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百七十章:叩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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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璟緩緩的搖頭落淚,哽咽的道:“他們就是欺負朕,欺負朕是個孤兒,倘或,倘或先帝在時,可有人,可有人敢這樣,,,”
    李璟說著,便是擺了擺手,一手遮住了臉,無聲的落著淚,見李璟落淚,黛玉感同身受,便是也跟著哽咽落淚了起來,但是還是強笑著撫摸著李璟的後背:“大臣們也都是為陛下著想,並無私心得,隻是沒有考慮到陛下的感受罷了。”
    說著黛玉便是蹲在李璟麵前:“再說了,誰說陛下身邊沒有別人了?陛下不是還有臣妾嗎?”
    李璟這個時候也是從情緒失控中恢複了過來,抹了抹眼淚,眼睛通紅的看著黛玉,輕輕的點了點頭:“梓潼先出去罷,朕自己緩緩就好了。”
    黛玉起身,在李璟額頭上輕輕啄了一口:“若是實在受不了,咱們就回去當咱們的寧王,誰當皇帝,眾生如何,與咱們何幹?我隻要你開開心心,不稀罕什麽皇後的位置。”
    李璟笑了笑,輕輕的點了點頭:“好,,,”
    黛玉也是笑了笑,隨後便是腳步匆匆的轉身走了,一麵走一麵抹去了臉上的淚水。
    一出門,臉色便是瞬間一沉,門外眾臣見黛玉出來了,便是都急忙的磕頭:“娘娘,陛下他,,,”
    黛玉沉著臉走到楊繼盛麵前:“大人忠君愛國之心,陛下和本宮都是能感受的到的,但是有的時候是不是也要考慮一下陛下的感受?”
    楊繼盛微微低頭,黛玉沉聲道:“本宮與陛下相識相知十數年,成親這麽長時間來,諸位還是本宮見到的第一次能把陛下給罵失控的!好啊!你們好啊!能把陛下說的思念先帝了,你們真的好啊!”
    眾所周知,孩子隻有在受委屈了的時候才會想到家長,李璟是一個不太會產生情緒波動的人,但是今天卻罕見的想念永熙帝了,這不是受了天大的委屈是什麽!
    於是在場眾人都是麵色一僵,急忙的便是磕頭請罪,黛玉卻隻是歎息了一聲:“諸公,就當是看在本宮麵上,你們有什麽話,可以罵本宮,不要再為難陛下了,給陛下一段時間好嗎?”
    眾臣工臉色難看的磕頭請罪之後,方才是起身離去,這個時候林如海也是回來了,帶來太後的口信隻有一句:“爾等臣子,一律按今上旨意辦事,哀家又非皇帝,問我作甚?”
    眾臣工聞言便是歎息了一聲,領旨便是去了前麵,而李春芳則是有些猶豫的對楊繼盛道:“大人,我還是我的意見,這些事情,能順則順,天下大事為重啊。”
    楊繼盛抿著嘴,隻是緩緩的點了點頭,隨後便是去了前麵,餘下眾臣麵麵相覷,都是無奈歎息。
    他們所不知道的是,就在他們不知道的地方,當朝新科進士翰林院庶吉士賈環,正在孜孜不倦的翻閱著書籍,而就在一處,他的手指突然變是一頓!隨後緩緩的抬起頭,兩眼放光!
    “成了!”
    當天傍晚時分,清風領著腳步匆匆的賈環從宮中快速的穿行而過,到了乾清宮外的時候,清風便是提醒賈環道:“大人在此稍候,我先進去通傳,陛下同意見您之後,方才可以進來。”
    賈環連忙的躬身稱是,隨後清風便是走進了乾清宮,此時的李璟正在批改奏折,聽到清風進來了也沒有抬頭看他。
    而清風卻是主動的對李璟道:“陛下,門外新科進士翰林院庶吉士,賈環求見。”
    李璟聞言一愣,抬起頭看了清風一眼:“他來幹什麽?叫他進來罷。”
    清風點頭稱是,隨後便是出了門,對賈環輕聲囑咐道:“麵聖的禮儀,我方才都跟你講了,進去之後,一定要記住,知道了嗎?”
    清風連忙的點頭稱是,隨後便是畢恭畢敬的低著頭走了進去,雖然裏麵這個人是他很熟悉的二哥,但是現在身份一換,賈環還真是有點兒緊張!
    “臣新科進士,翰林院選庶吉士,賈環,參見陛下!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李璟好笑的道:“不年不節的,唱這個肥喏幹什麽?自家兄弟,起來罷。”
    賈環便是擦了擦額頭上冷汗,應了一聲,便是站了起來,李璟這方才笑著問道:“家中一切還好?”
    賈環連忙答道:“一切都好,老太太原本因為您,,,萎靡不振了一段時間,但是過了幾天就好了,您接家中姐妹去寧王府,老太太聽說了很是高興,現在已經和原來沒什麽兩樣了。”
    李璟點了點頭:“老太太身體康健就好。”
    李璟隨後便是有些奇怪的看向賈環道:“那你來見朕做甚麽?”
    賈環急忙的便是跪在地上,雙手捧著一份奏折道:“臣有本要奏!”
    李璟見狀有些奇怪的看了清風一眼,隨後對賈環好笑道:“你有本奏,就上朝再奏,明日上有一次大朝會,你來不就好了?”
    賈環連忙的道:“臣這個本,不能在大朝會上奏!臣人微言輕,恐為人阻攔,不能上達天聽!”
    李璟聞言雙眼微眯,衝著清風點了點頭,清風這方才上前將賈環手中的奏折上了,李璟一麵翻看著,頓時便是雙眼猛然瞪大!
    賈環輕聲道:“臣聽聞陛下近日的憂慮,故而日夜翻看古籍,終於從諸臣上奏之濮安懿王定陶恭王等人所議中找到了紕漏!”
    “那就是,不管是定陶恭王還是濮安懿王,都是因自幼便是將兒子過繼給了天家,故而其為後人之意明顯,陛下雖是自幼長於宮中,卻是與先帝叔侄相稱,從未有過任何先帝要認陛下為子之事發生!”
    “即位是繼承皇統,而非繼承皇嗣,皇統不一定非得父子相繼,大統在先帝一脈沒錯,但是論起來,寧獻王才是真正的大統,陛下同樣是有資格繼承大統的,於法理而言,合情合理,而且漢定陶王、宋濮王都是預先立為太子,養在宮中,實際上已經是過繼給漢成帝和宋仁宗,陛下卻並非如此,故而,陛下應當是仍舊奉先帝為皇叔,而非皇考!”
    李璟騰的便是站了起來,隨後便是左右跺兩步,沉默了片刻,方才大喜的道:“此論一出,我父子終獲保全!”
    李璟大笑著坐到了座位上:“你有功!你有功!明日在大朝會上,就這麽說!”
    “臣遵旨!”
    此時心事重重的楊繼盛前來拜訪一位老者,這位老者是從太祖朝就已經仕宦,一直到了永熙三年,才得以告老還鄉的老首輔楊應寧。
    楊繼盛因為最近的事情鬧的心神不寧,又聽說楊應寧應友人之邀,進京講學,正好趕上李璟要登基,所以就留在京中等著看這一盛況呢。
    楊繼盛便是特地來請教這位老首輔,楊應寧笑著接待了楊繼盛,楊繼盛便是說出了心中的憂慮:“寧王雖為嫡脈,但是終究,當初太宗皇帝選擇的是先帝,先帝一脈,如今才是真正的正統,老先生,您覺得我真的錯了嗎?陛下若不認先帝為皇考,我隻怕,日後禮儀論序,會遺禍無窮。”
    楊應寧笑著對楊繼盛道:“繼盛啊,你的考慮是好的,可是也要知道,終究,我們是為人臣的,一切,還是要以陛下的意思為重啊,否則不光是你,恐怕對朝廷都是一場災難。”
    楊繼盛緩緩點了點頭隨後道:“陛下仁厚,故而我等為人臣子者方才敢如此直言上諫,但越是如此,不應該越是要為陛下排憂解難嗎?”
    楊應寧笑著緩緩的搖了搖頭,許久之後才開口道:“你從老夫這裏得不到任何東西的,你如今已經鑽了牛角尖,一心一意的認為陛下年幼無知,如此縱然是誰來跟你說,你又怎麽能聽的進去呢?你要知道,朝廷上,並不是隻有一個人,和老夫的意見是一樣的罷?他們沒有勸過你嗎?你聽進去了嗎?”
    楊繼盛不說話了,正在這個時候,便是傳來了賈環深夜進宮給李璟遞奏折的消息,奏折的內容自然也是在李璟的刻意所為下傳了出來。
    微微眯著眼聽完賈環的奏折之後,楊應寧緩緩歎息了一聲,對臉色微微有些難看的楊繼盛道:“賈生此議,縱是聖人複起,不能易矣!繼盛,還要一條路走到黑嗎?”
    楊繼盛沉默許久,隨後緩緩的躬身一禮,深夜的夜空之中,隻留下一聲蒼老的歎息,,,
    次日一早的大朝會,自然又是吵得不可開交,現在很顯然已經有人“醒悟”過來了,現在上麵坐著的那位,可不是什麽好脾氣,況且人家可不是順位繼承的小受,人家是自己帶兵進京的狠人,你們不要命了,我可還要!
    況且誰都明白,李璟是皇帝的事實不可更改,這個時候不堅定的站在皇帝這邊,非要為了所謂的正統大義站到皇帝的對立麵,這不是作死是什麽?
    況且並不是就是沒有崇拜李璟的,以及一些認為寧獻王才是真正大統,永熙帝就算是繼承了皇位,也隻是一代,不該繼續算作大統的,禮儀這種玩意兒本來就是看人,自然一個人一個想法!
    但是很顯然,想要在朝政上掌控李璟,逼退李璟的,還是大多數,畢竟如今的朝廷,還是人家楊繼盛的天下!
    所以在這種情況下,自然是吵得不可開交,當然主要還是站在李璟這邊的這幫人因為人少挨罵的更狠,,,
    賈環昨天晚上就被升官成了翰林學士了,自然是以他為首遭受的攻訐最多!
    其次就是一幫為李璟站隊的大臣們,內閣知事霍韜,金陵刑部主事談綱,以及新科觀政進士張孚敬等人,被鞭撻的幾乎就是應該立馬拉出午門之外砍頭的存在!
    吏部員外郎方獻科,曾經也是跟隨周驥學習過一段時間的學生,所以也是主動上奏附和賈環的“繼統不繼嗣”的理論。
    兩江總督鍾期亦是上奏李璟應當尊寧獻王為皇考,上帝號,兩人話還沒出口,本子直接就是被打回了!所以此時在朝堂之上也是無話可說!
    眼看著局勢越來越不像話,楊繼盛剛想維持一下秩序,誰料這個時候禮部主事侯廷訓舉著宗法所作的《大禮辨》大聲對李璟道:“陛下!臣手中拿著的是太祖所作的大禮辯,裏麵白紙黑字寫的清清楚楚,皇帝嫡長子,為皇帝,嫡次子並庶子為親王,親王之嫡長子為親王,庶子為郡王!您是寧獻王的兒子,那麽寧獻王是皇帝嗎!不是皇帝!為什麽您現在坐在皇位上呢!難道不是皇帝的兒子,也有資格坐在皇位上嗎!”
    此言一出,朝野嘩然,楊繼盛頓時便是心裏咯噔一聲,轉頭看去,隻見李璟猛然瞪大了眼睛,臉頰似乎都微微抽搐了一下!
    正在這個時候吏部尚書喬宇率群臣近兩百五十人一同進言:“臣等尊陛下為皇帝,則陛下之父,亦當是皇帝!親王無故,緣何封帝?陛下當之無愧之聖君也!則陛下之統論也當是無懈可擊!唯有認先帝為皇考,方才是正論!”
    隨後這兩百多號人便是一起的躬身道:“臣等請陛下認先帝為皇考!勿用複論也!”
    李璟好像渾身都在微微顫抖著:“好,好好好,,,你們這是,這是要逼宮?要強按著朕的腦袋認皇叔做爹?”
    清風眼神深邃的看著李璟時握時鬆的拳頭,他知道此時李璟的內心深處理性和憤怒正在努力爭奪著最後一塊高地,所以他在等著李璟的命令!
    楊繼盛剛想要說什麽,卻見楊月溪單獨站了出來:“臣!新科狀元翰林院修撰楊月溪!請陛下收回此言!在座諸公心中皆是為了大燕,為了陛下,方才仗義執言!陛下緣何如此為臣等一片赤膽忠心定性?”
    楊繼盛瞪大眼睛敢要轉頭嗬斥,卻見李璟緩緩舉起了手語氣極其飄忽:“狀元公,有何高見?”
    楊繼盛一臉驚恐的看著楊月溪,楊月溪卻是不卑不亢的道:“回陛下!臣以為,陛下宜考所後以別正統,隆所生以備尊稱,寧獻王,可改成寧獻大帝,去皇字,王妃亦是。”
    什麽意思,意思就是,李璟還是認永熙帝做爹,但是給寧獻王上個尊號,意思意思得了,不上皇帝,就上個帝,就當是退半步了。
    這和羞辱人有什麽兩樣?要麽稱要麽不稱,稱一半是什麽意思?你不配?
    果然楊繼盛驚恐回頭:“陛下!臣等絕非,,,”
    “亦是你媽!滾!”
    皇帝直接當庭爆粗口,這種震怒景象,剛才還一副我以我血薦軒轅的幾百個大臣們都是嚇的跪下來請罪。
    他們也沒料到天殺的楊月溪這麽敢說啊!
    李璟直接當場暴起,將手中的鎮山河狠狠的擲到了地上:“左右!叉出去!”
    左右的錦衣衛大漢將軍上前便是提起了一臉通紅的楊月溪便是往外麵丟去!被皇帝給扔出去!楊月溪這臉可算是丟盡了!
    “朕告訴你們!朕才是皇帝!天下萬物萬事都是朕說了算!率土之濱莫非朕土!四海之內,莫非朕臣!今天你們反對也好,同意也罷!內閣即日起草朕皇考尊號!給寧獻王寧王妃上徽號尊號!一樣都不許少!所有人!罰一年俸祿!該降職的降職,該滾蛋的滾蛋!朕就不信!離開了你們,朕就不是皇帝了!朕就不信,天底下找不出一個忠臣來了!大燕離了你們!照樣繁榮昌盛!散朝!”
    說著李璟便是腳步匆匆的向後麵走去,眾臣見狀無奈,便是上前問楊繼盛到底是如何才好。
    誰料一臉恍忽的楊繼盛卻好像沒聽到一樣,向著外麵走去,眾臣無奈,隻能是彼此對視一眼之後,也都是準備各回各家了。
    誰料他們剛要出宮,便見楊月溪帶著一群新科進士們站在金水橋南,看到大臣們要走便是上前攔住了。
    眾臣無奈的勸楊月溪讓開,楊月溪卻是沉聲嗬斥道:“諸位都是大燕的忠臣!難道就要看著陛下做錯事而不諍諫嗎?看著君主犯錯,卻不規勸,算得上什麽忠臣!”
    眾大臣都是沉默了下來,吏部左侍郎何孟春也是趁機沉聲道:“太宗登基時,眾位大臣聚於文華門叩門哭諫,方才叫太宗皇帝為義忠親王老太妃上尊號,恢複義忠親王王號,這些,可都是本朝的舊事!”
    楊月溪也是大吼道:“微臣死不足惜!隻是卻不忍陛下一錯再錯!難道這是能夠容忍的事情嗎!我等皆是國朝所養之士,如今自然是為國朝仗義死言!”
    在楊月溪的一番鼓動之下,當場兩百多位官員又是轉頭奔著左順門便是跑去,一個個以手叩門跪請李璟改變旨意!
    此時的李璟臉色無比的陰沉,在文華殿內聽著外麵傳來的叩門哭號之聲,拳頭緊緊攥起:“馮林,去跟他們說,散朝!”
    清風點頭稱是,隨後便是急忙的親自去前麵命令諸臣散朝出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