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田壩五隊的傍晚很淒慘。

    萬家，死的了躺在棺材裏什麽都不知道。

    活著的在醫院裏還神智不太清。

    最慘的是隔壁羅家。

    一家七口被楊智安排在了自己家裏。

    大過年的，有家回不了。

    那一間半的屋子是住不下，而且，沒法住，全是水全是泥和燒成灰的木頭。

    “你看看，給你們添麻煩了。”

    羅大爺過意不去。

    “羅大爺，別這樣說，都是鄰居，再說了，我還是幹部，為群眾解決困難是我應該做的。”

    “楊智啊……”

    老爺子突然間就覺得有點對不起這個小夥子了。

    當年自己也沒少看不起他，也罵過他呢。

    你說說，那時候你一個成年人和一個小孩子較個什麽勁兒。

    真正是後腦勺能摸著看不著。

    怎麽也想不到有一天你淪落到要人家救急。

    “羅大爺，您也別著急，楊智這孩子是個好的，你看我和老伴不也在他家住了這麽久也沒嫌棄不是。”

    蘇老師笑著安慰：“眼看是要過年了，過了年你們的房子得修起來。”

    “誰說不是呢。”

    說起這事兒，羅大爺更急了。

    他存了三百塊的私房錢在床上的枕頭下跑出來的時候沒想到，等想到的時候已經化成灰。

    “我家這次損失太大了。”

    兩頭大肥豬也能賣三四百，還有現金，還要修房子，前前後後一兩千就沒有了。

    最關鍵的是，就萬家那家境，你找誰賠？

    要錢沒有，要命也隻有一個要死不活的病人的。

    遇上這種事兒，哭都找不著地兒哭去。

    “羅大爺，您也別急，等萬二叔送上山後，我們再來想法子。”

    楊智想的是，萬香回來了，也不差那點錢，怎麽著也得給羅家一個交代吧。

    這事兒，等她回來了再說。

    好在最近幾天都是開大鍋飯，隊上安排人煮飯，不過，都知道萬家窮，萬家沒人辦後事，所有的錢都是楊智墊著的。很多人家都不去吃飯以免給楊智增加負擔。

    羅家一大家子就管不了那麽多了，隻能在那裏吃。

    “哎……”

    羅大爺硬是眼淚鼻涕一起流。

    “感冒了，頭痛。”

    “要不要上醫院看醫生。”

    “不用不用，我喝點紅糖薑茶就好了，我這人命賤，吃藥都不管用，就是些小偏方就行了。”

    葉佳榮看著老人強撐著模樣也是心累。

    “楊智，今晚誰守夜？”

    關大叔來了。

    “我安排了一下，村裏年輕後生分兩班排，四個人一組好打牌，要不然兩個守冷嗖嗖的。”

    “就是，你要安排好，天冷，又是在外麵搭的棚棚，火堆不能熄了，沒柴上我家去抱，我砍了不少的木塊塊。”

    “好，有勞大叔您了。”

    楊智也是頭痛，萬香究竟要不要回來啊。

    “啪啪啪……”

    外間，又有火炮響起來。

    “他哪家親戚又來了？”

    出了事兒，該通知的都通知，一天的時間，少數幾個老親來燒了一個香，一聲歎息，聽說是初三的大夜然後就走了，初三再來一次。

    該來的，好像都來了。

    “不知道嘛。”

    楊智現在不管那麽多，隻想著萬香能不能回來接手爛攤子。

    “外麵了了什麽事兒了，好熱鬧。”

    “有汽車的聲音，誰來了？”

    關大成和羅大爺他們都跑出去看。

    “哎呀呀，老天爺，我以為是撞見鬼了！”

    “就是啊，怎麽可能啊？”

    “咋了？”

    “秀蘭啊，你猜誰回來了？”

    “誰”李秀蘭看關大嬸驚訝的臉神也是疑惑不已。

    “萬香，萬香沒死，她回來了，而且，還帶了一個男人一個孩子回來，坐的小汽 車回來。”

    葉佳榮和楊智……

    “這麽快？”

    “不知道啊，可能是坐的飛機。”

    葉佳榮想到了這一點。

    從接到電話坐飛機到省城，再轉車打的回來。

    算下來差不多的時間。

    “快看，小汽車走了。”

    “那萬香真沒死？”

    “我咋覺得後背冷嗖嗖的呢？”

    “就是，這天都烏兒麻雜的，這風也吹得呼呼呼的，這死了幾年的人帶著男人和兒子回來了，這……”

    葉佳榮聽得幾個婦人議論紛紛自帶舞台音響效果簡直是服氣了。

    全是人才！

    饒是背心發涼，萬家搭棚子的地方還是擠了個水泄不通。

    都是聞訊而來看熱鬧的人。

    “哭沒？”

    “咋不哭，哭得可傷心了。”

    “要我說，這萬香當年沒死，上哪兒去了呀？”

    “誰知道呢，不過你看她戴的金項鏈，一看就是嫁了個有錢的人。”

    “嘖嘖，有福氣。”

    “萬老二才不劃算噢，閨女嫁了個有錢的女婿，他居然就這樣死了。”

    ……

    在眾人的一片歎息之中，萬香跪在棺木前。

    “爹，我曾經恨過你，現在我更恨您，您為什麽不能等我回來看您一眼啊，我們父女情份就那麽淺嗎……？”

    “您知道嗎，從小到大，您就沒心疼過我，從我記事起。您就是喝酒打牌打我娘和我，卻從來不打幺弟……”

    旁邊的阿強聽了，默默的將自己的媳婦抱在懷裏。

    “阿香，起來。”

    這個嶽父真不值得尊重。

    “讓我多跪一會兒吧，他不是一個好父親，我也不是一個好女兒。”

    萬香承認，她不想回家就是怕這個爹沾上她。

    甚至想過，等他死了再回來。

    可是這會兒，人真的死了，她心裏沒有痛快，隻有無盡的痛苦。

    原來她到底不是那沒心的人。

    失去了之後，痛會加倍。

    “阿香。”

    阿強心疼自己的小媳婦。

    “沒事兒，阿強，你看好孩子。”萬香又給老爹磕了幾個頭。

    然後看到楊智和葉佳榮。

    “楊大哥，大妹。”

    說著就朝二人跪了下去“謝謝你們。”

    “快起來快起來。”

    按說，這是孝子下禮的方式。

    但是，這一跪其中的含義楊智夫妻都懂。

    包含了萬香對他們夫妻二人無盡的感激之情。

    “萬香，你回來了就好，楊智，你將家裏的情況給她說說，幫她安排一下吧。”

    葉佳榮道：“還有，你娘肺炎在住院，你……”

    “我晚點去看她。”

    萬香點頭。(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