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姨娘過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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賈敏回到家的時候,林姨娘已經安葬了。
賈敏很是詫異,揚州距離姑蘇並不遠,姨娘過世這種事,林海怎麽也得先安排人和她說一聲才是,怎麽就悄無聲息的處置了。
若不是賈敏知道林海為人,還以為林海是故意下賈敏這個主母的麵子。
賀來家的向賈敏一五一十的說了。
“林姨娘之前一直好好的,請來的大夫說還能再拖一拖,誰知道那一日,林姨娘見了自家的嫂子後,就昏過去了。大夫立馬施針,說沒用了。老爺從衙門裏回來後,去見了林姨娘一麵,也不知道說了什麽話,在夜裏子時林姨娘就沒了。”
“我知道。”賈敏臉色淡淡的看不出表情來。
賀來家的怕賈敏和林海之間有誤解,對賈敏說道:“老爺讓人從簡置辦喪儀。”
賈敏沒再說話。
到了晚間,還沒等賈敏問,林海就主動說了:“林姨娘是逃奴。”
賈敏很是吃驚,“不是說是逃荒來的流民嗎?”
林海臉色很是疲倦,“她身邊的折柳是我早年安排的人,林姨娘的哥哥被人打斷腿,何氏前來要錢,倆人後來因此事吵了起來,說漏了嘴。”
折柳是這樣描述的,“我在外頭偷偷聽著,林姨娘指責何氏管不住丈夫。何氏哭哭啼啼說她又何嚐不想管著,可是林大郎不肯聽,林姨娘罵何氏沒用,何氏說現在說她沒用了,林大郎早年靠著她在府裏做丫鬟養著,從府裏跑出來後,靠她乞討才活下來。還說林姨娘原也不過是個丫頭,因為時運好才成了姨娘…”
說來也是林姨娘在氣頭上了,才不管不顧和何氏吵起來了,她說話又難聽,何氏那樣怯懦的性子,被激怒了,說出了林姨娘的老底。
賈敏上前幫林海揉了揉肩膀,緩解下他的疲勞,“那林姨娘說她是在哪戶人家做事的嗎?”
“我問她了,她說她伺候的那戶人家姓謝,後來聽說謝家壞了事要抄家,她和她哥哥帶著何氏逃出來了。”
“姓謝,壞了事的,難道是那戶人家。”
“這也說不好,她說她逃走的時候謝家還未抄家,或許是林大郎哄騙她和何氏呢。”
“這事就到此為止了,她隻是咱家救助的流民,後入府成了姨娘。”
“不會有什麽後患吧。”賈敏擔憂問一句。
林海道:“不過是個下人而已,即便真是她的主家真被抄家,可是被抄之家逃出來的下人也不少。再說了,即便他們真有什麽不對的地方,我們至多是失察。還可以借口當年時局動亂……”
林海耐心的向賈敏解釋,賈敏愣了半天才道:“都怪老爺納妾,若不是老爺納了她,能有今天的麻煩事。”
“對對對,是我的不是,日後不會再有了。”林海很是好脾氣。
賈敏還沒反應過來,“老爺剛說什麽?”
“我說不會再讓你受委屈了。”林海的語氣溫柔卻堅定。
賈敏別開臉去,潸然淚下,“老爺又哄我。”
林海握住她的手,這雙手已不似當年他初握的時候那麽柔軟,可是卻一如當年溫暖,陪他走過了日日夜夜,“是哄你,哄你一輩子,好不好?”
賈敏覺得心裏似乎有堵牆塌了。
黛玉第二日去和父母一起吃飯的時候,覺得父母之前似乎和之前有所不同,雖然當著她這個女兒,舉止並不親密,可是眼神交匯,卻有溶溶情誼流淌。
即便黛玉活了一輩子還不明白這是心意相通。
林海去了衙門之後,賈敏就讓姚黃安排人替她去廟裏給林姨娘點盞長明燈。
賈敏和黛玉解釋:“畢竟是你弟弟的生母,願他們來世還能為母子。”
賈敏又喚來了賀來家的:“昨日,老爺說林姨娘的哥哥腿斷了,你打發人去看望一下。”
賀來家的便打發了自己的兒子賀元去看望林姨娘的哥哥。
賀來家的囑咐賀元:“你到了那裏不要多說話,多看看,回來後把看到的都要和我細細說了。”
賀來家的知道林姨娘有蹊蹺,她身為賈敏心腹,得先替賈敏探聽清楚。
賈敏在林府後麵的一條街裏租了些房子,安置在林府當差的管事們、掌櫃們,還有清客之類的人。
但林大郎一家並未住在這裏,早在林姨娘入府的時候,他們一家就租了一個二進的院子搬過去了。
賀元到了地方,卻發現房門緊鎖。
賀元問了一下鄰居:“這個大嬸,這戶人家去哪裏了?”
“搬走了,前兩天才搬走。”這個大嬸好奇問,“你是什麽人?”
“我尋他有些事。”
“是來要賬的吧。”大嬸嘀咕一句,“這戶人家敗落了,才搬走的。”
“聽說他們家妹子在大戶人家裏,每個月都捎來好多錢,可惜這家男人好賭,每個月都把錢花幹淨,這家的小子就出去打零工。”
“好賭也罷了,這家男人脾氣還差,一喝醉酒喜歡打人,可沒少打老婆孩子。”
“前幾日吧惹到不該惹的人,被打斷了腿,他們家裏都把錢拿去看病了,自然沒錢再租住這樣的院子,就搬到西邊的胡同了。”
“他們家出了這樣的事,他家妹子不拿錢嗎?”
“他家妹子據說隨著主家搬走了,沒了消息。”大嬸說著自己打聽來的消息。
賀元謝過之後,按著大嬸指的地方,再去找林大郎一家。
林大郎一家現在和別人租住在一個院子裏,賀元看著那個大門,生怕自己推一下,就倒下去。
大門去吱一聲開了,如賀元所料,那門晃蕩了一下,從凹槽裏跳出來,開門的人很是熟練的,把門卡了回去。
賀元看到眼前的孩子,愣了一下。
那孩子問道:“您找誰?”
“我找林大郎。”
那孩子打量他一下:“您是林家的人?”
“是林家哥兒吧。”賀元聽到母親念叨過林璟模樣好,沒想到還真是如此。
“您隨我進來吧。”林璟側身讓賀元進來。
院子裏一片淩亂,堆著各家的雜物。
林璟坦然自若,沒有絲毫窘迫。
林大郎一家租了北邊那兩間房,裏麵是林大郎住的,外頭是廚房客廳,屋裏除了做飯的鍋碗瓢盆,一套桌椅外,一麵牆上還立著一塊板子。
裏間有些昏暗,林璟舉著盞燈,賀元走在他身側,驚訝的發現林璟的麵龐在昏暗的房間裏在燈光的映襯下顯得明淨潤澤。
真是可惜了。
賀元心中暗歎。
林大郎原本在睡覺,聽到林璟喊他,沒好氣的道:“怎麽了?嚎叫什麽。”
“林家來人看望您。”林璟的語氣冷冰冰的。
林大郎翻過身,掙紮從床上坐起來,眯了眯眼睛。
“恕我眼拙,你是哪位?”林大郎的語氣和軟些。
“我娘是在太太身邊伺候的賀大娘。”
林大郎立馬熱絡起來了,“原來是賀兄弟。”
他又嗬斥林璟:“還愣著幹什麽,還不快去倒茶來。”
林璟走出了外間,刷了個幹淨的杯子,倒了杯熱遞給了賀元,賀元看了看也沒沾口。
“賀兄弟是來?”
“我奉太太命,送些米麵布料來。”
林大郎眼睛轉了轉,厚著臉皮問道:“太太沒送些銀兩來?”
“哦,銀錢不夠嗎?”賀元看向林璟。
“多謝太太美意,家裏還有些餘財,夠維持生計了。”林璟話音剛落,就覺得耳邊有個東西飛過。
原來是林大郎大怒隨手將手邊的碗扔了出去。
林璟彎腰撿起碎片,對賀元說道:“賀管事,家裏亂,就不虛留您了。”
賀元也不想待了,在林大郎的斥責聲中,和林璟走出去。
出了大門,賀元拿出個荷包遞給林璟。
“這是太太讓給你的,我想著給你父親,又被他揮霍了,不如由你交給你母親保管。”
林璟卻沒有接受:“賀管事,家裏的錢已經夠了,我不能再收下了,太太,送的東西,我都受之有愧。”
“雖然都是姓林,可是原本我家和貴府就沒什麽關係,是我家厚著臉皮賴上貴府。現在,我姑姑已過世,我家與府上並無什麽關係。請您轉達太太,我有手有腳能養活家裏。”
賀元之行被賀來家的轉述給了賈敏。
林海也在聞言皺眉:“故作清高。”
賈敏卻笑道:“到底是以退為進還是自有風骨,我們且先看看。”
甭管林璟怎麽想,他這個人還是被林海、賈敏記住了。
賀元走之後,林大郎又不跌不休罵罵咧咧,林璟隻裝做沒聽見。
等林大郎沒了力氣,林璟才走過收拾屋裏的殘渣。
林大郎因為生氣,呼吸間發出噗嗤噗嗤的聲音。
“我若是爹爹,就該安心養傷。”林璟站在門口,看向林大郎。
林大郎這才驚覺林璟已經長大了許多,他的目光裏毫無情緒,遠遠看過來,宛如當年那些貴人們看他們這些草芥一眼,看他們這些人如同看路邊的石子一樣。
“你…”林大郎有些害怕。
林璟有些疑惑的挑眉,似乎不明白林大郎為何如此害怕。
“你是我爹爹,我自然會照顧好你的,雖說過不了以前大魚大肉的日子,可也不會短了你的吃喝的。”林璟還以為林大郎害怕自己拋棄他,便說了這麽一句。
林大郎人品再差,可是不可否認的是,他確實養大了林璟,早些年家裏情況好的時候,也舍得給他花錢。
隻是…林璟摸了摸自己的小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