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下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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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軼沒想到裴詩淮一語成畿,第二天安孝帝和太後便把他召進了宮中,商討他的終身大事。
福康宮裏,徐軼給太後和安孝帝請完安後,太後賜座。洛王府裏添了皇孫,整個宮裏都喜慶,太後皮笑肉不笑地誇了誇洛王,轉頭把目光投在了徐軼身上。
殷王背靠太後,洛王揚眉吐氣,太後自然要出一口氣,為殷王做點什麽,鞏固他在朝中的地位,思來想去,把慕王拉進來是上策,好處頗豐,其中最為省力的方式就是聯姻。
慕王早已及冠成年,年歲不小,但一直未娶妻生子,孤身一人。先前在荒僻的西北,形單影隻為國殺敵尚可理解,天高皇帝遠,老子不在身邊想管也管不了,可現在回到了盛平,依然孑然一身未免說不過去。
殷王在朝中沒有武將支持,洛王尚有一個東南大將軍站在身後,談到邊防事務時增添了不少底氣,若徐軼站在殷王一邊,殷王以後便如虎添翼。
怎麽想都是一筆穩賺不賠的買賣。
太後打量著徐軼,徐軼眉清目秀,相貌堂堂,放到哪家姑娘身上都是上等夫婿,她不禁緩緩拉起嘴角,朝安孝帝說:“皇兒,別的皇子早已成家,慕王也該娶妻生子了。”
安孝帝一手搭在椅背上,另一手撚著佛珠望向徐軼,說道:“兒子大了該成家了,是得找個好姑娘。”
太後抿了一口茶,輕輕放下茶杯,“聽聞殷王妃有個妹妹,知書達禮,出落得亭亭玉立,孩子懂事,不時來宮裏陪我,逗我這個老太婆開心,今天也會來,慕王一會兒見見。”
安孝帝半閉上眼睛,似是昨晚沒睡好,他望著徐軼,徐軼聽完之後道:“兒臣謝父皇和皇祖母關心,但現在山河未穩,邊疆仍有戰火,兒臣暫不想考慮兒女情長之事。”
太後稍有不悅:“古人有雲,先成家,後立業。”
安孝帝慢慢睜開了眼睛,眼裏漫著令人捉摸不透的光,他接著說道:“軼兒,你成家和邊疆有沒有戰火沒關係,到年紀了,找個喜歡的姑娘,哪家的小姐都行,父皇替你做主。”
福山看了看慕王,慕王臉上不舒坦,又看了看太後,太後臉上也不舒坦,果然,安孝帝兩句話堵了兩個人的心。
過了片刻,殷王妃的妹妹雲詩如約而至,她進來給太後請安,果真年輕貌美,氣質上佳,如同出水芙蓉。
然而徐軼除了起初看了她一眼,後來再沒把視線往她身上挪一分,直到他和安孝帝離開福康宮。
太後陰著臉陰了半天,氣得臉上都浮粉了。
安孝帝和徐軼走後,殷王帶著殷王妃到了福康宮,殷王妃看見雲詩悵然若失,愁顏不展,悄聲問道:“怎麽,不滿意?”
雲詩不說傾國傾城,好歹有沉魚落雁的美貌,加上從小熟讀四書五經,還能出口成章,自然心氣和眼光高,殷王妃知道自家妹妹的臭毛病,隱隱擔憂。
太後冷哼了一聲,“她對徐軼一見鍾情,怎麽會不滿意,是慕王,跟木頭樁子似的。”
殷王抓了抓殷王妃的手:“那沒轍了,徐軼沒看上,估計沒戲,不知道父皇怎麽想。”
殷王妃瞪了殷王一眼,雲詩鬱鬱寡歡,看上去像一朵憔悴的嬌花,太後從椅子上站起來,剛一伸手,殷王妃立馬走過去攙扶著。
太後慢悠悠走到雲詩身邊,鼻息相近,“你當真看上慕王了?想嫁給他?”
雲詩點了點頭。
太後笑了笑:“你願意,就有辦法。”
安孝帝和太後為徐軼做媒的事情很快在慕王府裏傳開,八字連一撇都沒有,飽兄已經開始傷春悲秋,他朝午後睡得死沉的裴詩淮說:“以後慕王府裏有了女主人,我們會不會沒現在過得滋潤?”
裴詩淮睡得迷迷糊糊,腦子是清醒的,他迷瞪地說:“這和我們有什麽關係?”
飽兄不知道搭錯了哪根筋,說也說不出個所以然,他翻了個身:“但王爺好像不想娶妻,他最近怏怏不樂,該不會皇上和太後要逼他娶不想娶的人吧。”
裴詩淮白了飽兄一眼,懷疑他亂七八糟的話本看多了,不過近日徐軼情緒不高漲,他也看出來了。
“王爺沒了母親,皇上還防著他,皇家的人,婚姻大事鮮有自己做主的,唉。”飽兄歎了一口氣,如同慘兮兮的人是他自己。
裴詩淮:“讓你當這麽個王爺,你願意嗎?”
飽兄想都沒想:“我願意。”
裴詩淮:“那你心疼什麽?”
飽兄:“問的很好,下次別問了。”
裴詩淮翻過了身,再也睡不著,下午該去書房打掃,徐軼近日看書時偶爾會發呆,明顯心不在焉。
裴詩淮起身出府先去長街上逛了一圈,買了一塊奶糖糕帶了回去,他記得長公主府的老奴曾說徐軼小時候不開心時,心願是可以吃到母親做的奶糖糕。
可惜這個心願從來沒有實現過。
裴詩淮帶著奶糖糕回到王府,徐軼不在書房,在院子裏練劍,他站在走廊裏進退兩難,楊飛讓他直接進書房打掃。
裴詩淮一隻腳已經邁進了書房,然而他回頭,謹小慎微地問:“我一個人進去?”
楊飛冷冷瞥他一眼:“你又不是沒一個人待過。”
裴詩淮想了起來,上次他差點受風寒,就是一個人在書房吹了半天冷風。
他裝模作樣地朝楊飛一挑眉,大大方方把另一隻腳邁進去,將奶糖糕放在了徐軼的案桌上,兢兢業業開始打掃。
掃完後裴詩淮翻開上次的古書,接著上次停頓的地方繼續看,等他再次睜眼的時候,天色黯然,黃昏已至。
他又睡過去了。
醒來時周遭沒那麽冷,裴詩淮環顧四周,放在桌上的奶糖糕已經被人拿走,書房的窗戶之前是開著的,後來不知被誰關上。
還是有點冷,但沒上次那麽冷。
裴詩淮起身離開,出了書房後他隨便抓了個人問:“王爺呢?”
“王爺和楊將軍進宮去了,太後召見。”
聽到太後召見四個字,裴詩淮心裏幽幽一動,太後不會無緣無故召見徐軼,除非有所圖謀。
想到前段日子的聯姻,裴詩淮彎起了嘴角,說不定慕王府真的要有女主人了。
裴詩淮心情不錯,徐軼到了成家立業的年紀,早該娶妻生子,人生四大喜事之一,洞房花燭夜,早晚會來。
隻是不知道慕王妃究竟是哪家的姑娘,小姑娘住在如此簡陋的王府裏,每天看著徐軼那張魔頭臉,會不會不樂意。
裴詩淮吹著口哨,出去溜達,門口的點心鋪子甜香滿溢,生意興隆,他排隊站在隊尾等著買桂花糕,和前麵的老頭兒閑聊時眼裏忽然出現了熟悉的身影。
楊飛騎著馬朝他駛來。
裴詩淮滿腹疑慮,他朝楊飛揮了揮手,半路將楊飛攔了下來。
半路殺出個裴詩淮,楊飛緊急握緊了韁繩,他嗬道:“你攔我幹什麽?”
裴詩淮湊了過去:“我沒事,但你不是和慕王去了福康宮嗎?”
楊飛氣喘籲籲:“太後臨時給我安排了一個活兒,我趕時間。”
裴詩淮在原地愣了一會兒,楊飛已經快馬加鞭走遠,很快消失在街上的人流裏。
裴詩淮繼續走到隊伍裏排隊,輪到他時,他突然轉身不買了,朝皇城飛奔而去——
太後有急事為什麽要找楊飛一個外人幫忙?宮裏那麽多自己人她為什麽不用?除非她想故意支開楊飛!
楊飛這個豬腦子!
裴詩淮後背冒出一層冷汗,他竭力往宮城的方向趕去,不好的預感像一波又一波的海浪一樣湧上心頭,讓他心如擂鼓。
徐軼到了福康宮,雲詩已經等候多時,太後極力撮合兩人,徐軼卻無動於衷,不斷委婉強調自己現在不想成家。
漸漸的,太後的好脾氣也被磨沒了。
她故意有事走開留下二人單獨相處,徐軼依舊安分守已,美人在側坐懷不亂,雲詩實在沒招,朝躲在屏風後的太後投去施救的目光。
太後用眼神示意了桌上的酒水。
雲詩捏緊衣角,心一橫端起了酒壺和酒杯,親自給徐軼倒了一杯。
“王爺,流水有意落花無情,陪雲詩喝一杯吧,天兒不早了,王爺也該回去了。”
徐軼難得看了雲詩一眼,眼前的姑娘含情脈脈,眼裏滿是哀怨的情意,他接過酒杯,猶豫了片刻,一飲而盡。
太後看見徐軼將酒杯裏的酒水一飲而盡後,帶著下人悄悄從房間裏退了出去。
四下無人,徐軼吐露了真心:“我不值得,希望雲詩姑娘早日覓得良人。”
雲詩眼裏閃過淚光,她緊抿著嘴把臉轉向一邊,一聲不吭。
徐軼想安慰她卻無法安慰她,時辰不早了,他起身準備離開。
“慕王!”雲詩喊住了他。
徐軼站定,雲詩說:“你真的不喜歡我嗎?”
徐軼忽然覺得四肢發軟,體內一股暖流彌漫進四肢百骸,讓他不安又躁動。
雲詩望著他,眼裏是一汪秋水。
徐軼忽然意識到哪裏不對,當他對上她眼睛的時候,瘋狂滋長的像燎原的火,難以壓製。
理性一點一點潰散,他問雲詩:“酒裏下了東西?”
雲詩沒有點頭,也沒有搖頭,徐軼明白了一切,他穩住心神,強撐著朝房門走去。
門似乎打不開了,怎麽拉都拉不開,身體的熱度即將把他燒焦,徐軼清楚的知道他不能再留在這裏,他靠殘存的理智環視四周,最後看了雲詩一眼,從窗戶翻了出去。
幸虧窗戶沒鎖。
身後似乎有人追來,意識逐漸被別的東西淹沒,徐軼朝著宮門疾速走去,他走了很久,終於走了出去。
但他實在撐不下去了。
臉上的汗順著臉頰流進前胸,貼身的裏衣全被浸濕,他如同一點就燃的幹草,鋪天蓋地的火星離他越來越近,皮膚燙的快要裂開。
此時,他看見了裴詩淮,同樣氣喘籲籲,朝他走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