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迎亭。

    這裏是大周天子親自下旨建造、賜名的一座長亭，由張讓、常福負責督辦。

    曆時一十四天。

    天迎亭整體皆為金絲楠木，其上雕刻有金龍環繞，瑞彩千條，栩栩如生。

    隻用於迎接大周國功臣。

    亭外大雪飄飛，寒風咆哮，夾雜著兵卒們嘶吼、喊殺之聲。

    潘鳳、邢道榮帶著一眾玄甲軍、禦林軍正在與一夥賊兵廝殺。

    刀斧入肉、鮮血狂湧。

    染紅了漫天大雪。

    一千多名陷陣死士組成的禦前龍衛，將天迎亭圍的水泄不通。

    任由著一些毒鏢、毒箭射來，也隻是舉刀、舉盾將其擋下，而不移動分毫。

    亭內。

    皇宮禦用紫金香爐內，一縷縷檀香飄出，不讓任何血腥氣，飄入其內。

    兩座小火爐，炭火正旺。

    由兩名神色緊張的小太監，負責添炭、取暖。

    魏忠賢、張讓、常福侍立在側，分別端著金盤，其上擺放茶水、點心、瓜果。

    曹操麵色凝重。

    一雙眸子，正盯著亭內白玉桌上的棋盤，似是在擔憂黑棋下一步的走向。

    嚴嵩、李嚴、賈似道、費仲、蔡京等二品以上大臣也在，同樣在觀察棋局走勢。

    這是內圍。

    在他們之外，胡惟庸、楊憲、童貫、來俊臣等二品以下的官員，隻配在站在外圍。

    包括最近一直苦心研究，韃子語言的戰神郭開，他也在。

    看著一群站位比他高的大臣。

    郭開嘴角冷笑。

    等著吧。

    要不了多久，站在嚴嵩身邊的就是開！

    人數極多，也幸虧亭子夠大。

    可是，亭子內寂靜無聲。

    安靜的可怕。

    “老師，該你了。”

    周乾一身五爪金龍袍，坐在墊著蒲團的玉凳之上，望著對立而坐的司馬懿，淡淡一笑。

    司馬懿的臉上，還是那副古井無波。

    可是，心裏一陣驚歎。

    天子的心，真穩啊。

    外頭都殺紅眼了。

    而天子非但是早已料到有刺客，還把他和曹操，以及一眾大臣都召來了。

    憑此心性，非常人所能為。

    問題是憑什麽要他陪著天子下棋。

    贏不敢贏，輸又不敢太快。

    偏偏，天子的棋藝，遠遠不如他展現出的聖明百分之一。

    太難了。

    司馬懿頭上，已經冒汗了。

    平時下棋都是想著搶占先機，以謀取勝。

    可是現在全反了。

    他要小心翼翼避開天子送死的黑子，奈何天子一直送，一直送

    總而言之，心累。

    難道，這又是天子的試探？

    有完沒完了。

    司馬懿目光深邃，久久不落子。

    “蔡司空，你以為朕棋藝如何？”

    周乾不急，從張讓手裏端過茶水喝了一口，看向了四周的大臣們。

    大周的人才都來了。

    第一次，這麽近距離被青史有名的奸臣們，圍在一起看他下棋。

    還真別說。

    感覺就是不一樣。

    “回陛下，微臣以為陛下棋藝精湛，處處料敵先機，真天人也，微臣拜服。”

    蔡京楞了一下，沒想到天子突然叫他。

    不過，他哪裏敢遲疑。

    立刻拜倒，恭聲回稟。

    “費仲。”

    “陛下棋藝超凡入聖，所行每一子都暗合天道，非常人所能懂，微臣拜服。”

    “賈似道。”

    “陛下聖明，萬道皆通，區區棋道隻是小道，微臣拜服。”

    “嚴嵩。”

    “陛下，老臣以為陛下乃天子，身兼大周基業之重任，治國之道，老臣拜服，棋藝一道正如賈大人所言，乃是小道，空閑時或可再進一步。”

    “曹操。”

    “陛下，末將以為左相大人所言極是。”

    “司馬懿。”

    周乾一一點名，最後看向了司馬懿。

    “陛下聖明睿智，棋藝精湛，微臣佩服。”

    司馬懿拂袖拭去冷汗，撲通拜倒。

    其餘大臣，哪有一個不是心思縝密、老奸巨猾之輩。

    此刻，無不低著頭深思。

    他們一致覺得。

    以天子的聖明、心機，豈會問他們一個這麽簡單的問題。

    而且，天心難測。

    上次挨的杖責，記憶猶新。

    肯定有問題！

    隻是，不知道他們的應答，是對是錯。

    “其實，朕不會下棋。”

    周乾眯著眼。

    此話一出，滿亭皆驚。

    那些回答棋藝精湛、拍天子馬屁的大臣，隻覺得脊背發寒。

    唯有嚴嵩、曹操、司馬懿麵色不變。

    這倒是讓老曹有些奇怪。

    看著一臉古井無波的司馬懿，他甚至想提醒一下，你應該惶恐，不應該淡定。

    你站錯隊了。

    “老師，你身為朕的老師，豈能看不出來？”

    “何以要言，朕棋藝精湛，莫非老師也是那種溜須拍馬、趨炎附勢的小人？”

    “不像啊。”

    周乾聲音平淡。

    撲通！

    此話一出，先前那些拍馬之人，幾乎同時跪在了地上，低著頭，滿臉尷尬、惶恐。

    陛下說話太傷人了。

    他們不拍陛下的馬屁，那拍誰的？

    他們是小人。

    但是沒錯！

    “陛下乃大周天子，九五之尊，微臣以為天下芸芸眾生，一草一木，皆為棋子，可分黑白。”

    “陛下聖明睿智，運籌帷幄，處處料敵先機，正如亭外這些刺客，便是棋麵上的白子，看似必勝，實則早亡。”

    “何況，微臣以為，陛下剛才不是在下棋。”

    司馬懿趴在地上，聲音堅定。

    他是看明白了。

    天子這一次還是在敲打他，或者說是滿朝文武都敲了一遍。

    而且手段極為高明。

    “哦？”

    “朕剛才不是在下棋？”

    “那朕是在下什麽？”

    周乾嘴角上揚，語氣稍帶詫異。

    “人心。”

    “微臣鬥膽，以為陛下所下的乃是人心。”

    “微臣胡言亂語，請陛下治罪！”

    司馬懿以頭杵地。

    亭內，愈發的安靜。

    一眾群臣，無不是想明白了。

    甚至眼角餘光，看向司馬懿時都變了。

    帝師，就是帝師。

    一言道破天機。

    剛才陛下的問題，他們幾乎每個人回答的都不一樣。

    這一下，什麽都出來了。

    “陛下”

    “那些反賊刺客都逃走了，末將無能，不曾全部留下，隻抓了七個活口。”

    潘鳳、邢道榮忙乎完戰鬥，才一入天迎亭內，頓覺氣氛不對。

    大臣們有一多半都跪下了。

    顯然有情況啊。

    原先兩人臉上的興奮。

    全部消散。

    化作兩臉緊張，叩首稟報。

    “很好，先派人清理戰場，受傷者一並送入宮內，讓禦醫救治療傷，並每人賞賜白銀五兩。”

    “殉國者厚葬，賞銀二十兩，免三年賦稅。”

    “下去辦吧。”

    周乾擺了擺手，看向了群臣。

    “諸位愛卿，不必如此，朕隻是開了個玩笑，恕你們無罪，平身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