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夜，外人都說鬧熱。

    在郭海卻是刻骨銘心的悲傷。

    道場是在夜裏十二點結束的。

    賓客和鄰居們都去休息了。

    楊智和葉佳榮陪著他和二妹在守夜。

    讓二妹去休息，她說睡不著。

    “這是娘的最後幾個小時了。”

    二妹走向棺木，還沒有閉關也能看到郭大娘如睡去的那張臉。

    “娘，我們的婆媳情份這麽淺……”早知道，她就早點嫁過來，多陪她一段時間。

    要說，郭大娘真是一個好婆婆，二妹原本就是一個沒什麽心眼的姑娘，遇上掏心掏肺對她好的婆婆更是親近得很。

    誰知道好人命不長，她們相處的時間才短短幾個月。

    “……”

    郭海走了過來，輕輕的將二妹攬在懷裏，看著棺木裏的親娘，眼淚直淌，卻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他的嗓子已經徹底失聲了，張大嘴巴說的話連自己都聽不到聲音。

    這個時候，他有很多很多的話想給娘說說，這個時候，他想好好的再看看娘。

    “郭海，要不你去躺一會兒，天亮出殯你還要累。”

    楊智看著他們兩口子都在流淚也不好勸說別哭，隻好換一種方式轉移他們的注意力。

    郭海搖頭。

    “二妹，你去歇歇了，聽話，別任性。”

    葉佳榮知道她心裏難受，最好拿出殺手鐧：“你不說別的，你得顧及肚子裏的孩子。”

    聞言，郭海轉身，用眼神喊二妹去睡。

    二妹不願意，郭海就拉著她的手進房間。

    像這種大事兒，是沒有房間供休息的，主了除了照顧年紀較長的長輩會借宿到別家去外，其餘的年輕人也不會管。

    好在郭海家的院子大，房間多，那些近的親戚都走了，趕在淩晨出殯時來就行了；遠的也沒多少了，倒能住下，也沒將主臥占了，因為都知道二妹懷上了要休息的。

    郭海將人拉進房間按坐在床上，蹲下身用臉貼著她的小腹上。

    然後頭輕輕的靠在她的雙腿上。

    “老公……”

    這個樣子的郭海讓人心疼，二妹一邊撫摸著他的頭一邊哽咽：“以後，我們好好過日子，我們不僅要養好這個孩子，還要將給她們添弟弟妹妹。”

    在一個大家庭中長大的二妹是真的覺得郭海好可憐啊。

    遇上這種大事全靠自己一個扛著。

    想當初，自己家爺爺出事了，娘剛生小七小八沒了主張，自己和幾個妹妹隻知道哭，全靠了大姐和楊大哥撐著，在關大叔夫妻的幫襯下將事兒辦圓滿了。

    可郭海，沒有人來幫他。

    隻有自己多心疼心疼他了。

    郭海也流淚，淚水濕透了二妹的腿上的褲子。

    好一會兒，他站起來了，還給二妹擠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臉。

    用眼神示意她休息，自己在外麵守著娘。

    二妹明白，點頭。

    “讓大姐也進來休息一下。”

    反正有楊大哥陪著郭海就放心了。

    郭海點頭，出來用手比劃了一下。

    葉佳榮秒懂。

    進了屋看二妹還在抹淚。

    “二妹，我知道你們心裏難過，不過你還是想開一點，人就是這樣生老病死是自然現象。肚子裏這個孩子不能受太多刺激了，會影響她發育的。”

    “好，我不哭了不難過了。”

    二妹連忙擦淚，一邊哽咽一邊故作堅強。

    “我隻是覺得我和婆婆緣份好淺……”

    “那我呢，連你姐夫的親娘長什麽樣都不知道呢。”

    要說沒婆婆緣份自己更慘。

    要說郭海成了無父無母的孤兒，楊智還沒滿月就是孤兒了呢。

    二妹也寫到了這一點。

    “好了，我們也別想那麽多了，就是好好的送老人上山，保佑一家子平平安安，再順利的生下一個健康的孩子，一家子好好過日子，郭大娘在天有靈也會高興的。”

    “嗯。”二妹聽著窗外的聲音：“是不是起大風了？”

    “我看看，”

    葉佳榮打開窗戶，一股大風刮了進來，還挾雜著窗外的竹葉翻飛。

    “是的，變天了，可能要下雨。”

    話音剛落，就聽到屋頂“劈哩啪啦”的響了起來。

    “下雨了，”

    而且，是大暴雨。

    “果然下雨了。”

    葉佳榮走出房間對楊智說。

    “無妨，這會兒下總比明天早上下好一點。”

    楊智看著才一會兒功夫屋簷水就拉直了：“幸好路昨天讓人鋪了煤渣。”

    要不然，一步一滑抬上山肯定會很具體的。

    郭海也點頭，多虧了大姐夫。

    外麵下大雨，屋裏更悶熱一些。

    葉佳榮將窗子打開了一條小縫，就有雨水往裏飄，無奈又給關上。

    “睡吧。”

    葉佳榮對二妹說。

    “睡不著。”

    腦子裏有事的時候還真是睡不著。

    葉佳榮卻是困得不行了。

    將二妹擠進裏間，她要睡了，連話都不想多說了。

    葉佳榮是被火炮聲驚醒的。

    轉頭看，二妹還睜大著眼睛。

    “我正想喊醒你呢。”二妹道：“娘要閉棺了。”

    “好，我這就起來。”

    鄉下有一個規矩，就是同村鄰有人過世閉棺時一定不要睡著了，怕夢裏遊魂跑去看稀罕給誤關在了棺木裏。

    特別是老人孩子和體弱多病的人，據說陽氣更弱一些更容易出事。

    葉佳榮出來看時，就見堂屋裏已經有幾十號人了，郭海舅舅和舅媽也在這裏，其餘的應該就是幫忙抬棺扶棺棺的村民。

    “要看遺容的快來看一眼，馬上閉棺了。”

    穿著袈裟的道長喊。

    郭海扶著二妹，兩人流著淚做最後的道別。

    郭海的舅舅也過來看了一眼他妹妹，心裏想的什麽葉佳榮就不知道了。

    反正，她知道楊智是將人給收拾了。

    要不然，還不知道要作些什麽妖。

    “請3歲、12歲、26歲、47歲、58歲、67歲之人回避！”道長大聲吆喝。

    “我得回避一下。”

    唐小霞往門外走。

    葉佳榮知道她今年是47歲，郭大娘歲數好像也不大，聽說早些年嫁過來好幾年沒動靜還受了老人婆不少的氣，後來才生下的郭海，原本一家子也好過，卻不料又沒喪夫……

    人的一生啊，蓋棺而論郭大娘給人留下的是滿滿的同情，都說沒享到福，這輩子不值。

    葉佳榮想自己這輩子一定要好好活，對得起人更要對得起自己，不要在最後這一天被人同情。(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