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孽火靈燈(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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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時此夜難為情。

    商蕪當真難為情。

    惶恐之餘她慌極了,魔尊的春宮冊還藏在她胸前抵著呢!

    那一筐東西除了娃娃就是小冊子,她十分害怕那一堆冊子都是魔尊大人的春宮圖。

    那她可有嘴說不清了!

    好在不是。

    妖界民風尚未放浪到沒邊的地步。

    商蕪頂著魔尊灼人的視線將箱子搬回房。

    這五公主著實是真人不露相,看起來柔柔弱弱的,竟然藏了個大的。

    商蕪拿起魔尊木雕仔細看了看,其實不像,但基本特征是有的,不過這身材也雕得太壯實了,兩條胳膊露在外麵,跟大力水手一樣。

    手關節還能動?

    商蕪將魔尊的壯實胳膊轉了三百六十度。

    從外麵看不明白裏麵用了什麽連接機關。

    她放下木偶拿起那個布拚的偶人。

    這布偶更是可愛,裏麵塞得鼓鼓囊囊,就像隻大倉鼠。

    魔尊的銀頭發麵條似的掛在頭上,不知道用的什麽材質,滑滑溜溜的。

    高級假發,裏麵做了暗扣還能摘下來。

    五公主是個妙人兒,擱現代能引領飯圈打版的潮流。

    摸了摸魔尊摘下頭發後光禿禿的大禿瓢,商蕪抱著他倒在一堆娃娃上。

    商蕪想起她透過五公主視角看到的記憶。

    她那時在想些什麽?

    她甘心受這欺負麽?

    作為一個從來沒被命名過的角色,就連這個世界也沒給她名字。

    如今還被一個異世的靈魂占了身體。

    商五慘啊。姬汜也慘。

    講道理商蕪自己也慘,憑白受了這無妄之災。

    可是這一切是為了什麽?

    是靈異事件,是時空黑洞,是不可抗力,還是時空交匯的巧合?

    從小到大看了這麽多恐怖片科幻片,一冷靜下來,無數種可能在心頭劃過。

    商蕪深知擺在自己麵前的隻有兩條路。

    要麽死在這裏,要麽離開。

    某種意義上,她是接受自己的命運了,如果真有命運這東西存在的話。

    無限虛幻的未來落到眼前,她現在隻有一件必須要做的事。

    那就是——拆商羽的台。

    已知她的孽火是真的,條件真孽火隻能有一個,又知商羽自信滿滿要在成年禮上大展拳腳。

    得,商羽要搞鬼。

    商羽要搞鬼就搞鬼,可惜被她發現了,那她可不能讓她這麽舒服。

    畢竟商羽弄虛作假動的是商五的蛋糕,她現在是商五這邊的,她不允許!

    商蕪坐起來啃手指頭,琢磨怎麽才能拆商羽的台。

    她靈力是恢複了不少,還不知道怎麽使,讓她以一敵眾對上妖族這幫死對頭,怕是小命也得搭上去。

    商蕪撓頭皮。

    說到以一敵眾,商蕪眼睛一亮。

    她現在身邊不就有個最強大腿嗎!

    隔壁房間,夜風吹開垂簾,窗台上坐著一個霜色身影,月光如水流過他的銀發。

    他望著攤在膝上的掌心,指尖緩緩撫過掌心紅痕。

    他見過簷前乳燕初啼,弱小脆弱的軀殼縮在粗枝雜葉築成的巢中,啼叫攢動。

    掌心新生骨肉如同乳燕的淡紅。

    看了會兒,收掌,他的視線轉向窗前枝葉淩亂的庭院。

    庭院中花木凋敝,屬實礙眼。

    他隨手捏了個訣扔過去。

    夜色覆蓋的庭院裏,地底慢慢抽生出幾條莖葉。

    他滿意,下了窗台。

    第二日清晨,商蕪早早醒來實踐昨晚學到的術法使用規則,推門到院子裏,大驚失色。

    小半個院子讓枝葉長滿了,深綠色的硬質枝幹上頂著白色半指長的花苞,荒蕪的院落瞬間像一個生機勃勃的花園。

    姬汜正從另一邊門裏走出來,看見她表情,他負手走過去。

    商蕪到院子裏轉了圈,又噠噠跑到他麵前,驚喜問:“這些都是尊上你變的?!”

    姬汜淡淡說:“萬物有靈自通,想讓它變就變了。”

    “那怎麽不讓它開花?”

    “還不是時候。”

    看看庭院裏的綠葉花苞,又看了眼姬汜,商蕪手捏拳,屏氣,喃喃幾句。

    奇怪她在做什麽,姬汜忽見她眼睛一亮:“開花了!”

    話音剛落,隻見庭院中原本還是白色花苞的花叢,花苞層層綻開,露出其中銀白的蕊,輕盈的白花瓣在晨光中顫動。

    商蕪聞見風送來淺淡的花香。

    !

    這是銀蓮!

    姬汜也是驚訝,片刻便了然。

    能讓銀蓮盛放的隻有他,如今多她一個,隻因他們已然神魂與共。

    看著那堆在風裏搖擺的嬌俏銀蓮,商蕪明白了什麽。

    想了又想,她抿抿唇,叫他:“尊上。”

    “嗯。”

    “你還記得我的名字嗎?”

    “商……”姬汜聲音緩緩,“蕪?”

    “蕪是野草的意思,”商蕪說,“我媽說當時給我起這個名字,是因為算命師傅說我命裏少木多水,她希望我可以像野草一樣,春風吹又生。”

    姬汜眼神微動。

    “你要記得,是商蕪選擇了你,不是商五。”

    《陰陽師》裏說,名字是最短的咒。

    名字是束縛,是存在的印證。

    她把她的名字認真交給他,是希望他記得,是十五歲的商蕪在紙上畫下他,是二十五歲的商蕪出現在他麵前。

    她是商蕪,不是什麽妖族公主,她是商蕪。

    她不能說,卻把圈住靈魂的咒語交給他。

    “我記得。”姬汜說。

    他看她的眼神有片刻抽離,商蕪問:“你在偷聽我心裏的聲音?”

    “沒有。”

    “你騙人,說實話,你是不是老偷聽?”

    “偶爾,”魔尊輕輕聳肩,“總是很吵。”

    行,可以,既然話說到這裏……

    商蕪:“我還有一個不情之請。”

    抱大腿時間到!

    王宮正中間那個氣派的建築是王宮禮堂,平常節日活動才派上用場。

    今天有個活動,妖族幾大世家的關鍵人物和妖族長老都來了。

    今日,是妖族二公主的成年禮。

    成年禮由妖族目前的領導人商延玉主持,參與人是她的二女兒,商羽。

    商羽今天成年,按照慣例,要在長老護持下接受鳳主點靈,並接受各大世家的賜福。

    南江月束冠,一身煙青色禮服,芝蘭玉樹,翩翩有禮,站在世家隊伍最前列。

    禮殿鳳台上,鳳主商延玉手持金鳳羽,以金鳳羽尾端沾了少許托瓶中的白露。

    侍女手持托瓶退下。

    妖族尊貴的二公主跪在台階下。

    “白露沾體,靈識全開,”鳳主微微含笑,“羽兒,願你做天地間最自由的鳳凰。”

    金鳳羽沾的白露輕輕灑在二公主額頭。

    二公主表情舒展,全然接受了母親的祝福。

    身後道賀聲不斷:“恭喜二公主。”

    “賀喜二公主。”

    “二公主這般風姿,鳳主後繼有人啊。”

    二公主笑得驕矜,通通笑納,點靈完畢,走下鳳台,她走到那道煙青色的身影前,隻有他什麽都沒說。

    “月公子為何不發一言?”

    南江月躬身:“恭喜二公主。”

    “敷衍,”商羽輕嗤,“我已成年,從今日起,我便可迎娶自己的婿郎。”

    南江月長身玉立,站在她麵前。

    他像是沒聽懂她在說什麽。可他分明知道。

    南江月笑:“恭喜二公主。”

    “我再問一次,你可願?”

    “月不願。”

    商羽早知道他會這麽回答,從前至今,她已經被回絕了無數次。

    她尚不氣餒,壓著聲音:“你等著,我會是下一任鳳主,那時你便不再有選擇。”

    “二公主,”君子如玉的月公子像是輕歎了聲,“切莫執念太深。”

    “何謂執念?”二公主下巴輕抬。

    “以我貌襯你,堪稱足矣。”

    這番話不光拍了南江月的馬屁,順帶還把她自己一通好誇。

    商五二姐這段位,說不清是沒腦子,還是藝高人膽大。

    商蕪偷聽完,對商羽多了些佩服。

    她對百折不撓很有毅力的人向來高看一眼,因為她從來不是這種人。

    她隻會遇到困難睡大覺。

    商蕪自我檢討。

    此時她和姬汜隱身在大殿角落,她好不容易把姬汜忽悠過來。

    殿前,商羽在各世家家主前轉了圈,成年儀式進入下一項,掌燈。

    大殿兩側各有一長排靈燈,鳳凰族的鳳凰每到成年之際,便以體中靈火點亮此燈,自此燈亮靈在,燈滅靈亡。

    大殿裏搖曳著靈燈的紅影,兩側靈燈皆是紅色,隻有殿中高台上那盞靈燈的燈焰是金的。

    那是鳳主的靈燈。

    掌燈儀式,一為燃靈燈,二為驗孽火。

    鳳凰族,雄鳳雌凰,鳳主之位隻傳凰鳥——有鳳孽真火的凰鳥。

    傳說鳳孽真火源自混沌,有滅世之力,有此火者堪當妖王鳳主。

    鳳凰族每個成年的凰鳥都要亮出體內真火,以待查驗是否有下任鳳主的資質。

    而鳳凰族自商延玉之後,已經三百年未出過身懷鳳孽真火的繼任者。

    二公主商羽乃長女,上麵一個兄長,下麵好幾個妹妹,在一眾兄妹間可以說是出類拔萃。

    各世家私下裏亦有押寶,若說鳳凰族裏幾個公主,押寶概率最大的,大概就是這位二公主。

    加上妖界人人皆知,二公主對南江家月公子的求偶架勢,怕是不到黃河心不死。

    隻要二公主能拿鳳孽真火點燃靈燈,下任鳳主之位是她的,月公子也是她的。

    各世家眼光灼灼,即將見證下一任鳳主的誕生。

    平日裏打扮得像彩鸚鵡,今日難得金色正裝禮裙的二公主誌在必得,目光落在台前空空的靈燈上。

    那是一盞,注定不可能被點亮的燈。

    為什麽?

    因為姬汜對那燈動了手腳!

    商蕪親眼看見他手指彈了下,一點冰晶隔空躍入燈台中。

    剛到禮殿,姬汜看著台上,又聽見台下妖族各世家七嘴八舌的話,隨即心領神會。

    他問:“你想找她麻煩?”

    她點完頭,姬汜唰唰開始動手腳,殺人遞刀也沒他這麽快!

    商蕪想說什麽,被姬汜兩指掩了唇,他目光落在台上,輕聲:“且看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