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執念與覆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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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清明與那雙灰白的眼睛對視了許久,她轉頭看向林秀麗,平靜說道:“不,殺人的不是它。”

    “就是它!”林秀麗語氣篤定。

    但夜清明說:“它已經死了。”

    林秀麗冷漠的表情驟然一頓。

    夜清明接著說:“就死在你奶奶將它埋在林子裏的那個雨夜,你之所以還能看到它這個樣子,是因為你的命火續在了它的身上。林秀麗,你一直憎惡的這個孩子本可以是你的救贖,因為你當時即將裂變的命火被它吸收了,而孩子是這個世上最純淨的東西,你的黑暗在它身上得到淨化,但最後你再次賦予了它,或許應該說,你再次賦予你自己殺人的意願,將自己變成一個殺人魔。”

    林秀麗嘴唇哆嗦了一陣,堅持說,“不,殺人的不是我。”

    如果殺了人,她就無法像其他普通女子正常活在這個世上,她將再次變成怪胎。

    夜清明卻說:“如果殺人的意誌不是來源於你,為什麽被殺或被攻擊的都是有女兒的父母?”

    林秀麗突然極力跟雀凜解釋,“我從沒想過傷害雀之堯,包括你家裏的人,我也從來沒想過要攻擊他們的。”

    以雀家的地位隻要他相信她,別人也會相信的。

    可雀凜隻是冷漠看著她並沒有說話。

    夜清明卻說:“我相信。”

    林秀麗不可置信看向夜清明,她相信她?

    夜清明說:“就算我相信是籠中這個孩子傷害了雀之堯,但你知道為什麽不是嗎?”

    她話語平淡林秀麗卻無法反駁,因為她確實知道。

    她不言語夜清明直接點破,“你知道它在嫉妒雀之堯。”

    原本還心存僥幸覺得夜清明隻是虛張聲勢,但她一語中的,讓林秀麗麻木的臉還是微微的顫動了一下。

    夜清明說:“你以前帶的都是女學生,雀之堯是唯一的男孩,他被綁架時你舍命相護,所以籠中這個孩子嫉妒了,混在狗群當中攻擊了他。或許你一開始是沒這個打算,但它為了討好你攻擊了歐文之後,你發現可以借此機會留在雀家,最終默許了。而它也意識到你的願望,再次附身雀之堯攻擊了其他人,製造出除非你在否則雀之堯就會發病的現象,如此它可以幫你達成留在雀家的願望,而它也將成為雀之堯與你生活在一起。”

    竟然說得分毫不差,林秀麗知道夜清明不簡單,但沒想到她會這麽敏銳,冷眼看了她許久她道:“這些不過都是你的推測,而且你不是說它死了嗎,可現在又說它會嫉妒還會作案?”

    “它是死了。”夜清明說,“但異靈本就是不肯消散的執念,沒有你命火的支撐或許早就消散,可如今它每日每夜都在呐喊著它對這世間的渴望不是嗎?”

    呼喊,執念,渴望?

    林秀麗一下想到了它的叫聲:哇——哇哇——

    媽——媽媽——

    心髒恍然揪緊,她扭頭怔怔看向籠中那醜陋的孩子。

    夜清明說:“你憎恨你的父親與母親,覺得他們禽獸不如,你憎恨這個孩子,因為它的存在總會讓你想起醜陋不堪的過往跟你的父親,可你沒發現嗎,你早已經變成了你父母那樣的人。”

    “不可能!”林秀麗聞言麵色愴然,原來比起不想承認過去,她更不想承認這個,“我不可能成為他們,我隻是受害者,我不可能成為他們當中的任何一個。”

    夜清明聲音頓時嚴肅了許多,也冷了許多,“是,因為你比他們更惡劣,不僅將你的孩子變成殺人工具,還將罪責推在它身上。”

    “我沒有……”林秀麗覺得自己要瘋了,“我沒有。”

    夜清明目光鋒利看著她,“那我問你,李燕的父親為什麽會自殺?”

    夜清明此刻如同一尊巨大的神像立在她麵前,照得她無處遁形,林秀麗快不能不呼吸了,她必須找到借口逃離這種窒息感。

    “我沒有錯,李燕的父親以監督女兒學習為借口,在她房間裏裝了攝像頭,我跟她媽媽說過,但她說這事她也同意的,因為她想讓女兒考上重點高中,必須監督不讓女兒玩手機,李燕已經十三歲,再不阻止就來不及了!”

    夜清明再問:“張瑤瑤的爸爸呢?”

    林秀麗回想了一下,麵容比之前更陰沉,“他更該死,以自己是醫生的身份為由,居然親自給十四歲的女兒上婦科的藥,那根本就是猥褻!”

    夜清明想起之前看過一個報道,一個女孩在十年之後將與自己母親已經離異的父親告上法庭,原因是他父親對她進行了侵入式的猥褻,而事件的開端就是從她父親以醫生的身份給她塞了婦科用藥,後來愈演愈烈。

    接下來不用再問,林秀麗自己講述的類似殺人事件有六起之多,這也是這幾年來隻選擇女孩子當學生的理由,她在以自己的遭遇與臆測去“拯救”與她麵臨同樣遭遇的孩子。

    夜清明不想跟她討論,如果她不那麽做那些女孩會不會遭受不幸,也不想跟她說,沒有不愛自己子女的父母這樣冠冕堂皇的話,人類的幸福與痛苦本就不相通,何況林秀麗早已經黑化成食種。

    她隻說:“人該不該死不能由你決定,這世界更不該被你用扭曲的心去窺視與審判,國有國法,法律有界,你一旦越界就會到懲罰。”

    她再說:“並且,你早已經超過你拯救孩子的初衷,進入了擋你者死的瘋狂中,否則沈文迪就不會發生那起交通事故了不是嗎?”

    林秀麗還想再狡辯,但連籠中那個醜陋的孩子也看出了她的窮途末路,不斷發出了“哇哇,哇哇”的叫聲。

    以前她也不覺得啊,回想起這八年的風風雨雨,一直不離不棄陪著她忠於她的隻有這個孩子,可她還想著東窗事發將罪責推在它身上。

    承認了,她最終活成了比她最憎恨與恐懼的父親更加黑暗的人。

    林秀麗不爭了,隻是看著夜清明問:“你到底是什麽人?”

    夜清明麵色平靜地跟她說:“我是個陰陽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