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開始雀凜還以為她隻是故意以牙還牙嚇唬他，直到一道閃電照亮了她格外認真的麵容，他才發現她那雙明亮的眼睛正一瞬不瞬盯著窗外黑暗的某處。

    突然意識到什麽，他迅速側頭順著她的視線看過去。

    窗外是茫茫的黑夜，數個矗立的路燈被大雨彌漫著，已被雨浸透的大樹被風吹得沉沉搖擺，燈光照耀下，延伸向每個方位盡頭的馬路上空無一物。

    雀凜目光所及沒有看到任何可疑的東西，他低頭看向身側的夜清明。

    她沒看他，隻是盯著那處幽幽開口：“看來是有東西盯上了你們家。”

    雀凜眸光一緊，“在哪裏？”

    夜清明下巴微微一抬，“那盞熄滅的路燈下。”

    路燈的間隔相差不多，雀凜之所以需要找了一會兒，是因為那盞熄滅的路燈就在他家大門的斜對麵，而大門上的燈正好填補了熄滅的那個空缺，造成人視覺上的遺漏。

    可因為道路寬闊，對麵那盞燈柱又掩映在一株巨大的法國梧桐下，大門的燈照不到那裏，由此形成一個黑暗的視覺盲區。

    雀凜辨認了許久，不僅沒看清那裏的東西，反而越凝視越覺得那塊黑暗如同看不底的深淵，越看越深不見底。

    他出聲問：“是什麽東西？”

    夜清明也是辨認了好一會兒，說：“像個人。”

    “像？”

    夜清明不知道該怎麽跟他解釋會簡單明了，想了想她偏過頭看向他要開口，這才發現她正貼著他半邊身子，一手還勒在他的腰上。

    雀凜的身高有一米八八，她一米七二。

    此刻他低頭，她仰頭，兩人不僅目光相對，距離仿佛也隻在呼吸之間，尤其兩人還擠在窗簾後的小空間裏，就顯得更貼近，有那麽一瞬，夜清明有那麽一點介於尷尬與心虛的恍惚。

    突然一道閃電劃過，她下意識就鬆開他腰間的手並拉開兩人的距離，輕聲問：“雀先生對變異人有多了解？”

    雀凜沒回答而是反問：“路燈下的東西已經是個食種了嗎？”

    被食種攻擊的人有，且不在少數，但往往隻是被當成正常人類喪心病狂了而已，但他知道食種那就好解釋多了，夜清明說：

    “用我們領域的話說，人變異成食種要經過疾、癮、惡、裂變、食種幾個階段，到了後邊的兩個階段的變異人，命海中就會如同火焰的暗火，部分陰陽師可以憑借肉眼就能看到。”

    她之所以看到黑暗裏的角落裏有東西，是因為看到了暗火嗎？雀凜這麽推想但也有些不解：“既然你能看到為什麽說‘像’個人？”

    夜清明解釋道：“食人種族體內的暗火，是常人生命之火被黑化之後的呈現，所以有暗火就表示它原本是個人，可眼前這個體內有暗火體型卻不像人，個頭也不大，嘴裏發出的聲音很是奇特。”

    有聲音嗎？雀凜豎耳，聽到隻是窗外的風雨聲，其他雜音無法再確切辨識，“是什麽樣的聲音？”

    也好讓他之後有所防範。

    夜清明仔細辨識，但距離實在太遠，且有大雨與玻璃的阻隔，她隻能按聽到的描述：“很單一但尖銳的‘哇，哇’聲，有長有短。”

    雀凜看她認真的模樣一下就想到雀之堯，“它跟雀之堯的病情有關嗎？”

    “跟雀之堯有沒有關係雖然不好定論，但它一直對著別墅在叫，極有可能他看上的東西就在別墅裏。”

    就在別墅裏？

    那會是雀之堯嗎？如果是為什麽會選中他？什麽時候開始的？

    如果是另有其人，家裏來往的也有十幾人，會是他們中的誰？

    “雀之堯……”外頭突然傳來一個細小的叫喚。

    窗簾後的兩人同時一怔，夜清明作勢就要掀開簾子出去，雀凜長臂一伸將她拉回，並從後邊用手捂住她的嘴。

    那聲音由遠而近，又低聲叫了一次：“雀之堯？”

    是林秀麗的聲音，但雀凜沒出去是想暗中觀察她嗎？

    其實夜清明之前就知道，趴在她窗外跟後來開她門不是什麽異類，而是雀之堯，所以家裏能關的燈都被他關掉了，偌大的二樓此時光線也很暗。

    還沒看到林秀麗的人，先有一束手電筒光照過來，這就有點像老師巡夜了，窗簾後的夜清明下意識往後避開手電光。

    頭頂一下就碰到了身後人的下巴。

    她再次慢半拍的發現，她是後背貼著雀凜的前胸，而雀凜一隻手輕覆她的嘴上，另外一隻手橫過她的身體攔著她。

    嗯……

    他這架勢應該跟剛才的她一樣，隻是為了觀察外邊的動靜而已吧？

    那這樣算扯平了嗎？夜清明默默抬手拍了拍他的手背，提醒他可以鬆開了，但雀凜的手卻猛然圈緊！

    夜清明身體瞬間一僵，心中警鈴大作，但窗簾外一下就映出一個身影，讓她幾乎已經有了的反擊瞬間靜止。

    林秀麗似乎察覺到窗簾後有東西所以越靠越近，並小聲說著：“雀同學，你這麽晚不睡覺，要是讓你二叔知道他可要擔心了。”

    林秀麗似乎不大確定，也有些害怕，所以在窗簾前停了片刻，然後伸手就要掀開窗簾。

    夜清明下意識眯起眼，要是讓她看到她跟雀凜“抱”在一塊，叔侄關係不攻自破不說，估計她一世英明就毀在這了。

    咕咚一聲！

    不知從哪裏傳出的聲音，林秀麗手中的手電筒立即轉了方向。

    林秀麗屏息片刻再小聲說道：“雀同學，別鬧了，等會兒真把你二叔吵醒了。”說著她舉步從原地走開了。

    夜清明微微仰頭鬆了一口氣。

    就她這個舉動讓幾絲冰涼的頭發拂過雀凜的鼻尖，有些癢，他偏頭避開，卻避無可避聞到了淡淡的發香，雀凜才發現他正將夜清明抱在身前，又後知後覺，她的背很暖。

    腰很細。

    腦中莫名閃過一句“盈盈一握若無骨，楚腰纖細掌中輕”，他手指微微一動，就在個時候，林秀麗驚恐的叫聲傳來：“啊！”

    夜清明一下就從他並不牢固的單臂包圍中衝出去。

    手與胸口瞬間落空，雀凜猛然回過神，剛才他在想什麽？低頭看自己的手又抬眸看向夜清明遠去的背影，心裏頗為不悅，他沉著臉舉步跟了上去。

    可就在他離開窗邊的那一刻，身後又有一道閃電劃過，他脊背本能一僵，迅速扭頭看向窗外。

    一個灰白色的影子從黑暗角落衝出，又迅速消失在路旁的綠化帶內，速度之快讓雀凜看不清它的樣子，但要描述的話，有些像體型稍大的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