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隨便穿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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痛。
先是一陣天旋地轉,她撞到城牆上,貼著牆磚滑下來。
肩膀劇痛,後腦勺像是撞裂條縫。
不是在做夢嗎?怎麽會這麽痛?
商蕪意識尚未回籠,胸口又被一隻腳踩住。
她一口氣堵死在胸口。
“這麽弱?”紅甲女將軍略一蹙眉。
她左腳長靴底踩著方才查出的奸細,而那奸細竟無半點反抗的意思。
商蕪還不明白發生了什麽。
她不是在做夢嗎?怎麽在夢裏被打也這麽痛?
她被黃鵠踩在腳底下。
黃鵠手肘支膝,俯身危險審視她。
“誰派你來的?”
“……”
“是鳳凰族那堆老東西?”
“……”
黃鵠抓起她的手,輕嗤道:“居然還把鳳羽明晃晃戴著手腕上,以為我是瞎子嗎?”
商蕪完全不知道黃鵠在自言自語什麽。
渾身劇烈的疼痛告訴她,是真的,真的痛,她沒有在做夢。
商蕪兀自呢喃,黃鵠聽不清,湊耳過去。
她腳底下那個看起來就很弱的妖界奸細虛弱道:“怎麽回事……現在這麽容易穿越的嗎……”
奸細瞳光渙散,聲音越來越小,頭一歪,昏死過去。
昏厥前的一秒,商蕪內心萬馬奔騰。
穿就穿了,穿到bu遍地的漫畫裏也算了。
一來就被自己捏的角色打暈也太慘了吧!
昏迷過後,商蕪再度醒來,她悔不當初。
她下班後簽收了一個從老家寄來的快遞包裹。
老家房子要搬了,收拾出來一堆她中學時候的書籍本子,她讓她媽寄過來。
寄來的那堆東西裏麵有她小時候偷偷畫的漫畫,她翻了一晚上,翻到睡著,誰能想到,竟然穿了。
她心如死灰萬念俱灰。
以她如今職業畫手的素養來看,她當年畫的那東西bu多到跟蜂窩煤一樣,設定不合理到極點。
想起當年那些亂七八糟的設定,她羞恥到恨不得挖個坑把自己埋起來。
躺在小黑屋裏,她第一萬次捶胸頓足。
如果漫畫世界是真的,她不得不懷疑自己過往二十多年接受的科學教育是假的。
沒等她糾結太久,黑暗泄入一道光,吱嘎一聲,門開了。
來人頭頂圓髻,烏木束發簪末端磨成平滑的葫蘆狀。
翩翩公子朝她露出溫和笑意,彎起月牙般的眼睛。
“你就是黃鵠說的妖界奸細?”
看見他一身青色衣衫,商蕪心中頓時警鈴大作。
他是奚琴?
猜測馬上得到證實。
對方自我介紹:“我乃魔尊右使,奚琴。”
商蕪絕望,她真的穿到她畫的漫畫裏了!
奚琴黃鵠都是她當年捏的角色,黃鵠——就是剛剛打暈她的紅甲女將軍。
黑暗的地牢裏,商蕪小心翼翼將身體往離奚琴鞋尖更遠的位置挪了挪。
他可不是什麽好東西,別看他笑得春風拂麵,肚子裏全是壞水。
奚琴似乎看出商蕪怕他,笑意更甚,溫聲道:“黃鵠說你突然出現在魔兵陣營,恐是妖界奸細,尊上聽聞後讓我好生拷問一番。”
“魔尊?!”商蕪幾乎要從地上跳起來。
奚琴微微皺眉,目光已經冷了下來。
“放肆!竟敢對尊上不敬!”
商蕪下意識跪了:“不敢不敢!”
她直接行了個大禮,趴在地上一動不敢動,身子還在抖。
奚琴對她這個反應比較滿意,繼續之前的話題:“我現有幾個問題要問你,你隻需回答是或否。”
奸細趴在地上,脊背微微顫抖。
青衣公子微微流露出笑意,溫聲道:“你到底是不是妖界奸細?”
半晌,地上傳來虛弱回應:“……我說不是你信嗎?”
她說完奚琴沒再說話,氣氛霎時詭異。
商蕪等了半天,沒忍住悄悄抬頭看了他一眼。
奚琴像是在思考什麽,接觸到奸細的試探目光,他露出微妙笑容。
“是意料之外的答案呢。”
見商蕪不解,奚琴善意解釋:“尊上有令,如若你回答是,則當場誅殺之。”
商蕪:……
“如果回答否……”她咽口水。
“亦殺之,”奚琴冷漠臉,“擅入聖明山者,死。”說完撓了撓頭上圓髻,“可現在到底是殺還是不殺呢?真是傷腦筋。”
商蕪一顆心冷得像北風中的蘿卜。
這魔尊聽起來就像一個變態殺人狂。
確實,他就是一個變態。
遇事不決,則殺之。
要問他為什麽這麽變態,也許是日子過得太慘了,慘了幾百年,於是乎變態了。
再問他為什麽這麽慘,商蕪也想問問自己,當初為什麽要把他搞得這麽慘。
出生因為一頭白發遭家族嫌棄,好不容易遇到師父帶他脫離苦海,卻剛出狼窩又入虎口。
十六歲那年釘在鎖魔架上,身上被劃了九九八十一刀,流了一夜血,然後被師父用匕首親手剜心。
可是他沒死。他成了東漠大陸上最強的魔。
想到這些,商蕪內心瘋狂吸氧。
她不知道啊,她不知道中二期的自己是怎麽想出如此血腥暴力的劇情。
血腥暴力也就算了,可是如果這個血腥暴力殺人狂要殺她呢?
商蕪依然宛若死屍躺在奚琴麵前。
她在等,等奚琴的決斷。
如果她一穿過來就命喪當場,是不是可以穿回去了?
她內心一絲期待,但她不想死這麽快,在死之前,她還有一個心願。
地上的死屍動了動。
商蕪撐地爬起來,一把抱住奚琴的褲腿。
奚琴貿然被衝撞,手掌蓄力,正待一擊致命,卻聽那奸細嗚咽道:“我可以死,但是!請讓魔尊大人親手殺了我!”
奚琴手掌蓄力刹那間散去。
妖界這是日漸不景氣了,竟派出此等腦子有病的奸細。
“你想見尊上?”奚琴忍住一腳踹飛此妖的衝動。
商蕪狂點頭。
奚琴黑著臉:“尊上豈是你一介小妖想見就能見的?”
商蕪愴然:“我雖是小妖,但並非奸細。”
“那你緣何出現在魔兵陣營?”
“我出現在魔兵陣營,是因為我仰慕魔尊大人!”
此話脫口而出,商蕪和奚琴同時大受震撼。
但她已經管不了那麽多了!
奚琴瞳孔瞬間放大,麵部表情逐漸扭曲。
他抖著聲音問:“你……再說一遍,你為何出現在魔兵陣營?”
“我仰慕魔尊,”商蕪努力擠出幾滴眼淚,“我自幼便聽聞魔尊大人英勇事跡,此生唯一心願便是能見上魔尊大人一麵。”
這句話倒是真的。
商蕪成功落下幾滴鱷魚淚,梨花帶雨道:“我隻想見他一麵,若他要親手殺我,我也此生無憾了。”
聽到這話,奚琴一連倒跌幾步,連走帶飛離開地牢。
揚袖,大門牢牢鎖上。
地牢重歸黑暗,最純粹的黑暗,所有光線都被吞噬了。
商蕪有些害怕,她不知道草草勾勒的聖明山地牢竟然會是這個樣子。
她靠著牆蹲下來,緊緊抱住自己的膝蓋。
聖明山隻有一間地牢,地牢裏也隻曾關過一個人。
商蕪告訴自己不要害怕,她需要再次確認。
她抬起手放到牆上,摸到牆上凹凸不平的痕跡,她心裏一涼。
是真的。這一切都是真的。
牆上的痕跡來自於曾被關押在這的唯一一人,或者說魔。
被關了太久,沉重的黑暗讓人瘋狂。地牢牆上的每一處都留下了他的抓痕。
如果有光的話,應該能看見帶血的印記。
如果這一切是真的……
商蕪心裏同時感到恐懼和興奮。
她是真的很想,見到他。
地牢在聖明山山腳,奚琴出了地牢後一路向山巔去。
石階由山腳直通山頂,階旁的山林裏枯木四橫,焦土間覆滿白雪。
奚琴不敢停歇,一路運力至山巔。
山巔有一處高大行宮,俯瞰像嵌在白雪間的黑棺材,全無生氣。
行宮黑色大門緊閉,奚琴略微喘氣,將左手放入門上凹槽處。
一聲輕響,黑色門扉啟開。
夕光照進殿內,一寸寸割裂黑暗。
殿高六十尺,四麵帷幔輕垂,走過帷幔,得見一白玉雕成的蓮型座椅。
椅上有人支頤斜坐。
奚琴走進殿內,隻覺刺骨寒意由腳生起,他一步步走到殿中跪下。
“尊上。”
高處蓮椅上的人並未答話,奚琴早已習慣,自行匯報。
“那妖界奸細現今收押在地牢裏,卑職已去審問過。”
靜了片刻,椅上那人恍若未聞,隻是偏首望著窗外。
“銀蓮怎麽像是要開了?”他低喃。
那人銀白長發如瀑,一身淺白廣袖束腰袍,外罩霜色褙子,遙望白雪的神情,像是周身也要隨之化進雪裏。
奚琴跟著看向窗外,隻見雪間一堆黑色枯枝。
聖明山上自二百年前活物死盡,再無銀蓮。
奚琴深知魔尊秉性,接著稟報:“依尊上指示,卑職拷問了該奸細,她……”
“殺了嗎?”魔尊收回視線,撣撣袖上浮塵。
“……尚未。”
“為何不殺?”
魔尊語調沒有起伏。
“她說她仰慕魔尊多時……”
魔尊撣塵的手一頓,隻聞奚琴一板一眼複述:“她說她自幼便聽聞尊上英勇事跡,隻想同尊上見上一麵,若尊上要親手殺她,她也此生無憾了。”
殿內靜默無聲,奚琴麵無表情,這小妖今日必當命喪聖明山。
果然,魔尊聽見這話笑了,冷笑:“妖界日益出息了,竟知道派出此等信口雌黃的奸細。”
奚琴了悟:“卑職這就去將此妖挫骨揚灰。”
魔尊靜默片刻:“且慢。”
奚琴:?
“將此妖提來,本尊親自拷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