅，你可能覺得我有時候太嚴厲了，也想不通為什麽我總是責怪你，可實際上，責怪你的同時，我也在反省自己，從任家的婚事談崩，到現在蘇穎要生了，一樁樁，一件件，我覺得是為了他好，但是他不這麽認為，覺得我是在逼他……也罷，逼就逼了，我這個老太婆也不知道能活多久，能替他善後多久……”

    “媽，您別這麽說，您身體好著呢，不會的，”賀清雅安慰著，“阿淵他……可能一時之間還沒想明白，等他想明白了，會知道您是為他好的。”

    許老太太抬起頭，盯著產房門上亮著的紅燈：“算了，他是你兒子，也是我孫子，他是什麽性格，你這個當媽的，我這個當奶奶的，心裏還不清楚嗎？要能想明白早就明白了，還至於等到要做父親了，還這麽耍性子嗎？”

    賀清雅不說話了。

    老太太說的，全都是事實。

    其實私下裏，她也勸過許淵。

    在她看來，許淵如今對任茜的喜歡，隻是一種執念。

    而那種執念，叫做得不到。

    但他說不是：“我仔細回想，能明白我的人，隻有任茜，不管從家世，性格，還是外貌，能和我相配的，就隻有任茜。”

    你說隻有，那就隻有吧。

    可是現在的情況是，你不可能和她在一起。

    賀清雅見勸不動，幹脆不說了。

    免得傷了母子情分。

    蘇穎進去一個多小時了，眼看快要到十二點了，賀清雅說：“媽，要不我讓司機先送你回去，這兒我守著就行了。”

    另外還有幾個傭人陪著。

    蘇媽媽已經通知蘇爸爸了，他正在趕來的路上。

    老太太擺手拒絕：“阿淵不在，隻能由我這個奶奶替他在這裏等著，這樣人家問起來，咱們也好交代。”

    許家輩分最高的老太太都在這裏了，夠給麵子了吧？

    賀清雅攤開手，旁邊的傭人立即送上來毯子。

    她展開，給老太太蓋好：“媽，夜裏涼，小心別感冒了。”

    不管心裏再怎麽抱怨，麵上的功夫，她還是做的很漂亮的。

    淩晨四點五十，產房的門開了。

    護士從裏麵抱著一個孩子出來了：“恭喜老太太，恭喜許夫人，是位小少爺。”

    兒子？

    昏昏欲睡的老太太聽見了，瞌睡去了大半：“真的？”

    護士喜氣洋洋的：“真的，您看，這孩子長得多好看。”

    說“好看”真的是奉承。

    剛生下來的孩子，皮膚皺巴巴的，渾身通紅，跟“好看”兩個字絕對不沾邊。

    老太太看了一眼，就讓護士帶去嬰兒室了。

    她吩咐傭人：“既然已經生了，那少奶奶這兒就照應著點。”

    傭人點頭，回答是。

    交代完，老太太一顆心算是安定下來。

    她拍了拍賀清雅的手：“清雅，走吧，咱們回去了。”

    賀清雅扶著她：“好。”(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