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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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午後的陽光,一切看起來是那麽的慵懶,沒有過多的喧鬧,也沒有多餘的煩躁,街上依舊如故。

    披衣戴帽,滿身大汗,像是所有的光熱向羽洛身上聚攏。

    不遠處,幾個黑衣男子眼神交匯,互相點頭,向秦羽洛這邊包抄過來。

    十年殺手生涯,被追殺在所難免,仇人無處不在,每天活在看似平靜的日子,心裏卻時常戒備著,不得安歇。

    秦羽洛與黑衣男子們一直保持著一前一後追趕的距離,突然後方傳來爆炸聲,炸死了一些人,在驚叫恐懼中人群四處逃竄,不知所措,大街上一片淩亂,秦羽洛與他們算是正式交手。

    “哼,還帶來了幫手!”

    其中一個黑衣男子看了眼自己被炸死的一兩個兄弟,對羽洛百般不屑。

    殺過的人千千萬萬,哪裏去記得他們的名字,但至少可以肯定他們曾經被羽洛追殺過僥幸逃過或因心軟放過。

    不再多說,再次交手起來,刀劍相互碰撞的聲音,那一雙雙發紅了的眼睛,想必是恨極了羽洛。

    突然,一輛燃燒著的馬車向他們橫衝過來,與來不及反應的黑衣男子們熱情擁抱,接著,隻聽得一聲聲慘叫聲,和火劈裏啪啦燃燒的聲音,最後成為一具具黑炭直挺挺的躺在地上。

    羽洛完全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是誰兩次幫了他?為什麽要幫他?是否同一個人所為?這個人是否認識自己?

    遠處一聲聲孩子啼哭的聲音打斷了羽洛的思緒,那輛燃燒著的馬車燒到了馬的身上,那馬到處亂竄,直奔那個放聲大哭的孩子。

    心裏像是被什麽揪了一下,一個閃身出現在孩子麵前,抱起孩子向一邊滾去,大手本能的護住了孩子的頭部。

    那馬直撞牆去,沒了聲息,看著眼前的場景,羽洛的眼中出現了不得多見的柔光,他知道,十年之前,那根本不是什麽神仙救了他,原來,他一直在自己身邊,並沒有離開,隻是這種身邊,從未觸摸的到。

    突然,羽洛眼睛一亮,一抹白影消失在拐角處,心裏一喜,將上前追去,卻見另一邊的拐角處也出現了一個影子。

    羽洛愣在了原地,微微皺起眉毛,眼中閃過一絲迷茫憂傷。

    正感傷處,一雙大手輕快的拍了一下自己的肩頭,羽洛向後看去,竟然是他的大師兄,魅魔。

    “怎麽?仇家找上門來啦?”

    魅魔看著滿街的場景,一片狼藉,便知剛剛交過火。

    “我任務失敗,你是來帶我回去受罰的吧?”

    羽洛與魅魔悠閑的走到人群裏,與剛才寂靜的場景截然相反。

    “我知道,師父對你有偏見,此次任務若換成是我,或者是你的兩個師兄魅殺,魅戮,也未必能夠完成,你已經盡力了。”

    羽洛沒有再回答,隻是和魅魔靜靜的走下去,一路上,魅魔欲言又止,像是知道羽洛回去會發生什麽令他心疼的事一樣。

    其實早已經察覺到魅魔的糾結,羽洛卻未曾問起,難得可以和對自己好的人一起好好的散步,雖然各懷心事,卻也是一番不可多得的場景。

    烈日炎炎,打造刀劍的匠工們滿身汗豆,時不時滴到正在打造的刀劍上,發出嘶嘶的聲音。

    “你什麽時候不來?偏在這麽熱的時候,還來這種地方?”

    君無宇一路拉著顧清風,本來就不滿的顧清風看到這麽令人煩躁的地方更是滿嘴怨言。

    “哎呀,你看你,整天就知道睡睡睡,出來鍛煉鍛煉身體。”

    看著眼前的人滿臉汗淚,君無宇卻興奮的不得了。

    “該鍛煉身體的是你家的豬!”

    顧清風不屑的嘟喃著,迎麵走來一個大約四十多歲的男子,滿臉恭敬。

    “勞駕君公子屈身來到這小地方,公子命人打造的手鏈已好。”

    男子一邊引路,一邊笑臉說著。

    ……

    “走吧。”

    羽洛突然站立不再走半步,望著滿臉愁容的魅魔。額前那一朵妖豔的花因為揪在一起的眉毛而顯得有些褶皺,卻絲毫不影響美觀。

    過往的人群熙熙攘攘,羽洛他們也正好被淹沒在人群裏,滿麵笑容的君無宇拉著顧清風往前方走去,與羽洛擦肩而過,有時候命運就是那麽的奇特,或許吧,相遇需要的是一個時機。

    “等等,我,我好像感覺到他的氣息了。”

    剛剛還一臉嘻嘻哈哈的君無宇,突然停下腳步,感受著周圍的氣息,回過頭去卻什麽也看不到,隻有來來往往的人群。

    像是十分肯定自己的直覺,君無宇環視著四周,終於,直覺告訴他,他是對的,那拐角處閃過的一抹黑影,一定是他。

    “羽洛,秦羽洛,小鈴鐺?”

    君無宇一路追過去,留下顧清風在後麵氣喘籲籲的跟著。

    “大哥,你等等我。”

    顧清風有氣無力的說著,嘴裏早已經幹燥的直咽口水了。

    “喂,大哥,大哥,大哥,別走啊,別走,這什麽人,還是跟十年前一樣,沒,沒禮貌。”

    見追不上了君無宇也沒有硬要追上去,嘴裏念念叨叨的。

    終於放棄了追趕,顧清風捂著肚子,半彎著腰,望著前方的人體力竟然如此充沛。

    ……

    地獄之門。

    剛剛踏入裏殿,一股令人窒息的味道直衝羽洛的鼻子,最後蔓延全身。

    地獄之門的規矩一向是

    沒完成任務者,罰

    忤逆權威者,罰

    背叛者,殺

    不忠者,殺

    自知沒有完成任務,領罰是遲早的事,但是眼前的景象卻翻新了羽洛對於處罰的概念,怎麽也無法想到,這迎接他的處罰竟然如此浩大,竟然召回了所有的殺手,雖說師父從來都不喜歡自己,但也沒有必要這樣羞辱他吧。

    羽洛走到地獄之主的跟前,那寬闊的後背,和強大的氣場讓羽洛不自覺的用戴著黑手套的手按壓著指甲,手心早已冒出了汗,隻不過隻有自己知道罷了,看了眼一旁擔心得要死的師兄們,羽洛低頭下跪,周圍靜悄悄的,殺手們屏住了呼吸,似乎每喘息一次都被無形的魔爪掐破。

    “說。”

    空氣的寂靜,是恐懼來臨前的預兆,僅僅一個字,從他嘴裏說出來好似一個巨人把沉重的大塊石頭往地上重重一砸,讓人措不及防。

    “任務失敗,甘願受罰!”

    壓抑之後的氣氛再現說話聲,卻比剛剛的氣氛更可怕,好像有什麽東西壓在胸口喘不過氣來。

    “僅僅而已?”

    四個字,在場的殺手們麵麵相視,因從小不受地獄之主的寵愛,殺手們對羽洛自然也是百般唾棄,看不起,這時候的一句話,足以讓人浮想聯翩。

    “魅影不知還所犯何罪?”

    回憶著最近發生的事,並無覺得自己做錯了什麽,底氣十足脫口而出。

    “不知?”

    冷哼一聲,不知從哪裏冒出的刺鞭揮向羽洛,呼嘯而來,重心不穩而向旁邊飛滾出去,臉上出現了殷紅的血痕,此時伏在地上的人眉頭緊皺,眼睛裏裝滿了無辜。

    “你不知?我來告知!”

    羽洛雙手撐地,抬頭仰望著俯視看著他的人,依舊是戴著麵具,那麵具下的眼睛充滿了殘暴,無論何時,從未改過。

    “紅布加喜,你殺給誰看?南門之主,你傲給誰看?殺了他的徒弟,賤了他的尊嚴,你很得意?

    北門之爭,你裝給誰看?我的麵子,你放在何處?那糾纏不清的仇恨,你到底善給誰看?你見過你的哪個師兄,仇人敢找上門?你在挑戰我的權威?給所有殺手抹黑?

    你罪大惡極,犯了所有門規,別以為你現在是自由殺手,就可以為所欲為,我告訴你,你後麵的兄弟們,不知比你好多少倍。

    別以為我不知道你一直在找你的身世,這個世界上,誰都可以知道自己是誰,就你不可以。

    別用這樣無辜的眼神看著我,你以為我會手軟嗎?”

    粗啞低沉的聲音,句句有力而帶著恨意。

    “這些莫須有的罪名我不背!”

    羽洛心裏暗暗想著,卻不敢說出來,眼睛裏現出怨意,什麽北門之爭,什麽為所欲為,什麽糾纏不清,這些他從來就沒有做過。

    “來人。”

    提高了音量,便見那牆上的黑布被揭了下來,各種刑具應有盡有。

    “真是變態,影,你可要挺住啊。”

    一個殺手小聲嘟喃著,他躲在殺手們裏麵,看著周圍的人竟然都是一副看戲的嘴臉,頓時覺得惡心。

    “刑具,隨便挑,你們一個一個來。包括你們。”

    他向著下麵的殺手們說了一句,順便看向魅魔,魅殺,魅戮他們。

    所有人聽到這句話,不禁各有感慨,有的害怕,有的躍躍欲試,有的不忍,有的不屑隻不過不太明顯罷了。

    羽洛看著一個殺手主動走上來,滿臉欣喜。

    “這個好不好?”

    那個殺手隨手拿起一個夾棍,醜陋嘴臉盡顯。

    “那這個呢?還是這個?”

    到底他還是在羞辱自己,為什麽要這麽對自己,憑什麽誰都可以知道自己的身世,就自己不能。

    正想的入神,背上的刺痛,把羽洛從自己的世界的拉了出來。

    他挑了一條帶有刺的鞭子狠狠的從羽洛背上甩去,所到之處,衣服破裂,出現了紅色的條狀,噴灑出細小的血霧。

    咧著嘴,咬緊牙關,愣是不肯發出一聲表示痛的聲調。

    人換了一個又一個,刑具也跟著改變,滿身傷痕,身處狼狽,這就是權威下的他,不敢反抗,不敢忤逆。

    怎麽會這麽懦弱呢?真是愚蠢呢?

    鞭子幾乎已摩擦過羽洛身體的所有部位,看著他沾滿血的雙手狠狠的摳著地麵,那左手的尾指缺失的一部分沾染著血跡,那挖心的痛好像就在昨天,清晰得不能忘記。手執鞭子的殺手再也狠不下心抽他,他知道,他在忍,他很痛,他很無助。

    羽洛無力的抬頭,看著自己眼前的人,困難的眨了一下眼睛,示意著叫他別怕。

    隻是那雙眼睛已經失去了原有的冷漠,有的隻是憂傷和疲憊。

    利落眼裏滿是不忍,看著他被切斷的尾指,那段不堪的回憶在腦中閃現,額頭青筋暴氣,再也忍不住,閉著眼睛大吼一聲,狠狠向羽洛身上甩去。

    “哼。”

    一聲悶哼,從嘴裏吐出鮮血來,再沒有了任何聲音。

    “對不起。”

    嘴裏念叨著,眼淚從框裏流出。

    “你們,給我記住,得罪我的人這就是他的下場,甚至比他更慘。”

    主人眼裏充滿了得意和肆虐後的開心,但語氣更添氣勢。

    羽洛才知道,他被利用了,弄這麽大的場麵,犧牲他的鮮血,隻是為了以他為例子警告別人,嗬,棋子就是棋子,能乞求怎麽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