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伊冉說道：“人族修煉，閉關時稍有不慎便會被心魔所趁。輕者身受道傷難以彌補，甚至可能自此前功盡棄，終生無望再進階。重者更是可能就此墮落成魔，失去靈智淪為的傀儡。

    好不容易修到快要進階，也要經曆各種瓶頸阻擋。費盡心力終於進階了，還會有天劫出來阻攔。

    人類，才是所有可以修煉的族類中劫難最多的。”

    換言之，沒有什麽東西是可以平白得來的。

    你在享受了某些事物的時候，定然會相應的失去某些東西。

    許伊冉的這些話，聽起來並不僅僅是跟薑根說的，更是像在教導她的學生們。

    時延幾人都認真將這些話記在了心裏。

    如此神奇的事情正在他們眼前上演。

    老師所說的話，不由得他們不深思其中的道理。

    薑根被許伊冉的話說的啞口無言。

    他失魂落魄的轉過身看向女兒的真靈虛影，喃喃道：“難道是爹爹害了你嗎？”

    許伊冉看他這副樣子，心有不忍道：“倒也不至於，你若不做這一切，她便真的死了。”

    她這句話說不上什麽安慰，但至少也讓薑根平穩了混亂的心緒。

    他與老妻一起默默的看了女兒好一會兒，直至那道虛影又在月光的照耀下，漸漸散落成星星點點的靈光落回了那株薑苗中。

    期間，眾人也不曾再開口，都明白此事對兩位老人來說萬分重要。

    既然孩子已經成功救出來了，其他的事情就可以暫緩處置了。

    更何況，老師們都沒發話，少年們就更不會隨意開口了。

    等一切異象都結束後，薑根扶著自己的老妻轉過了身，對著魏楠和許伊冉躬身道：“兩位前輩，可容老頭子與老妻道個別？”

    魏楠板著臉點了點頭。

    “老頭子……”老太太緊緊握住自己丈夫蒼老的手，眼淚順著臉上的皺紋流淌而下。

    雖然已經知道事情早已不可挽回，可真到這一刻時，心中還是如刀割一般痛苦。

    人即使已經活得夠老，心總歸還是肉長的啊。

    薑根輕輕替妻子抹掉了眼淚，含笑說道：“別哭了，我已經活夠了。

    你知道嗎？從我出生靈智起，到終於化成人形走在大地上，足足過了數萬年。

    那時候我就在想啊，變成了人要幹點啥呢？然後，老天就讓我遇到了你。

    老婆子，跟你在一起的這幾十年，比我在地裏活得那幾萬年快活多了。夠本了。”

    老太太聽著他的話，再也忍不住撲到他懷裏大哭起來。

    這個男人，原本是可以長生久視的活下去的啊。都是她，都是她害了他啊……

    “沒事，沒事的。”老頭子輕輕撫摸著老妻花白的頭發，喃喃道：“這世上誰能不死呢？不管是人是妖早晚都有一死的。死之前能跟心愛的人在一起，能看到我們女兒複生的希望，我就無憾了。”

    老太太慢慢收了哭聲，抬起頭來看著眼前的小老頭，突然笑了：“你現在的樣子比年輕的時候醜多了，要不要變回原來的樣子給我瞧瞧？”

    薑老根也笑了，他臉上的褶皺漸漸消失，皮膚變得平滑，眼角眉梢也恢複了年輕人該有的神采。

    老太太輕輕的撫摸著這張臉，念叨著：“這樣才好看啊，委屈你這麽多年跟我一起變老了。可惜啊，我是真的老了，已經變不回年輕的模樣了。”

    “不委屈，我本來就老了。”年輕的薑根含淚笑著道：“你也不老，在我眼裏，你什麽時候都是最美的。”

    “薑哥，我不想看著你死。不如讓我先走好不好？你走了我會怕。”老太太輕聲呢喃著，慢慢將頭靠在了自家男人的胸前。

    薑根身體僵了一下，抬手將老妻的身體抱緊，輕輕應了聲：“好。”

    “薑哥，我這輩子給你當媳婦還沒當夠呢，下輩子咱們還做夫妻好不好？”

    “好。”

    “那我先去奈何橋上等你，你不要讓我等太久啊。”

    “嗯，”薑根年輕的臉上淚如雨下，輕聲道：“你若是等得久了，就先走。我們下輩子不行，還可以約下下輩子。”

    “好……”

    隨著最後的這一聲應“好”，老太太靠在丈夫的懷裏，永遠的閉上了眼睛。

    她的生命早就該走到盡頭，能夠活到這個歲數，全是薑根用靈力在幫她撐著。

    因此，如果薑根一死，她也活不了太久。

    原本，薑根是想在死之前將自身所剩餘的所有靈力，都封印進老妻的身體中，讓她可以再多活一段日子。

    可老太太的話讓薑根知道了，自己死後老妻一定不會獨活。

    他便隻好答應了她的要求，收回了在她體內維持生機的靈力，讓她先走。

    這其中的道理，兩位老師能夠看懂，學生們卻看不懂。

    雲渺更是忍不住開口道：“為什麽她會死？”

    沒有人回答。

    薑根慢慢將老妻平放到地上，他的臉也在瞬間恢複了蒼老。

    他剛剛並沒有說謊，他是真的已經老了。

    當初女兒落水溺亡後，身體內還有一絲生機。而為了保住女兒的生機，他耗費了大半的精血。

    然而恢複了生機的女兒沒有蘇醒，而是變成了一塊小生薑。

    薑根沒有辦法，隻好將她放在靈玉製成的盒子裏，然後每日以自身的血液澆灌喂養，如此接近十年之久，這才讓她發了芽。

    薑根將發了芽的女兒種進了自家的菜地裏。可是，種下半年之後依舊隻有一點點嫩芽，並不見生長。

    薑根已然因為失去了太多的精血而修為倒退了極致，再用自己的精血喂養下去，可能過不了多久自己就該死了。

    於是，他想到了喂養人血。

    於人而言，妖族的內丹，血肉，皮毛都是寶貝。

    與之相應的，於妖而言，人的血肉生機也是大補之物。

    一開始，薑根隻是選了幾個成年男子取血。因為成年男子陽氣重，生機足，在他心裏更符合女兒當時的情況。

    然後，沒想到用了人血後，情況比他想的還要好。小小的芽兒開始抽條，幾日時間就長成了小苗。

    不過，小苗兒長到一定程度便不長了，而且開始有意念傳出，她要沉眠。

    薑根自己本身就是一株老薑成妖，自然弄得懂女兒的意思，便又將抓到的幾人送了回去。

    這就是四十年前那起失蹤案的真相。

    【作者題外話】：第二更。

    嗯，這是一出人妖戀，大家沒想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