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章 望穿不至,禍亂江山夢一場(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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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說這裏頭關的是哪位皇親,為啥不拉到寨子前殺了,還能壯壯弟兄們的士氣!”
“這你就不知道了,裏頭關的可是當今皇後的親弟弟,上戰場的時候,將這皇帝的親大舅拉到前頭去擋箭,對麵誰還敢放箭,再不濟——”這聲音壓低了,接著道:
“就算要逃跑的時候,拿他當人質,也算是條出路不是。”
“說的倒也是,隻是他旁邊那個護衛,功夫了得。”
“所以,二當家交代不讓給他療傷啊。”
果然不是簡單的山匪!
門外兩個山匪,不,應該是匪兵的對話讓孟遠更加確定這夥人來路不簡單,看來是遇上暴民作亂了。
所幸這賊首念及工匠可為他們所用,並未傷害他們,隻是眼下任羽這傷怕是一時間難以痊愈了。
“咚咚——咚咚咚”兩陣突然的鼓聲驚地孟遠回了神,門外似乎來了幾個人。
“你們別愣著了,前線傳來消息,朝廷增兵來鎮壓,如今這冷水寨是待不得了,連三當家都被抓了去,二當家正命我等速速撤離,你們快去前麵集合!”
想是朝廷派兵圍剿了,隻是沒想到如此快速,如此精準,看來也不能小瞧了地方上的廂軍啊!
不知道此刻清樂他們可得朝廷庇護。孟遠在混亂之中聽得了外麵匪兵的對話,心裏盤算到。
頓時,冷水寨裏亂成了一鍋粥,塵土飛揚之中,這些匪兵丟盔棄甲,似乎並沒有重整兵力,卷土再來的準備。
當然,作為逃命的籌碼,孟遠還是被他們拖走了。
一路上,雙手被縛,雙眼被遮。不知逃了多久,孟遠和任羽又被扔到了一間屋,摘了眼罩,身旁都是逃出來的匪兵,加上歇在外麵的,大約也隻有幾百人。
“大哥,如今三弟已經被擒,你我該如何。”
孟遠順著聲音望去,說話的人麵色黑黃,身材魁梧,像個常年幹重活的力巴,下麵的人叫他二當家。
“為今之計,隻有先讓弟兄們散了。”
接話的人是他們的大當家柳白,就是那頭戴羅刹麵具將孟遠和任羽二人請到這“做客”的人,相比那位二當家,這位大當家倒顯得匪氣較薄。
“那這位國舅爺怎麽處置呢?大哥!”
“他二人自然是要帶著逃命的,如若用不上,可以一殺了之,明日你我二人分頭行動,二弟你不熟悉地形,你多帶些弟兄們在身邊,以防萬一,我隨後在永年鎮的婁山寨與你會合。”
“多謝大哥體諒,隻是不知道這國舅爺誰帶著呢?”
那二當家憨直地看著大當家,似乎想自己帶著孟遠他們跑路。
果然還是見識少!孟遠心裏想到。眼下他們已經兵力盡失,逃命講究輕快,誰帶著他這位皇親,誰就更容易吸引朝廷的注意力。
“二弟想帶著,便帶著吧!”
故意讓兄弟帶上自己這個累贅,看來這大當家柳白不簡單!
夜裏,一行人就在這間破草屋附近將就過夜,那柳白和一名親衛在旁邊的草棚歇息。
夜深露重,孟遠和任羽都未能合眼。三更過去了,任羽看了看旁邊睡著的匪兵,便悄悄將自己和孟遠的繩子解了,這簡單的繩結還難不到任羽。
原來任羽的傷已經恢複了大半,白日裏隻是佯裝,等的即是夜裏逃跑的機會。
看守他們的人以為任羽身受重傷且又被捆住,所以並不擔心孟遠他們逃跑,加上白日勞累,便也不自覺睡熟了。
夜色濃,鼾聲響,此時不逃,更待何時。
於是孟遠和任羽輕手輕腳,走出這破屋子。
路過一旁的草棚時,裏頭居然還亮著微弱的燭光,難道這大當家在親自為這些酣睡的匪兵們守夜?
任羽趕忙拉著孟遠躲在暗處,先確定安全,才能離去。
任羽輕身一躍,飛在草棚旁的土墩子旁,看柳白和他的親衛是否已經入睡。
隻見那大當家柳白正和一個身著黑鬥篷的人在交談,那人與柳白密語幾句,給了張字條就離開了。
雖然被鬥篷遮住了臉,但一個轉身間,任羽便注意到了他腰間的佩刀,那特有的刀鞘樣式,是兵部近衛所特有!
兵部的人居然和賊匪頭目暗中來往,如果說兵部的人要謀反,那與這等兵力不過幾千的烏合之眾合謀,等於是玩火自焚, 那謹慎的鄧璋絕不可能如此兒戲。
那就隻能說明,這場民變,是朝廷有人故意布局。
眼下是逃命,還是行使監聽司的職責,為官家查明這朝中的暗謀?
“國舅爺逃了!”雖然鼾聲如雷,但幾百人總有起夜的。
還沒等孟遠猶豫完,他和任羽就被捉了回去,手腳又被緊緊地綁住了。
月色未褪去,長庚星尚明,東邊的微白叫醒了昨夜疲倦的匪兵們。
眾人依照大當家昨日的安排,各自跑路,隻是大當家將會合地點改在了永年鎮的望穿寨。
這會合地點的變動應該與昨夜那兵部到來的人一定有關,孟遠心裏猜測到,但是卻無法和這二當家言明,隻是默默任人扔進馬車。
雖是逃跑,一路上卻太平得很,也許是逃跑的順利,讓那二大當家有了嘮嗑的閑心。
“我說這位小國舅,這皇帝的皇宮是個甚模樣,宮裏頭的吃食是不是精美的很啊?”
孟遠透過車窗,看了看馬上憨氣十足的漢子,淡淡向窗外回了句:
“皇宮自然是很大,隻不過吃食並不算精美,連官家的一日兩餐也是數月不變樣。”
“哼!我看是你們這些貴人嘴刁,我唐大山如果能進這皇宮,那定要先吃嚐嚐這膳房的禦膳,再去抱抱著皇帝的女人,哈哈哈!”
說著唐大山往嘴裏塞了兩粒花生,眼裏盡然是對富貴溫柔鄉的向往,嘴角卻是對眼下逃跑處境的苦笑。
“放肆!休得胡言,你這野匪。”聽到有辱皇後的粗鄙言語,任羽立即喝止這鄉間野匪大放的厥詞。
“你也不用逞嘴強,等到了望穿寨,你若是走運,還能活命,要是不走運,也隻能做我這野匪的刀下亡魂了。”
貴人已成籠中鳥,唐大山並沒有被任羽的怒罵激出平日快意恩仇的脾氣,隻是輕快一句回過去。
任羽聽他如此輕慢,更加氣憤,還想出言教訓這無禮的野匪,孟遠用眼神阻止住了。
想起昨夜那大當家單獨密會兵部的人,孟遠便輕輕地和這位唐大山說到:
“這位唐大哥,看你不像山匪,倒像個莊稼人。”孟遠看著那唐大山,試探地問到。
“嗬!莊稼人,我們兄弟,除了投降的官兵,哪個還不都曾是個莊稼人,隻不過這年頭莊稼人哪裏還有活路。”唐大山說完,他旁邊的幾個匪兵也都笑了起來。
聽到這裏,孟遠不禁疑惑,這河東路正是官家複用青苗之地,而此時也正值秋收之際,無災無病,為何他會說出此番話,順著這茬繼續問到:
“聽聞河中路的靈縣已經實施青苗之法,百姓都可以向官府領取種青苗之借資來種地,為何沒活路呢?”
“呸!甚狗屁的青苗,都是你們這些做官的想出來搜刮我們百姓的點子。”
搜刮百姓?官家嘔盡瀝血才能從那些舊黨人手中奪回的青苗之法,居然被這些百姓說的如此不堪,難道這青苗之法複用錯了?
可是當時呂惠卿呂經略明明用訪查實錄證明了青苗之法的利處,其中莫非有蹊蹺!
“何出此言呢?根據青苗法規定,在每年開春之時,農戶便可以向官府借糧食或錢財,帶到秋收之時,隻需要按年二分利息還與官府便可,這比大部分民間的借貸都便宜,如何就成了搜刮民脂的手段?”孟遠接著問到。
“哼,若真是這樣就好了。”唐大山旁邊的小兵也忍不住嘟囔一聲。
“你這是何意?”任羽在一旁問到。
“總之,這青苗之法害得我們好幾個村子裏的百姓都活不安生,弟兄們若是能活的下去,又怎肯幹這掉腦袋的事情。”
唐大山白眼一翻,扭過頭去,顯然,他不想同這些貴人講民間疾苦。
果然這些匪兵並不是占山為王的強盜,都是些農民,生活艱難可能屬實,但是不是真到了要造反的地步呢?還需要再知曉些細節,孟遠和任羽正想著如何再套一些話出來,一個聲音打斷了他們的話口。
“二當家,這小崽子鬼鬼祟祟跟了我們一路!”兩個十幾歲的小夥子擒住一個和他們差不多大的少年,來到唐大山的馬前。(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