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院，單人病房。

    護士踮著腳輕聲走進來，坐在床邊的男人很快從小憩中醒過來。

    “抱歉。”護士很不好意思。

    淩玨劍眉微蹙，“沒事。”

    他站起身來，卻踉蹌一下，長久的枯坐使得腿部血液不暢通。

    酸麻的感覺彌漫全身。

    “淩先生還是睡一會吧，我可以幫您看一會兒。”

    護士替換著輸液瓶，有些不忍心。

    這位英俊的單親爸爸已經不眠不休地照顧女兒好幾日了。

    “再這樣下去，別小孩子沒好起來，淩先生身子先拖垮了。”護士搖搖頭，不讚同道。

    在醫院上班的人，看多了這樣無力的場景。

    但人要向前看，而不能隻顧一時。

    淩玨聞言一愣，收下善意。

    “謝謝，我會注意的。”

    他又補上一句：“你去忙吧，我可以。”

    男人既然要逞強，護士也不好意思強留，叮囑幾句便帶上門離開了。

    淩玨跺跺腳，再次坐下，拍了拍還沒緩過來的小腿。

    “嘶。”難耐的感覺上來了。

    半晌，血液回流，淩玨瞥了一眼隨風飄揚的窗簾，起身關上窗戶。

    手指微動，嘴裏幹澀，煙癮犯了。

    回頭，視線落在沉睡的女兒身上。

    淩瑤兒這幾日昏昏沉沉的，醫生說是因為藥效殘留，沒有排出去。

    “媽媽！別走！”

    “瑤兒想你，媽媽不要瑤兒了嘛？”

    “嗚嗚嗚……”

    睡夢中，小姑娘的手腳陡然踢開被子，像溺水的人在水底不斷掙紮著。

    淩玨疾步過去，控製住她，焦急地按響床頭鈴。

    “乖乖，不哭，爸爸在。”

    “瑤兒，爸爸在。”

    男人耐心地哄著，聲音前所未有的輕柔。

    眼底是散不去的悲傷。

    不消片刻，醫生護士一溜煙地推門而入。

    檢查，換藥流程已經成了肌肉記憶。

    “她現在身體狀況如何？”淩玨抓著淩瑤兒的手問。

    醫生摘下口罩：“不容樂觀。”

    “她的情況很嚴重，想必淩先生也有所了解。”

    他繼續說：“小姑娘現在的意識沉浸在她創造的世界裏麵走不出來，也沒有特效藥可以醫治。”

    “那要怎麽辦？”淩玨垂眸。

    醫生歎了一口氣：“除非小姑娘自己想開了，當然，也可以找幾個親近的人從旁調節。”

    房門再次被關上。

    病房的燈光隻剩下瑩瑩一點，淩玨身處黑暗之中，抓著頭發的手青筋暴起。

    下一刻，他突然站起來，從抽屜裏翻出來一隻打火機，拿著走出病房。

    樓道裏，火星亮起來。

    淩玨咬著過濾嘴，表情在煙霧中看不清楚。

    他撥出一個電話。

    “喂？”對麵很快接通，是宴君堯有些煩躁的聲音。

    淩玨沒有誠意的道歉：“抱歉，這麽晚吵醒你。”

    “說吧，什麽事？”

    淩玨盯著腳尖上的一點煙灰，“你認不認識比較有名的心理醫生，國內國外的都可以。”

    宴君堯“騰”地一下坐起身，“給淩瑤兒找的？”

    “是。”淩玨沒有隱瞞。

    諱疾忌醫，這點道理他還是懂得。

    況且，也沒有什麽不能說的。

    “又嚴重了，有一種全麵爆發的感覺。”淩玨苦笑一聲。

    宴君堯了解，“兩天內給你回複。”

    “好。”

    ……

    宴君堯動用所有人脈，不惜重金懸賞，終於找到一個符合要求的外國醫生。

    “資曆資深，而且年輕。”

    淩玨摸著觸感尚溫的泛著油墨清香的紙張，目光落在那張照片上。

    那是個麵容姣好的年輕女子。

    “應該是淩瑤兒會喜歡的類型。”宴君堯順著他的視線，開了一句玩笑。

    淩玨點點頭，沒有反駁。

    小姑娘之前最喜歡漂亮的人或事物。

    現在應該也不例外。

    “但是，一個壞消息。”宴君堯指著紙上最後一句話。

    那行字被特別標紅，十分顯眼。

    淩玨第一眼就看見了，“一診難求，一麵難見。”

    “對。”宴君堯點點頭。

    “脾氣高傲，因為人家有這個實力。”他補充道。

    淩玨陷入猶豫之中。

    病床上，淩瑤兒的小臉愈發消瘦，原本的嬰兒肥早已消失不見。

    “我沒辦法了。”他頹喪地把頭垂在臂膀之間。

    他沒有抬頭，聲音悶悶的：“拜托你了。”

    宴君堯站在窗前：“放心吧。”

    最後，全家商議了一下。

    淩父淩母便接過照顧淩瑤兒的任務。

    理由很現實，因為淩瑤兒對兩位老人的敵意最低。

    而淩玨，獨身一人飛往國外，想要得到這位艾麗醫生的就診機會。

    ……

    在淩玨走的當天下午，淩瑤兒突然醒了。

    “爸爸！爸爸？”

    “你們又丟下瑤兒！你們都不要瑤兒了！”

    “都走開！瑤兒不想見到你們！快走開！”

    小姑娘拒絕任何人的接近，把病房弄的一團糟。

    大哭大鬧，甚至拿著床頭的花瓶就往玻璃上砸。

    玻璃碎了一地，小姑娘隻當看不見。

    把熊孩子的行為作了個遍。

    雞飛狗跳，吵的兩位老人頭疼。

    想要控製住淩瑤兒，卻下一刻就被跑開。

    淩父淩母被鬧得心力交瘁，隻好打電話讓蘇棠和宴君堯過來幫忙。

    半個小時後，蘇棠氣喘籲籲地推門而入。

    身後跟著臉不紅氣不喘的宴君堯。

    蘇棠進門第一件事，就是把淩父淩母推了出去。

    “爸爸媽媽，你們在外麵等著就好，瑤兒交給我們。”

    淩母擔憂地拍了拍她胳膊：“棠棠小心點，不行咱們就叫醫生過來。”

    宴君堯挽著蘇棠的胳膊，“伯母放心，我會看著。”

    兩人進去，蘇棠便看見淩瑤兒發瘋似的在玻璃碎片中跑來跑去。

    嘴裏不時喊著什麽囫圇不清的話。

    “不行，我過去把她抱出來。”

    不等宴君堯阻止，蘇棠便跑過去，眼疾手快抱住從她身邊竄過去的小姑娘。

    淩瑤兒並不安分，看清抱著她的人是誰後，手腳並用亂動著。

    這時，一塊玻璃從兩人相接處掉了出來。

    宴君堯瞳孔微縮，他看見了血跡。

    一個箭步上前，強行按住淩瑤兒，不讓她有所動作。

    讓趕過來的護士控製住她。

    他則拉著蘇棠坐到床邊，轉過蘇棠的胳膊，用碘伏棉簽擦拭過血淋淋的傷口。

    態度很強硬，包紮的動作卻十分溫柔。(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