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破落女與太妃的交易
字數:4523 加入書籤
北魏太和十二年冬
京城平城
一座宏偉的府第坐落在繁華街道的盡頭,鬥拱交錯,飛簷翹角,鴟吻拱立,綠色的琉璃為瓦,在陽光下熠熠生輝。
正中朱漆的大門上寫著“安定王府”。
王府內的壽安堂,正廳內布置豪華氣派又不失端方高貴。
上首坐著一個雍容華貴的老太太,身著紫紅色萬字團花綾緞長襖,額上戴著同襖色的一抹額,上綴一顆碩大東珠,不怒自威,看上去已過花甲之年,但身板挺直,身形高大,十分的精神抖擻。
她的腳下跪著一人,哪怕是跪著,也看得出身量挺拔,渾身上下散發著一股凜然之氣。
“今個你必須說清楚,為什麽不願意娶妻生子?京城的高門貴女,任你挑任你選,就沒一個入得了你的眼?”上首的老太太在責問。
老太太是安定王府的太妃,跪在她麵前的是如今的安定王爺拓跋梧,朝廷的股肱之臣,前兩日剛從邊塞回到京城。
“你今年也二十有二了,我鮮卑男子十三四歲就可成親,你這年紀應是妻妾成群、孩子滿地跑了,可你呢?”太妃又心塞又心疼。
太妃閉了閉眼,捶了捶胸口,歎出一口長氣。
“你是否有隱疾?或是喜好龍陽?”太妃傾身,低聲問道。
也是沒轍了,安定王府三代單傳,以前憋在心裏的話今兒都說出來了。
“沒有的事!孫兒一切正常,祖母不必擔憂。”拓跋梧安慰太妃回道。
“那好,你先起來。”太妃又看向下首立著的三人,“鶯兒你且上前來!”
聞言,下首一位及笄之年的女子微微上前幾步,低眉垂眼地站好,嫻靜如水。
拓跋梧起身,並挨著太妃坐下,瞧著三人,抬抬下巴,問道:“這幾位是何人?”臉上神色冷漠、涼薄,不複給太妃請安時的溫順。
太妃滿心歡喜地看著自己的孫子,說:“她是你父王母妃的故人之女,你母妃與你指了婚約的。”
卻見那王爺薄唇輕抿,眉頭微蹙,一臉懷疑的神色。
“父王母妃仙逝已有十餘年,怎麽如今才尋來,祖母可不要叫人誆了去?”拓跋梧冷傲地盯著鶯兒說道。
“昨日不是遞上了信物嗎,確是你母妃的物件。”太妃拍了拍孫兒的手背。
又看了下首的秦氏一眼,太妃笑著道:“喏,這不還有你母妃當年的侍女在嗎,你應該認識她的,她能有假?”
“哼!”拓跋梧責問道:“既是父母定下的婚約,為何今日才找來?”
“那隻是朋友之間的戲謔之言,當時也未曾立下婚書,豈能當真!”鶯兒禮貌地回道。
“還算是有點自知之明。”拓跋梧冷哼一聲,傲慢地說了聲,“送客!”
“你敢!”太妃急了,站起身來,指著安定王“你,你,······”氣急,臉色發白,手抖唇抖說不出話來。
拓跋梧急忙上前,扶了太妃坐下,“祖母別急,有什麽話慢慢說!”
卻見那太妃用力撇開王爺的手,捶胸頓足,號啕大哭,“走走走,都走!王府無後,我無顏去見列祖列宗!從今兒起,不準給我吃喝,我是王府的罪人!”
哭著又去推拓跋梧,“你也走,我不想見到你!你想怎麽過就怎麽過吧!”
“祖母!”拓跋梧心疼地為祖母拭去眼淚,“祖母別難過,孫兒一切都聽您的安排,全憑你作主。”
“真的?”太妃嗚咽著問孫子,“你可別騙我!”
拓跋梧一臉的無奈。
“哎喲,我是個罪人啊!我對不起你們啊!”沒有得到孫子肯定的答複,太妃繼續哀號。
“真的,真的!都聽您的!”拓跋梧隻能鬆口。
太妃收住眼淚,“鶯兒的伯父獲罪,連累到她祖父,整個家族被發配到懷荒鎮去修築長城,如今她的伯父更是深陷囹圄性命堪憂。”
看了一眼拓跋梧,太妃提了要求,“我要你保她高家一家老小性命無虞!”
思忖片刻,拓跋梧嫌惡地看向鶯兒,大手一揮,“行了,我答應便是,你可以走了!”
“不能走!”太妃趕緊說,“我與小娘子已經說好,你救她高家一百餘口,作為報答,她必須留在府裏伺候你,為你生兒育女,綿延子嗣!”
“祖母!府裏伺候的下人那麽多,不缺她一個,你看看她,幾歲了?長得醜不說,又矮又瘦的!生得出什麽?雞蛋嗎?”拓跋梧嫌棄地說道。
鶯兒一張小臉臊得通紅,心裏萬馬奔騰!
一個月前在家裏還是父兄捧在手心裏寵愛的小女兒!如今來到安定王府,做個丫鬟還遭唾棄!
“不行,她必須留下來!”太妃態度很堅決,“我鮮卑人一諾千金,既然指有婚約,她就是你的人。”
“民女家世卑微,身份低賤,不敢生有覬覦王爺之心。”既然拓跋梧已經答應救人了,鶯兒巴不得被趕走。
“小娘子,北境苦寒!懷荒鎮,想來現在已是暴風雪肆虐了,發配流徙之人,命如草芥。”太妃突然轉換了話題。
太妃一臉憂心之色,看著鶯兒,“在那嚴寒之地,婦孺老人最易生病,一旦病重,藥石無醫。高家老老小小,一百餘口啊!”
鶯兒一聽,隻得俯首跪於地上,“民女願意為奴為婢侍候太妃和王爺,肯請王爺出手相助,若能解救鶯兒祖父伯父於囹圄,保下高家滿門,鶯兒願意做牛做馬,聽候差遣。”
“軟骨頭!”拓跋梧一臉的鄙夷。
見鶯兒俯首帖耳了,太妃又看向了自己的孫子,一副隻要你不答應,我就立即打滾撒潑的表情。
拓跋梧鐵青著臉,看著太妃殷切期盼的眼神,隻好點頭應允,“就留她在屋裏伺候吧!”
“當真?”太妃問。
“當真!”拓跋梧無奈地回答。
“吩咐下去,從今晚起,就讓小娘子侍寢!”太妃不想夜長夢多,對身旁的嬤嬤說道。
鶯兒一下子怔住了,雖是有著舍去清白的心理準備,但一聽今晚就侍寢,著實把鶯兒嚇住了。
“怎麽?委屈你了?不想做丫鬟?”那冷麵王爺睥睨著傻站著的鶯兒,奚落她道:“就憑你,還想做側妃?哦!難不成還想做本王的王妃?”
感覺到那安定王的目光輕薄地落在自己平平的胸前,一臉的鄙棄,平日裏養尊處優的鶯兒也惱了。
“王妃自有那京城的豪門貴女才配做,民女卑賤,即便是做婢子伺候王爺,怕也是褻瀆辱沒了王爺尊貴的身份。”鶯兒起身,準備告辭,實在不想受這侮辱了。
“長得小,脾氣卻大!不想救你的祖父伯父了?想必也是走投無路才找來的吧?”拓跋梧的聲音冷冷傳來。
鶯兒欲跨出去的步子又生生的收了回來,是啊,除了這,根本沒有任何門路可走!
拓跋梧嘴裏說著話,眼睛瞟了一眼下首站著的秦氏。
秦氏上前扶住鶯兒的手臂,示意她冷靜,微微傾身施了一禮:“太妃,王爺,冒犯了,就是不知你們什麽時候能救出高家一家老小,我們小娘子很著急的!”
“我下午就要進宮麵聖,看能否先讓高家婦孺回到京中。”拓跋梧忽地冒出這樣一句話。
鶯兒咽下委屈,為了救人,還是得留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