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蘋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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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榭回來的很快,更快的是於君危,差不多林榭回來沒一會兒他已經背著一筐挖好的筍回來。
效率十分出眾。
見林榭回來,挑了下眉,繼續將筐子裏滿滿當當的竹筍往外倒,鋪了一小堆。
由此可見昨天因為有林榭跟著,到底拖了於君危多嚴重的後腿。
知青點院子裏有兩口大缸,裏麵全是從村口水井挑來儲存的幹淨的水,因為要煮竹筍,這兩天也快用見了底,林榭趕緊舀些涼水摻著熱水讓於君危洗手洗臉,主動交代道“我跟陳老叔說好買了一擔柴,過一會兒應該會叫人把柴送來。”
“就是柴沒有砍,不是一段段,用的時候還需要動手砍一下。”
於君危熱一身汗,現在還是正月,雖然出了太陽他也沒誇大的脫衣服,手浸在溫水裏拿肥皂搓幾下,洗幹淨,最後把水倒在排水溝裏。
“嗯,這個不妨礙。”他道。
於君危並沒覺得多大事,因為山林屬於集體不能進去砍樹,而這種撿來的柴火最粗不過手腕,用的時候都是一樣用。
“累不累?”說著,於君危反而走過來,從口袋掏出一顆牛軋糖給林榭,“吃糖。”
林榭接過糖,不知想到什麽,忽然一下子“噗嗤”笑出聲,道“是你上山去挖筍,我隻是被人帶著出去轉了圈,怎麽你卻反過來問我累不累?”
“要累不應該是你累嗎?”她笑道。
因為吃糖,林榭側頰鼓起一個小小的包,像隻貪吃的倉鼠,於君危看的失笑,上前捏住另一邊臉頰讓其兩邊對稱起來。
“說什麽話,這點活還不至於累著我。”他唇角一勾,眉目飛揚,說的極其自信。
於君危雖然不至於像付柏楊那樣多年當兵身姿矯健,但也不是一般印象裏的文弱書生。
不然也不能夠經常和付柏楊打架還不落下風。
林榭“唔唔,鬆開窩!”
……
一筐筍差不多一個鍋就滿了,於君危休息了會兒喝口水,又背著空竹筐出門邁進還有霧氣彌漫的竹林裏。
林榭學著昨天於君危扒筍皮的樣子,很快把一筐筍扒完,放鍋裏加鹽開始煮。
然後拿個竹掃把,把院子裏剝的筍皮全部掃作一堆。
剛忙完,門口響起敲門聲,是從陳家約好買的柴送到了。
聽到聲音,林榭忙放下手中的竹掃把過去開門。
來送柴的是陳老頭的小兒子,今年剛二十三四的年紀,許是因為幹活,隻簡單穿了身厚一點的褂子。
還不太愛說話,陡然開門見到林榭,已經頓時漲紅了半張臉,雖然那張已經被曬的黑黝的臉上看不出來半分。
他爹說的時候,可沒提要買柴的是個漂亮女孩子!
陳老頭小兒子垂著頭不敢多看,肩上的柴還沒放下,悶聲悶氣地道“我來幫我爹送柴,請問是不是你要的柴。”
以前知青點也會來他們家裏買柴,但一般都是男知青過來問的,交易後直接就挑了回去。
知青點他早就知道在哪裏,但還是第一次來。對於知青點的女知青,他們平時更是不曾敢多看一眼。
林榭驚訝地看向陳家小兒子挑來的紮的緊實的一擔柴火。
這可跟一百斤也不差什麽了。
她連忙把門大打開,道“是我,快放院子吧。”
他是怎麽做到這麽重的柴火從陳家挑過來,竟然現在還在肩上挑著也不放下來的。
就不重嗎?
林榭熱情邀請道“喝口水吧,過來一趟坐下歇歇?”
陳家小兒子聞言擺擺手,他依言來到院子一角,把兩捆柴豎著靠牆放好,一歪頭在肩上把臉上冒出的汗擦幹淨,拒絕道“不了,家裏還有活沒幹完,要沒事兒我就先回去了。”
說著,林榭還沒回屋倒杯水出來,他已經快速拿著自己的扁擔出門很快跑遠了。
“哎?”
怎的跑這麽快?
林榭一呆,有些無奈地看著已經跑遠沒人的院子。
隻好轉而看院子裏送來的柴。
一百斤一擔柴,現在兩塊錢可買不到這麽多,明顯是陳家多給的。
林榭歎口氣,有些發愁。
隻能把其中的一捆抱進廚房,正好放在灶旁邊,燒火時也方便取用。另一捆暫時用不上,被她放進柴房裏同之前的柴火一起碼著。
看過灶裏的火,林榭拿筷子戳了戳鍋裏的筍,筍是生的,要煮熟還需要不短的時間。
於是她晃悠著從知青點找出兩個木桶,用擔子挑著,晃悠悠地往早上注意到村裏水井的方向去。
林榭記憶裏小時候也給家裏幫忙挑過水。
記憶猶新的是那處水井旁還有口清澈的小水潭,夏天清涼,冬天遠遠能看到潭水上方正緩緩冒著霧氣,人們最喜歡在水潭邊洗菜。
挑水也講究技巧。
挑水的扁擔兩邊分別綁有鐵鉤,到水井旁,抓著扁擔一邊,用鐵鉤鉤著桶放下水麵,林榭控著水桶來回抖了下,水漸漸從桶沿滲進去,有了重量後,將水桶往下一送,待差不多大半桶水後,她果斷抓著扁擔把水提起來。
第二個桶重複之前的動作,兩個桶都隻打了七分左右,然後她一手抓住一邊鉤繩挑著水往回走。
結果剛回來第二趟,就被挖筍回來的於君危逮了個正著。
他一下放下背上的筐子,幾步過來一把抓住林榭還握著扁擔的手腕,又夠頭看了眼院子裏已經半滿的大水缸,臉色登時就不好看起來。
“你這是在幹什麽?”
“挑水啊。”
林榭忽然被抓住手腕,掙了下發現掙脫不開,隻能放棄掙紮,不曉得於君危又忽然抽哪門子瘋,她無奈道“我看水缸裏的水不多,就想著村裏水井也不遠,正好趁這個時間挑一些回來而已。”
於君危卻是不聽這些。
他一把奪過來林榭手中的扁擔水桶扔向一邊,臉色黑沉著,然後拽著她的手腕就把人拉進屋裏。
“林榭,你是忘了昨天背了一天筍,今早還在說肩膀痛的事了是吧?”
林榭“……”
林榭聞言,下意識揉揉肩膀,一直沒怎麽幹活的人,陡然接觸到有重量的活計,很容易肌肉拉傷。昨天她就是活生生的例子,雖然用藥水揉過了,但早上起來還是差點覺得肩膀廢掉。
她老實道“早上剛起來時確實難受的不舒服,現在我覺得還好。”
“還好?”
於君危沒說信不信,“嗬”一聲,拽著她在鋪好的床鋪邊坐好。
“知青點又不是隻有你一個人,我又不是殘的廢的,還不至於讓一個女同誌過來接我的活。你是非想把自己作的手不能動?”
可這怎麽一樣?
是她煮筍的緣故才會用完知青點的水,挑水補上也是應該的。但看於君危臉色實在難看,也是因為實在擔心她的身體。林榭默默把這句反駁無聲咽下去。
“我一時真沒想那麽多。”林榭有些訕訕。
她真心實意地低頭懺悔著道歉“是我的錯,於君危同誌你說的對,下次我看到水缸水不夠,肯定第一時間喊你,絕不自作主張。”
“真的,我發誓。”林榭信誓旦旦的說。
她自認別的優點沒有,但遇白蓮更白蓮,遇綠茶更綠茶,遇強則慫勉強能算她不多優點中的一個。
於君危冷著臉聽完全程,也差點被林榭這慫的真跪的快的操作差點氣笑。合著這就是理直氣壯,認定著自己不能拿她怎麽樣?
偏偏。
於君危確實不能把她怎麽樣。
深呼吸一口氣,最後於君危隻冷聲說道“希望下次,林榭同誌能說話算話。”
“好好好,我絕對沒有下一次!”林榭一樂,沮喪臉頓時變的陽光明媚,任何人都看不出前一刻是多麽可憐兮兮。
他一橫眼風掃過去。
林榭刹那消音。
在嘴上做出拉拉鏈的動作我懂,我安靜,我閉嘴。
於君危自然又是好一番氣,這人能不能對自己也上點心,他說的是讓她閉嘴的意思嗎?
他說的是——
算了,於君危有些頭疼捏捏眉心。
她分明是故意假裝聽不懂他的話裝傻!
把一個蘋果洗好和剩餘酥糖拿出來放在桌子上,又給她倒了一杯水,來不及歇,跟林榭打了聲招呼,轉身出去挑水。
林榭瞪大眼。
她又不是陳青樹那般大的小孩子。
可於君危並沒聽見林榭吐槽心聲,徑直來到院子把倒在地上的扁擔和水桶提起來,轉身挑著出了院子。
跟林榭一趟隻裝七分滿不同,於君危每次都打的滿滿當當,他又走得快,沒幾回就把院子裏的水缸裝滿,把扁擔水桶重新收起來。
林榭正在院子裏撕筍條,見於君危偏頭看過頭,忙道“我就是撕個筍條,可沒幹什麽其他事!”
於君危“……”
雖然沒到播種除草的時候,但於君危也不是沒有工作的。
他走進屋,不一會兒拿出一堆不知道是什麽零件和一本冊子。於君危把零件一個個拿起來仔細端詳著又用把軟尺量著每一個的數據,然後把它們擦拭幹淨,拿著鋼筆在冊子上一一記下。
整個過程安靜又投入。
風輕輕吹動了發絲。
從林榭的角度可以清楚地看見,於君危在認真測量記錄數據時淡色的嘴唇微微抿起,他的手修長幹淨,骨節分明的手指抓著黑色鋼筆,讓人輕易聯想到這世上任何具有美感的事物。
林榭欣賞之餘也不敢打擾,更是放輕了自己的動作。
一時小院裏安安靜靜的,隻剩於君危偶爾記錄時鋼筆劃在紙頁上的刷刷聲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