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寧宮裏，顧貴妃一襲華貴的蜀錦常服高坐殿上，手裏撚著一串紅翡珠串，遙遙看著緩緩走來的楚沄和雲初，目光複雜。

    旁邊的嬤嬤看著她的神情，就知道她在想什麽，低聲勸道：“罷了，娘娘，好歹是一心一意待咱們秦王的。小小女子，能礙著咱們什麽大事兒啊……”

    顧貴妃瞪了她一眼：“婉容怎麽死的你忘了？”

    說話間，那兩人已經走到跟前。

    “雲娘，拜見貴妃娘娘，娘娘萬福。”

    雲初走至殿中陛前，中規中軌叩拜，行了個大禮。

    “兒臣見過母妃。”楚沄走至雲初身邊，也行了個大禮。

    顧貴妃見這陣仗，淡淡地擺手：“平身，賜座”

    “謝貴妃娘娘。”

    “謝母妃。”

    宮人趕忙布上椅子，雲初半垂眼眸，唇角含笑，落落大方地側身坐下，行止有度，端正恭順。

    顧貴妃冷眼瞧著，麵容微霽。

    畢竟是長公主調教過的，比之上次，規矩了許多。

    “祿公公去了哪裏？怎地沒在母妃跟前伺候著？”楚沄問道。

    顧貴妃轉開目光，隻用心看著手中的茶碗：“你外祖母近來身子不太好。我讓他去瞧瞧。”

    “承恩公府這是非要將顧婉柔放出來了？”楚雲說到正事便冷了臉。

    顧貴妃的眉目頓時含了怒氣：“說的什麽話！”

    楚沄冷下臉：“這件事母妃還是莫插手，事到如今顧家還做太子妃的春秋大夢，早晚死在這上頭。”

    顧貴妃手裏的茶盞被重重地頓在高幾上，轉向雲初的眼神一頓，瞬間冰冷到了極點：“行了！我乏了，你們走吧。”

    說完，起身拂袖而去。

    身側的嬤嬤有些歉意地看了雲初一眼，低聲對楚沄道：“殿下，還請體諒娘娘的為難之處……”

    言畢，忙追著顧貴妃而去。

    雲初不動聲色，垂眸起身福禮相送。

    楚雲深吸一口氣，淡然下來：“我們走。”

    ……

    出了宮門，楚沄策馬跟在馬車旁邊，將雲初送回長公主府。

    “母妃那邊，你不用在意，以後她召見你，我都陪你去。”楚沄立在雲初麵前，開口說道。

    “顧婉柔呢？”雲初半垂眼眸。

    楚沄伸手握住她的手：“我和阿兄自有安排。”

    指尖傳來他微暖的體溫，雲初的手指動了動，沒有收回去。

    楚沄歎息一聲，將她結結實實擁進懷裏：“七娘，等到京城的事情一了，咱們就離開好不好，你喜歡延陽，咱們一起住在那裏，你想做什麽，我都陪著你。”

    雲初身子一震。

    凜冽的竹香將她重重包圍，輕薄的衣衫透進來的體溫，蒸的她臉上發燙。

    楚沄將她擁的更緊：“七娘，別想從我身邊逃開，隻要我活著一天，就不會放你走。”

    “楚沄。”雲初啞聲開口，聲音帶著幾分艱澀。

    “恩？”楚沄屏住呼吸。

    “你快把我勒死了。”雲初憋紅了臉。

    楚沄趕忙鬆開懷抱，雙手緊握她的肩膀，低下頭隻見她麵色通紅地喘著粗氣，狠狠地瞪著自己！

    正想開口，隻見一個白影極快速閃到麵前。

    “妹子！冷靜！君子動口不動手！我六哥身子弱，可禁不住你再推一次了！”蘇錦澤義憤填膺地說道。

    雲初：“……”

    楚沄：“……”

    蘇錦澤隻覺得一股寒風嗖嗖吹來，盛夏的天氣，竟有六月飛雪的錯覺。

    有什麽事……好像……不大對頭……

    他正想麻溜滾走，抬眼看見門房興高采烈地，領著一群人浩浩蕩蕩走了過來。

    “妹，妹子，有，有人來了！找你的！”他磕磕巴巴說道。

    雲初和楚沄扭頭看去，隻見一個矮胖的太監領著兩排小內侍，個個捧著朱紅的托盤朝這邊走來。

    蘇錦澤見狀，趕緊悄悄溜走。

    “殿下萬福，縣主萬福。”太監笑嗬嗬見禮。

    “祿公公，方才沒見著你，怎麽轉眼就跑這來了？”楚沄冷聲問道。

    “回殿下，貴妃娘娘傳出話來，說縣主極好，她看著就覺得原先預備的賞賜輕了，如今又另備了一份，令奴婢親自送來。還請縣主不要多想。”祿公公看向雲初，笑的見牙不見眼。

    楚沄麵色微霽。

    雲初作勢要跪，卻被楚沄一把拉住。

    “行了，這是母妃的一片心意，改日進宮再當麵跪謝吧。”楚沄淡淡說道。

    祿公公笑容微僵，躬下身子不敢說話。

    雲初隻得深深曲膝謝恩：“多謝貴妃娘娘厚愛。”

    ……

    落霞院。

    長公主聽劉喜將雲初從進宮之事細細講了一遍，沉吟片刻，吩咐道：“去宣陽那裏捎個信兒，下個月初一是她生辰，沒剩幾天了，生辰宴也該操辦起來了。”

    劉喜一愣，小心試探道：“宣陽長公主向來不善這些，府上得力的人也沒有幾個，是否從咱們府上撥些人過去幫襯著些？”

    “你看著安排就是，就照去年我的生辰宴規製來辦。”長公主意有所指地說道。

    “奴婢明白。”劉喜躬身告退。

    蘇錦澤從外頭進來，剛好聽見個話尾，疑惑道：“娘親要辦什麽宴？如今大哥才暴斃不久，這時候辦宴會，恐怕官家那邊……”

    “跟著雲娘出門一趟，你倒是穩妥不少。自然不是咱們府上辦，是你姨母辦。”長公主笑著說道。

    “姨母？姨母曆來不喜歡張羅這些，怎麽……”話說到一半，他似想起什麽來：“莫非娘親是想趁這個機會，讓七娘在眾人麵前露臉？”

    長公主讚許地點點頭。

    “昨夜你們把我攆出府去，可曾從姨母那裏問出些什麽來？我方才收到容羽的飛鴿傳書，說是再過幾天便會回京……若是能在他回京前，查到些線索，最好不過。”蘇錦澤笑著說道。

    長公主擺擺手：“你姨母應該是知道些什麽，卻藏著掖著不願意說……莫著急，待到她生辰，容羽也回了京，說不得到時去了她府上，能看出些什麽來。”

    蘇錦澤一想起雲初那雙眼睛，恐怕到了姨母府上，連隻鬼都藏不住，不由嗬嗬一笑。

    “倒是有件事，兒子不太明白。”蘇錦澤遲疑道：“貴妃娘娘既覺得七娘好，為何不當麵賞賜，偏要等人從宮裏回府了再賜？看祿公公那架勢，又不像是給人沒臉的，委實有些看不懂。”

    長公主嗤道：“恐怕是因為顧家的事生了心結，現在既然因為六郎的身子，賜下婚事，成了自己的兒媳婦，冷也不是，熱也不是，近也不是，遠也不是，心裏擰巴著呢！興許今天在宮裏頭覺得對人太冷，待到事後，又覺得不是那麽回事，便趕緊厚賜補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