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借用樂理,清樂巧破曲中意(上)
字數:5159 加入書籤
街旁一個幽靜的巷子內,林府上十分的平靜祥和,林典成在院中修理花枝,大女兒清言則在書房中整理書籍出來晾曬,悠閑自得。
隻有清樂因前幾日被父親罰在家中,悶得慌,隻能將箏搬至院中,擺弄自己的新曲。
聽見前廳一陣熱鬧,就立馬去書房拉了清言一同在前廳的屏風後麵偷偷湊熱鬧。隔著屏風看到了爹爹在同西街的張媒婆說話呢,想來是為清言擇婿之事。清樂看姐姐臉上故作不在意的嬌羞,便對姐姐說道:
“上次和你說的是真的吧,今天這媒婆定是帶了幾位公子的畫像來的,阿姐你可有屬意之人,需早做打算,不然被不知情的爹爹做了主,你可就會遺憾終生啊!”
“你又瞎說了,婚姻大事,豈有女子點名擇婿的道理,還需要憑爹爹做主,等爹爹問我心意時才能商量”清言嘴上這麽說著,但是心裏確實擔憂自己是不是與爹爹心意相合。
“阿姐你啊,就是在宮中當司讚太久,太囿於規矩禮節,真不知道將來能不能看到阿姐不守規矩一次!”清言聽妹妹如此胡說,在屏風後又不能大聲訓斥,便隻能無奈地拉了拉清樂的小臉,姐妹兩正小聲說笑撕鬧著,前廳周管家進來告訴林典成,寧清候爺到了。
聽聞貴客上門,林典成便送走媒婆,出去將孟遠迎入廳中。新茶洗過一遍,孟遠便對林典成說明此次來意:
“林主簿,晚輩聽聞林司樂被罰在家禁足,晚輩此次冒昧到訪,一來是為感謝此前林司樂在遼國使臣案件上仗義相助,二來是皇後娘娘最近欲讓宮中教坊改編排練些民間樂館的曲子,想借在下拜訪之便,請教林司樂一二樂理。”
孟遠確實是想借著登門拜謝的機會請教清樂一些疑問,但卻不是自己姐姐皇後所托,抬出皇後娘娘也是為了能夠便於能當麵請教。
“小女對於樂理實在是一知半解,皇後娘娘重托,她必定也知無不言。”林典成受了皇後所托之事,又說到:
“隻是侯爺方才所說遼國使臣一案,清樂是萬萬擔不起侯爺這份謝意啊!”孟遠知道這林典成一向回避朝堂紛爭,而自己作為官家心腹,偵破遼使一案,將矛頭直指了馬鳴以及其身後更多的元祐黨人,如果被人知道清樂被卷入其中,那麽他林典成這些年的謹慎經營將毀於一旦。
知道他的顧慮,孟遠便誠懇地告訴林典成:
“林主簿一向以淡泊自立,吾亦知您不願林司樂涉足朝堂之事,所以此次遼國使臣的案卷中,我並未有絲毫關於林司樂提供線索之筆,請林太常寬心。”想到清樂因此被罰禁足,孟遠放下手中的茶盞,又輕聲對林典成說到:
“當日林司樂偶然得知曾刻意打探使團座次的陳司釀突然身亡,加之在典樂演奏前又斷了琴弦,想必也是心中疑慮頗多,不吐不快,不過林司樂行事也十分謹慎小心,選擇在宮外不顯眼處將疑惑告知於我,所以晚輩鬥膽多事,請林太常勿要再委屈林司樂。”
聽到眼前這個年輕的侯爺如此赤城謙恭,林典成笑著到:
“下官這個次女,雖是庶母所出,幼時又長於鄉野,但是性情最是跳脫淘氣,心胸也比一般閨閣中女子要灑脫開朗,侯爺不必擔心她能委屈了自己。”
說著林典成得意又滿臉慈愛地端起茶盞,喝了一口茶,仿佛他口中可人愛的女兒就在跟前。
孟遠見平日裏古板無趣的林典成聊起自家閨女也隻是一個平常的慈父,哪怕女兒犯了自己認為的錯,但是卻也還是疼著,愛著,不禁想起了自己來到東京城後,就再沒有感受多少這親人間的天倫之樂。
他和姐姐,一個在前朝的暗處風風火火,一個在後宮的明處搖搖欲墜,心中不由有些悵然。
見孟遠若有所思,林典成便也止住了家常閑話,想起皇後娘娘之事,便同孟遠說到:
“方才聽侯爺說皇後娘娘還有事囑托小女,下官這就差人請她出來回話。”
而躲在屏風後麵聽了兩人小半個時辰談話的清樂,一時間覺得這曾經誤抓過自己的寧清侯爺,人也十分的謙恭有禮,還體貼人情。
更不曾想到,一直責怪自己不懂禮數、不知深淺的爹爹竟然在外人麵前這麽拐著彎地誇耀自己,心中甚是開心得意。
若不是姐姐清言使勁拉她的衣袖,提醒她,她還真就被仆人從屏風後麵找出來。
意識到馬上要見外客,清樂馬上拉著姐姐跑到後院,故意裝作幫姐姐曬書,幫爹爹照看花枝的模樣,直到仆人將其引入前廳。
也許是因為聽了爹爹和孟遠方才的談話,鬱悶了幾日的清樂終於添了幾分喜悅,回房便簡單收拾一翻後,清樂便去了前廳。
清樂從畫屏後走出來,身著女子平日所穿的素色襦裙,發飾梳成平常樣式的雲髻,隻著點點珠花綴飾。
眉若遠山,目若辰星,淡然又堅定之態不似一般閨中女子那般嬌羞,加之眉後及鬢角處一顆痣的點綴,又增了些生動柔美,雖然清樂的容貌不及姐姐清言那般精致靈秀,但是卻也別有一番氣韻。
初次見清樂燕居打扮 的孟遠,也被她這氣度所打動,不覺呆看了一眼。意識到自己可能失禮,孟遠便馬上起身行了拱手禮,言歸正傳:
“叨擾林司樂,這是皇後娘娘欲改排的曲目,還請司樂指點。”說著讓任羽將那首《憶秦娥》遞了過去。
“侯爺客氣,不必叫我司樂,爹爹不許我在宮外被人這麽稱呼的。”清樂一邊接過任羽的紙卷,一邊說到。
看到這紙上的詞曲,清樂奇怪,怎地就隻一首詞,並無工尺曲譜,不過也並未多問,就對孟遠說到:
“此曲在瓦肆間有幾個唱奏版本,不過流傳最為廣的還是州北瓦子的清音坊中所唱奏的徵調式曲,不知皇後娘娘有何改編上的想法?”
聽到清樂提到州北瓦子和清音坊,孟遠愈加肯定這藏在《憶秦娥》的邊境機要定是要從曲中先破了,隻是林典成也在一旁,也不好直接說明此曲之緊要,便又試探性地說到:
“皇後娘娘與我都不通曉樂理,不知道這清音坊傳唱出來的徵調式曲,有何特別之處。”
“要說特別之處,那就在於它的調式是徵調式,據說這一版曲子是一位宋夏邊境的將官結合當地的唱曲藝人的唱曲風格所作”清樂說道認真處,便放下了任羽遞來的紙張,接著說到:
“不同於最普遍的宮調式曲譜,這徵式的曲譜,要求唱法稍作改變,所伴樂器調式也會改變,所出的韻味更足,更襯這詞中宏厚又悲壯的意境。”
清樂怕自己說的不清楚,便取來箏將詞曲按照普通調式和徵調式都演奏了一遍。
孟遠聽了,感歎這徵調式果然是與前幾日耶律炎同他在清音坊內所聽的曲調一致,也更覺徵調式更出此詞曲意境,連一旁的任羽也不禁感歎到:
“不想這音律調式稍作改變,竟也有如此的不同!”
“自當如此!宮商角徵羽五音本是互相變化而來,各音之間有聲韻的遠近關係,隻有調式得當,音韻之間遠近恰到好處,方能韻律和諧。”清樂說到到韻律便不覺站了起來。
“那這倒和這道家所講的陰陽五行有相似之處。”任羽接到。
“任羽將軍真是孺子可教也,這五音的名稱據說來源於星宿,宮商角徵羽五音對應五行中的土金水木火,也對應方位中的中西北東南。”清樂說到開心處,便又坐下了,突然注意爹爹在這大堂之上注視自己已久,還未等清樂收斂起容色,林典成果然開口說教到:
“清樂!說話依舊沒大沒小,你還敢教侯爺和任將軍!”
孟遠方才聽到清樂說曲譜還和這方位有關,心中頗覺這耶律炎所留下的真相在清樂的樂理思路啟發下,似乎隻隔著一層薄紗。但是在這林府花廳之上卻也不好細細追問,便心生一計,對林典成說到:
“林主簿不必如此客氣,林二姑娘如此不吝賜教,隻是我等愚鈍,恐不能理解一二。”說著示意任羽,一起向林典成和清樂告別道:
“今日打攪多時,清音坊的元先生之子元陽約在下去往坊中商議弓弩機一事,這便告辭了。
“元陽近日不是一直要同他爹爹製新琴嗎?”清樂在一旁問了起來。
“哦,林二姑娘,今日是沐恩節,也正巧是這東京城內閨中女子在汴河邊祈福求姻緣的日子,許多大戶人家在清音坊中訂了舞樂演奏,清音坊中今日貴客多,所以元遊師傅需親自登台演奏呢。”任羽先回到。
任羽知道,侯爺這是想用今夜的熱鬧將清樂引出去,然後找機會當麵細細請教不便在這林府花廳上請教的疑問,任羽便用了這湊巧的好日子。
孟遠和任羽出了林府便往州北瓦子方向去了,而清樂從任羽口中得知今夜師父要上台演奏的消息,興奮不已。
再想到今夜是女子的祈福日,心中被那州北瓦子中的精巧吃食和那香粉簇擁的熱鬧勾得按耐不住了,便一直纏著姐姐同她一道出去逛逛,這樣一來爹爹可能也不會阻止了。
奈何清言就是不去,要在家整理典籍,不過看著妹妹這失落的眼神,便對清樂說到:
“好好好!我去向爹爹說今晚我同你一起出去祈福,我陪你逛一會就回來,然後你自己自去玩吧,差不多時辰,我讓周管家去接你。”
清樂這才高興地去為姐姐取了今夜祈福用的花燈和出門所需的麵紗,隻等著日頭偏西,便立刻拉著姐姐出門了。(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