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九三章 血屠(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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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十六座土堆之前,插了三支火把。

    閆峰傲立著,他一直對於趙福之隻有愁怨毫無情義可言,知道最後他俯首一跪以謝母親養育之恩,讓他頗有感同身受的既視感。

    嗜血屠夫也有柔情的一麵。

    他不似魏十三、言雀那樣有聰明的頭腦、不知從何處學來的見識、隨即應變的急智,說不定有朝一日,角色轉換,趙福之也是他的下場。

    說到底,他心中始終掛念著至今仍躲在贛州城中的母親,陳顒攻下城池之時他就曾想回去了,奈何言雀攔住了他,或許他自己也不知道,立誌起事擴大名聲,不過也是想要讓母親與妹妹過上安穩的生活,僅此而已。

    站在他的身側,言雀歎息一聲,伸手摟了摟閆峰的肩頭:“閆老大,走了,你若真的擔心閆妹子,我們便先往贛州城去吧。”

    他們在此處停留了半夜,後邊留下來接待探子的手下也已經領著跟上了他們的腳步,也就帶來了贛州城的消息,他們坐下的矮腳馬,雖比不上蒙古人的高頭大馬,但是走山地確實好手。

    贛州城被圍的消息,在此情此景之下,更加切合了閆峰如今的心情。

    “我之所以做這些,不過是覺得這姓趙的還算個人物。”閆峰拔出插在地上的長槍,“我也知道,你說得對,這個時候回去,不過是讓陳顒那老犢子抓住死穴,你找到魏小子的位置了麽,我們下一步怎麽走?”

    言雀搖頭苦笑,微微抬頭看了一眼天色:“還沒有呢,消息都被陳營義軍封鎖了,我們一點風聲也收不到,所以接下來的行動,我我們也是猜的,沒什麽把握。”

    閆峰也側目看了他一眼,晃了晃手中的鋼槍:“那就直接幹他娘的,闖入他們大營裏頭,抓幾個毛賊問一問,不就清楚了?”

    言雀愣了一下,但很快便反應過來,這不正是真實的閆峰麽。

    這個時候敢圍贛州城的,就算用腳指頭都能猜到,十有是明軍的人,對於贛州那邊,他已經故意讓手下給陳顒部的探子透露了一些風聲。

    大概的意思就是讓對方知道,從接壤廣東與贛南一帶,已經又有一隊起義軍摻和了進來,但具體的動向,則是刻意沒有透露,這道消息定會似一擊重錘,時刻敲打著陳顒的內心。

    ——————

    全軍集結了一日下來,明軍大營之中同樣一片陰霾,贛州城與他們前方軍隊的信使依然來往密切,但卻沒有任何要體現他們要將外頭的軍隊召回的意思。

    議事大營中。

    王德單膝跪在地下,直言不諱道:“夫人,我們不能再這麽等下去了,他們不敢正麵出擊來打我們,說明在他們心中,對付我們也沒有十足的把握,既然如此,我們何不打他們,再這樣等下去,我怕大統領他們那邊會撐不住。”

    馬夫人臨危不亂,更似胸有成竹,她縱然是擔心魏十三的安危,但也知道如今最應該做的是什麽。

    “我們如今將聲勢造得如此浩大,他們不敢來打也是正常的,若是他們徑直來了,我們反而要擔心呢,如此更加說明他們信心不足,

    我們現在要比拚的就是耐心與勇氣,誰撐到了最火,誰才能算是贏,不過你說的也不錯,我們也不能什麽都不做,這樣也會讓他們心生猜忌,

    王將軍,你立即領手下的人馬,守住各處的山口,專門打擊陳顒部義軍來往戰場的額傳訊士兵,但要注意,不可將他們的來往的通道堵死,多放些傳訊兵卒傳訊出去,少放些傳訊的士兵回來,可懂得?”

    “屬下明白。”王德聞聲欣喜退去。

    一整日下來,毫無行動,這對於一位擔心魏十三,卻偏偏不擅長謀略,隻懂陣前與人都勇的將軍而言,顯然是不好讀渡過的。

    如今馬夫人給他委派任務,先不去說能達到什麽目標,起碼手頭上沒有閑下來,心中就不至於太過慌張。

    而看似穩坐議事大營之中的馬夫人,心中卻不相表麵那樣波瀾不驚,陳顒這種能夠發展義軍到這種地步的人,縱是難以跟英雄比肩,但也快肯定是個梟雄。

    她也擔心正麵的壓力給得過大,若是他對付魏十三的心意以決,還肯放棄如今已經深入贛東的軍隊,棄城而逃,那他們隊伍計劃便會功虧一簣,魏十三的性命更是難保。

    所以越是到了這種關鍵時候,她接下來的每一個決策,都極可能影響整個局麵的變化,想要達到她想要的目的,要慎之又慎。

    “我到底能不能救你出來?”馬夫人望著案上搖曳的燈光,目光呆滯,心中不知在想些什麽事情。

    ——————

    贛東戰場。

    兩方的戰事正是如火如荼,南北兩方的防禦被清楚,陳營義軍的頭領本是要派其他的隊伍,專門負責補防的,但是身後另外一支兄弟軍隊進入戰場,令得他們鬆弛了許多。

    這個時候,自贛州城中送出的軍令他們這邊也已經收到,上頭並未有絲毫關於贛州城如今狀況的描寫,更無半點讓他們撤軍的意思。

    畢竟他們的任務還未完成,當初他們領軍出來,也曾對陳顒興師千萬眾,隻為殺一人的想法嗤之以鼻,如今再看來,應該是值得慶幸的。

    他們事到如今,還隻能大概打聽的一些與明軍相關的信息,還為知道魏十三的具體位置,他們無論將探子擴散得如何寬廣,逃竄之人、落於他們手中之人,比比皆是,奈何並未一人給他們提供過他的真實情況,可見,這位要殺之人是多麽的難以對付。

    後半夜,兩軍會師之時,正與官軍鬥得難分難解的義軍頭領,親自來到營地外頭,接待了前來支援的一隊義軍,“羅總兵,這個時候能見到你真的是太好了。”

    這位被稱為羅總兵的,自然是陳顒營下新任的總兵羅十閑,乃是從陳顒一開始起事之前,就跟著他販私鹽的,後來起事之後,兄弟各分一方,到了陳顒從回贛南地區之後,才算是正是加入了陳顒軍營,乃是後者的絕對心腹。

    魏十三之事,他曾經聽陳顒說過,大概就是一個狼子野心的年輕人,頗有幾分真本事,這次出來,已經到了這種規模了,他自然也知道不能掉以輕心的。

    兩人見麵之後,羅十閑便開門見山問道:“現在這是什麽情況?怎麽與官軍的人對上了?能夠確認那魏小子就是在官軍大營之中麽?”

    迎接他的頭目當即回道:“我們在此處,遇到了一支橫空出世的官軍,苦戰了大半日,效果甚微。他們的情報做得太好了,我們在收縮包圍圈之時,還收到了他們的誘導,導致延誤的時機,我們的人根本接觸不到他們頭領級別的人物,隻能跟著他們的探子,漫山遍野地跑,實在是一言難盡。”

    羅十閑聞言並未多說什麽,他自東邊戰場趕來,首先就收到準確的情報,對付了趙福之一等人,等他們發現上當之時,再趕往這一邊,已經開始來遲了,這種情況也不比對方號多少。

    可見這個魏十三確實是狡猾無比。

    那頭領見他並未發飆,心中暗歎一口氣,接著破口大罵道:“狗娘的,這批官軍也不知是怎麽回事,無論防禦進攻都做得跟鐵桶相似,竟他娘的然,還和義軍勾結。”

    “勾結?何以見得是勾結?”步入大營途中,羅十閑忽地停住,害得跟在身後的頭領差點撞他身上。

    “這不是很明顯的麽?這魏小子遇到這種危險,偏偏有一支官軍出現在這處,偏偏就為他們阻住了我們大軍的腳步,哪會有這麽多的巧合?我早先抓到的那幾個趙營跑出來的義軍,都說曾見過這批官軍與匪寇合作對付他們,這已經是鋼鐵一般的事實了。”

    羅十閑想了想,回過頭來:“那支官軍打的是什麽旗號?”

    “這個我倒是沒有太過於留意。”他忽地轉過身後,問身後的兵卒,“你們誰見過他們旗號的?”

    幾名兵卒幾乎異口同聲回答:“報告頭領,他們打的韓字旗號!”

    “韓家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