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十四 身陷重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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淤泥沉積在洋河廣場上,被烈日炙烤的水分不斷蒸發,龜裂出來的痕跡,呈現出極不規則的形狀。重機車駛進公園深處,在比鄰洋河的岸邊停下。立冬和莫查跳下堤岸,沿著河邊甬道細細搜索,卻又去哪裏,尋得到當日乘坐過的皮筏。
‘難道李昭和老許提前離開了?遭遇如此大洪水,僅憑人力根本不可能,將皮筏劃回上遊的河心島。那他們現在又可能在什麽地方?’立冬皺緊眉頭,嘴裏不停吞吐著煙霧,他現在更擔心的是,島上一群人會被洶湧的洪水,衝到下遊的什麽位置。沒有解鎖密碼的衛星電話,鈴聲始終都沒有響過,‘希望他們不會……’正思索間,忽然胳膊被莫查輕拍一下,立冬順他手指的方向,朝遠處橋下望去。
“船怎麽會在這?”停靠在河心島的每條船,立冬幾乎都有印象。因此,當他看到被淤泥和垃圾覆蓋,側麵印著NO.57559號,標記斑駁的黃色小鴨子遊船,側翻在極遠處的橋墩旁時,臉色不由得為之一變,‘盈盈她們也被洪水衝進城裏來了?’
“蘭博,我們不就是來找船的嗎?難道這艘船不是你們劃過來的?”莫查不解的問道。
顧不上回答莫查的問題,立冬站起身,飛也似的向小船跑去。不明所以的莫查,隻好勉力跟在他身後,雙腿卻越跑速度越慢,到最後隻能雙手扶腰,緩緩行走。等到莫查終於趕上來時,半蹲著不停在四周翻找線索的立冬,忽地又站起身,抬頭向橋上望去。
隻見,橋欄上有一條淡淡的鵝黃色刮痕,若不仔細觀察,幾乎很難注意到刮痕的存在。為了證實自己的判斷,立冬助跑兩步,攀上丈許高的堤岸,雙手小心地扶住橋欄,雙腳在幾近坍塌的橋麵上,緩緩向劃痕位置靠近。嘩啦嘩啦的水泥石屑,從立冬雙腳剛踏上橋時,便不時灑落到平靜的河道裏。立冬近乎於作死的行為,看得莫查心頭突突直跳,他很擔心立冬一個不小心,從丈許高的橋上摔下來。
“蘭博老大,你悠著點行嗎?腿傷還沒好,可千萬要當心啊!”疾步從橋下逃出來的莫查,壓低聲音對立冬叫道。
“洪水把船衝到這裏,撞上橋欄以後,有人掉進了水裏。若我沒推斷錯,島上的人已經躲進城裏。洪水把線索衝刷的一幹二淨,他們具體在什麽位置,一時半會兒不太好找,我們還不能離開城區,得想辦法快點找到他們。”手上抓著一隻孩子的小鞋,立冬認得這隻鞋,正是從盈盈腳上掉下來的。
側身從小區護欄中間鑽出來,阿紫撿起草地上的背包,摘下掛在側麵的登山鎬。悄無聲息地蹲在路邊的綠化帶裏,向周圍仔細觀察好一會,才回頭朝塞班揮揮手。一人一犬的背影,在查容霜的視線中,漸漸變得模糊不清。
“你們為什麽要同意阿紫走呢?”顯是睡眠不佳的周小樂,臉色也如盈盈般難看。起初,查容霜和她一樣,都是極力反對,阿紫離開大家獨自行動的想法。可不知道為什麽,查容霜最後竟然又變了卦,不僅同意阿紫離開,還將辛苦得來的登山鎬送給阿紫。死後卻活似個沒心沒肺的人一樣,把檀木彈弓也一並送給她帶走。周小樂無論如何也想不通,這倆人到底在想什麽東西。要知道,每次查容霜和死後外出搜集物資的時候,有阿紫陪在身邊,周小樂便不會感到孤立無援,哪怕她心裏也十分清楚,真的遇到危險以後,很可能還需要自己來保護阿紫和盈盈。可是現在,隻剩下她獨自一人帶著小盈盈,周小樂想想就會感到莫名地恐懼。
“不要太擔心,難道你忘了,遇到她們的時候,阿紫可是孤身一人救了盈盈,她並沒有你想象的那麽脆弱不堪。甚至,若要真的比較起來,小樂妹妹,你的生存能力未必就能及得上阿紫。”直到阿紫和邊牧的身影徹底消失不見,查容霜才又坐回椅子上,繼續打磨著武士刀。
不停砍削竹坯的死後,歎了口氣,輕聲說道:“這小姑娘的性子,倒有幾分和我師叔相似的地方。別看年紀不大,可隻要是她認準的事情,就很難再會改變心意。這可以稱之為執著,也可以說是固執。總之,阿紫執意要走,我們是絕攔不住的。與其讓阿紫毫無準備的偷偷溜走,倒不如我們盡可能給她多提供些幫助。假設她真能找到師叔他們,阿紫還是會回來的。”
“阿紫姐姐一定會回來的,她還答應給盈盈帶巧克力呢。”小盈盈眼角掛著還未擦去的淚花,她對於阿紫的獨自離開,也感到非常難過。黑風顯是非常喜歡盈盈,它似乎感受到小丫頭的悲傷情緒,伸長舌頭,在盈盈臉蛋上舔個不停,借此來安慰她。
憂傷有如實質般,在房間裏凝結不散,將每個人的臉色,都塗抹的極是難看,大家似乎在為看不見方向的未來,擔憂不已。
午後的烈日,將積存在城區裏的洪水,進一步蒸發,拂麵吹來的秋風中,盡是潮濕的腥氣。阿紫跟在邊牧身後,小心翼翼地穿街過巷,孤獨地行進在荒無人跡的城區裏。無論從任何一個方向,突然傳來未知的響動,都會讓阿紫心頭一陣狂跳。可等她情緒恢複平靜以後,眼神卻又變得更加堅毅。
‘老蘑菇一定是去第六監獄找武器了。唉,如果不是因為那個固執的臭老道,可能現在我們早已匯合到一處。既然老許已隨他女兒離去,我也沒有必要繼續和他們攪在一起。’李昭手上抓著老蘑菇留下的車鑰匙,腳步匆匆地,在灰敗老舊的小區中穿梭而過。隻要車還在,天黑前便可以趕到第六監獄,找到自己的老搭檔。
站在車旁回頭望一眼小區方向,剛好和被捆住手腳,站在陽台裏的萊昂隊長視線相撞,對方似乎正張大嘴巴咒罵著什麽。李昭揚起手在空中揮了揮,隨即又豎起中指,嘴角掛上一抹壞笑。汽車發動機的轟鳴聲響起,萊昂隊長沮喪地坐回床上,瞪著窗外碧藍如洗的天空,惡狠狠地咒罵道:“以後別讓我再遇到你,卑鄙狡猾的黃猴子!”
阿紫是個極聰明的女孩子,雖然立冬隻是在閑來無事的時候,隨口和她說過一些追蹤的小技巧。阿紫不僅把這些小技巧,全都牢牢記在心裏,甚至還能舉一反三的,和立冬探討得更加深入。以至於,短短幾天相處下來,阿紫儼然已經成了立冬的好徒弟,盡管兩人還沒正式以師徒相稱。
金烏西墜,霞燒雲際,明日又會是一個豔陽天。
阿紫藏身在學校附近,一家門窗盡皆破碎的西式快餐店裏。庫房中堆滿還未來得及,做成商品售賣的原材料,盡數成為她和塞班的晚餐。許久沒有吃過雞肉的阿紫,兩邊嘴角上盡是汁水,眼睛笑得如新月般,和邊牧大快朵頤著。庫房被阿紫從裏麵反鎖上的同時,長長的木質拖把也被她頂在門上,給這裏加上雙重保險。‘明天天亮,我再去學校查看究竟,希望可以見到他們……’睡意襲來,阿紫和衣而臥,懷裏抱著塞班,陷入睡夢之中。
月華如水,秋意正寒,阿紫睡至半夜,感覺周圍越來越冷,便想翻身爬起來。可手掌剛一觸及鋪在身下的紙箱,便覺入手處似有冰霜凝結,甚是冰冷。‘我在進來之前,明明已經把庫房的製冷電閘放下來了,庫房裏怎麽可能還會上霜呢?’念及至此,不由得渾身一顫,‘不好,外麵來人了!’
恰在此時,一陣悉悉索索地腳步聲,在反鎖的庫房門外響起,有個女人寒聲說道:“凍死裏麵的小東西,還需要多長時間?製冷器別是壞了吧,這麽半天過去,怎麽裏麵一點動靜都沒有?”
“怎麽可能,這又不是第一次往裏麵塞人,以前不都好好的嘛!”另一個男人的嗓音,聽起來十分尖細,倒有幾分像是女人。
砰!庫房後麵不知道什麽東西,猛地發出一聲爆響。
雜亂地腳步聲,匆匆繞到阿紫身後,隔著庫房牆壁,隱隱能夠聽到尖嗓男人,狠狠咒罵道,“cao……早不……,……不壞,……辦法破……”緊接著,雜亂地腳步聲又繞回庫房門前。
正當阿紫不明所以地,蹲在庫房門側麵時,鑰匙輕輕轉動鎖芯的聲音,突然在寂靜的庫房裏響起。很顯然外麵一夥人,不想被藏在庫房裏的人發現,所以開門時,動作幾乎小得令人難以察覺。
庫房門輕輕顫動一下,緊接著又連續被人推動兩下,卻由於裏麵被拖把長長的木杆頂住,門沒能被推開。
“這小東西,狡猾的很!裏麵應該被她用東西頂住了,我們現在怎麽辦?”尖嗓男人感到情況不對,說話的音量,再不如先前一樣隨意,竭力壓低嗓音向同伴問道。
“賈瘸子,你瘋了嗎?庫房裏麵的東西,我們還得留著當誘餌呢!還有,你要是把裏麵的小東西燒死了,老娘絕對跟你沒完!”女人好像並沒有習慣,壓低嗓音來說話,因此她說的話,躲在庫房裏的阿紫聽得一清二楚。
“方方,你小點聲,別把裏麵的小東西吵醒了!不是你說的嘛,她身邊還有條大狗,真要是發生衝突,我們未必就能討到便宜!”尖嗓男人伸手去捂方方的嘴,庫房外,立時傳來互相拉扯的雜亂響動。
“盛龍,你這個狗崽子,別借這機會,占我們方方的便宜!你老子娘的,褲子都快讓你拽掉了!狗崽子,你這是捂嘴嗎?淦!”賈瘸子高聲叫罵著,也加入了戰團之中。
月光透過破碎的玻璃窗,落在快餐店的地麵上。三個光禿禿的腦袋,好似被死人皮膚覆蓋著,月光照在頭頂,竟絲毫映照不出一點光澤。盡管快餐店四周的街道,不斷有喪屍穿梭往來,可它們卻像無法看到店裏的三個光頭一般,隻駐足店外仰頭猛嗅,短暫地停留一會,便即遠遠離去。在喪屍的世界裏,三個撕扯在一起的光頭,已和死人全無分別。(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