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魔怔了。”阿晚坐在雲初麵前，淡淡地開口。

    雲初抬頭看向他。

    “你應該知道，那些人想要做什麽，他們既然開了頭，便不會善罷甘休。無論你的身份有沒有暴露，都不能阻止他們要做的事。”

    阿晚說到此，神色變得有些複雜：“如今秦王這麽做，不過是把一切擺到明麵上罷了。雖說有點私心，也算是順勢而為。更何況，當初他們選擇從長公主那裏下手，必有他們的用意，不會因為駙馬死了，長公主就能高枕無憂……”

    “話雖然這麽說，可萬沒有這麽做的道理。若隻是因為……知道那些人不會放過長公主和蘇錦澤，便心安理得地隱瞞我的身世，把他們的命運與我綁在一起，這樣做和當初蘇駙馬又有什麽分別？”雲初看著他，冷然說道。

    ……

    餘下幾天，回京的路途漫長而沉默。

    如今既然已經知道，自己有可能會給長公主和蘇錦澤招來天大的禍事，她根本沒辦法像從前一樣坦然麵對蘇錦澤，隻好借病躲在馬車裏，整日隻是安靜地睡著，就這麽整整睡了一路。

    蘇錦澤以為她和楚沄吵了架，心情不好，才會如此，好生嗤笑了幾次，便也不再打攪她。

    剛進華州，他們在落腳的鎮子上，發現了容羽的蹤跡，阿晚再次跟雲初告別，追隨容羽而去。

    馬車走到距京城還有一日路程的濟遠縣，蘇錦澤一臉興奮地拿著飛鴿傳來的信箋，對著雲初笑道：“我就說，六哥做事雷厲風行，恭喜了，六嫂！官家已經降旨，給你和六哥賜婚啦！”

    “什麽？”雲初驚呼出聲：“我沒在京城，如何接的了旨意？”

    “咱們這趟出京，可是瞞著好些人的，旨意自然是娘親找人代接的，好在蓮公公是自己人，六哥又提前打了招呼，接旨這事算是糊弄過去了！”蘇錦澤咧嘴笑著說道。

    雲初氣不打一處來！

    好你個楚沄！

    給她安個長公主義女的身份，堂而皇之避開雲頌這個親爹，就這麽請了旨！賜了婚！

    她想到自己的親爹，此刻還在濱州，若知道這事，非得氣死不可！

    “官家是不是他親爹？賜婚都不看家世地位的？不合八字的？”雲初已經氣的手都在發抖！

    “我跟你說，六哥平日裏雖然冷冰冰的，可做起事來，從來不含糊。本來就因為身子不好，備受官家寵愛，前幾天你又救了他，這請旨賜婚也便順理成章了。在六哥麵前，什麽家世、地位統統都都得靠邊站！”

    蘇錦澤越說兩眼越是冒著崇拜的光芒：“哎呦！我的六哥！我要是個女的，非得為他如癡如狂……”

    雲初被他的聲音震的腦仁疼，她揉了揉眉心，手猛地一頓，對蘇錦澤擺擺手：“二哥，你放過我，讓我一個人靜靜。”

    “行行行！你好好平複一下激動的心情，我吩咐他們，快馬加鞭地趕回去。六哥身子不好，原本說是讓你們盡快完婚的，還是六哥說太倉促了不好，娘親也進宮勸了，這才作罷，反正六哥還得兩三年才能……好利索。總之……你以後可千萬別這麽惹他生氣了！及時行樂！”蘇錦澤呲牙一笑，不等她開口，便火速跳下了馬車。

    雲初冷冷一笑，還算知道點分寸，若是當真倉促完婚，估計自家親爹絕對會找他拚命！

    她深吸一口氣，從隔層裏拿出紙筆，畫了一個圖騰出來，看著圖騰默念著青女的名字。

    眉心一道寒風吹過，青女出現在她麵前。

    “你說讓我做巫，究竟要怎麽做？”雲初直截了當地問道。

    青女看著她，半晌，才問道：“這些日子我零散聽到你與他人的對話，對事思慮頗多，當日為何問也不問便同意做巫？”

    “一來是為了救人，二來……我想知道，為什麽是我，我為什麽會來到這裏，又為什麽會重生，這一切，究竟是怎麽回事。若這一切都與巫有關，那麽我就去做巫，看看究竟是誰在操縱著我的命運。”雲初看著她的眼睛回答道。

    青女看著她，麵具下麵露出的嘴角，第一次彎起了一個極淡的弧度。

    “操縱命運的，從來都是自己，而非他人。所有的外力，都隻能創造境況，巫也是如此。你會知道該怎麽做，但不是現在。”

    青女說完這句，又變成一縷寒風，刺進了雲初的眉心。

    雲初回味她的話，一時間心裏五味雜陳。

    重生兩世，最初的境況都是一樣的，隻因為選擇不同，命運也變得完全不同。

    如今的境況更是如此。

    避不開的是境況，而唯一能操控命運的，是自己的選擇。

    楚沄幫她做了一個選擇，這個選擇無疑比自己隱姓埋名回到京城，風險更小，行事更便捷，可卻讓她陷入對長公主和蘇錦澤的內疚之中無可自拔。

    原本蘇毅德的死，能將他們經曆的一切劃上句號，就因為她的存在，讓他們再也無法獨善其身。

    這是一條原本對她來說可以選擇的路，如今卻被他逼迫到隻能蒙著眼走到黑。

    事已至此，她不能逃避，不能後退，隻能更加小心地前行，麵對這一切。

    她掀開車窗，看向筆直官道盡頭，隱隱在望的京城，那裏承載了太多人的欲望、野心和算計，還有他……

    “楚沄，我該拿你怎麽辦才好。”她蹙眉說道。

    ……

    回到京城已是黃昏，馬車一路駛進長公主府裏。

    雲初下了馬車，和蘇錦澤一道，直奔落霞院而去。

    長公主一見他們，不知為何，笑的合不攏嘴，讓雲初原本忐忑內疚的心，被一股突如其來的窘意所取代。

    見了禮，她擰著帕子坐在椅子上，半垂著頭完全不知道該說什麽才好。

    長公主見她“害臊”成這樣，暫且不提賜婚的事，呷口茶，笑著問道：“你們兩個，出京這麽多天，究竟去了何處？”

    “受三姐所托，去了一趟長豐縣，信上不是跟您說了嗎，三姐舅舅的事情。”蘇錦澤對著自家親娘擠眉弄眼地說道。

    長公主再次笑了起來：“你們既然想幫三娘找舅舅，我自然不能坐視不理，這樣吧，明日我請你們姨母來府上打牌，有什麽想問的，到時候問她便是。”

    姨母？雲初不解地抬起頭看向蘇錦澤。

    自打從客棧醒過來，她就昏昏沉沉的，後來又刻意避著蘇錦澤，一時間倒是沒有問他蘇漵夫婦的事情。

    蘇錦澤的姨母……不就是宣陽長公主嗎？

    和蘇漵又有什麽關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