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九 閨中密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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陣陣如鬼哭神嚎似的寒風,夾雜著如鵝毛般的雪花,撲打在結滿霜花的玻璃上,單調的沙沙聲攪得人無法安然入睡。房間角落裏有團毛茸茸的黑影,一個女孩環住雙臂將黑影牢牢抱在懷裏,頭痛欲裂的感覺已不似先前那樣難以忍受,沒有篝火幫助保持體溫的身體,貪婪的緊貼著黑影。此刻,她們仿佛融為了一體。
‘……’
‘據我猜測,可能和你吃掉的斷臂有關。’
‘斷臂?哦~就是頭發顏色和我身上毛色一樣的女孩,我記得她好像是叫漢娜,沒錯吧?’
‘難怪會有熊瞎子的綽號,原來你是個色盲啊。漢娜的頭發明明是棕色,你卻是一頭黑熊,怎麽可能一樣呢?’
‘讀書少,就不要亂講話。誰告訴你黑熊的毛就必須是黑色?另外,你又聽誰說的,我們視力不好?明明是因為山林裏的樹木太多,對我們的視野有影響,我的視力可比你好多了!’
‘嘻嘻,你竟然是一頭非常傲嬌的小母熊呢。’
‘哼!無知的人類。’
‘小煤球兒,你最喜歡吃什麽?我對於黑熊的習性所知實在太少,你不會真的喜歡吃喪屍吧?’
‘……’
‘好了,好了。以後不叫你小煤球兒了還不行嗎?你喜歡什麽名字?叫你玄兔怎麽樣?’
‘你不是傻子吧?我明明是一頭熊,怎麽可能是兔子?’
‘這是我們國家的祖先,許久以前對於月亮的別稱,你胸口不是有一團月牙形狀的茸毛嗎?’
‘哦,你們人類的祖先真奇怪,為什麽要把月亮叫成兔子?難道他們真以為兔子在天上嗎?’
‘這我就不懂了,我是聽一位老師曾經講課的時候,提起過這個名字,可是他卻沒有解釋為什麽。’
‘老師?老師又是什麽東西?好吃嗎?’
‘你又餓了?現在外麵喪屍的數量太多,就算我們兩個加起來也隻能給它們當點心,還是等天亮了以後再想辦法,給你找點食物吧。’
‘誰說我喜歡吃又臭又爛的腐肉了?明明蜂蜜才是我的心肝寶貝,你實在是太不了解黑熊了。我們隻在食物極度匱乏的情況下,才會不得已吃些不好吃的垃圾食品。但是一般情況下,我們都會在食物匱乏的冬季來臨前,填飽肚子睡大覺。等到來年春暖花開,鮮美的魚肉就該取代蜂蜜在我心中的地位,我現在好想吃魚啊~’
‘咦?你怎麽流口水了?還真是個沒長大的小屁孩兒。’
‘切,你也不過才比我大幾歲而已。’
‘玄兔,你怎麽會突然掌握了這麽多人類的語言?我也沒教過你啊。’
‘或許還是那條斷臂的緣故吧?誰知道呢?’小黑熊緩緩睜開雙眼,凝視著窗外的夜空,‘你為什麽要冒著生命危險來救我?隻因為我是你的寵物嗎?’
‘你不是寵物!你是我最好的朋友!’阿紫雙臂更加用力地抱緊小黑熊,‘如果是我遇到了危險,你不也一樣會來救我嗎?’
‘如果人類都能像你這樣,或許外麵的一切就不會發生了。’
寂靜寒冷的房間裏,兩個微弱的呼吸聲均勻地交替著,不需要花哨的語言交流,阿紫和玄兔之間的信任,卻堅如磐石般牢固。這或許是人類曆史上,第一次真正觸碰到大自然的脈絡。
米迦勒藏身在高大的衣櫃裏,除嘴唇以上的部分露在衣服堆外麵,渾身都被款式各異的服飾蓋住。眼下除了依靠這堆舊衣服保暖,硬挨過寒冷的夜晚外,他實在想不出更好的方案。沒有辦法上鎖的房門,雖然被桌椅冰箱等物體堵住,卻還是不能遮擋樓道裏灌進來的暴風雪。漆黑的房間早已跌破零度,水龍頭下掛著一隻寸許長的冰錐,米迦勒心裏甚至開始懷疑,自己根本等不到明天太陽升起,就會被凍成冰雕。‘外麵似乎安靜了許多?我不會是在凍僵之前,大腦產生了幻覺吧?’睜開眼時,可以很明顯的看到,撲簌簌的霜花從睫毛和眉毛上落下,米迦勒掙紮著鑽出衣櫃,這才發現此刻窗外早已豔陽高照。
“呼哈!我竟然活了下來!真是個奇跡!”顫抖著的右手在胸前畫個十字,沐浴在陽光中的米迦勒,感覺周身的血液似乎也在漸漸融化,“感謝吾主,哈利路亞。”
街道上的積雪已經可以淹沒人的膝蓋,這在相對現代化的東海市,絕對是百年難得一見的奇異景象。雜亂無序的雪坑隨處可見,尚未凍實的積雪被風卷起,雪坑裏便會不時露出凍僵的手掌或斷腿。冬至深一腳淺一腳的橫穿過馬路,他想去對麵的便利店裏碰碰運氣,或許在老天的眷顧下,說不定還能找到些可以用來果腹的殘羹冷宴。孤寂的狼嘯穿透寒風,從城市邊緣隱隱傳來,聽得冬至有些心癢難耐。如果在便利店裏什麽東西都找不到,他還可以嚐試布置陷阱抓幾匹狼來填飽肚子,‘這些野獸輕易不會接近有人類居住的城市,難道這裏還有什麽吸引它們的東西存在?’
便利店厚重的玻璃門,隻餘下巴掌寬的空間沒被暴雪淹沒,積雪沿著破損的落地窗流入室內,仿佛一座座堆砌好的滑雪場滑道。上天關上了門,它總還是會給你留扇窗,冬至不會蠢得去清理積雪,可他也並沒有盲目自大地,直接闖進凶吉未定的陌生房間。罐裝食品的最後作用,就是被掏空食物後剩下的鐵皮罐子,全讓冬至做成了探路的工具。
雜物在鐵皮罐子中叮叮當當亂響一氣,瞬間撕碎了便利店裏安靜的空間,側身藏在落地窗邊的冬至,支起耳朵仔細分辨著便利店裏是否還有其他聲響。待到鐵皮罐子不再發出噪音,冬至仍舊等了將近五分多鍾,這才揮動手上的工兵鏟,將窗口積雪鏟平,小心翼翼地翻過窗子跳進便利店。
貨架上滿是積雪,工兵鏟輕輕掃過,除了白皚皚的雪花灑落一地外,卻不見貨架上還有其他東西。秉承著絕不能白跑一趟的理念,冬至不想就此放棄搜尋,可便利店有可能儲存食物的庫房,正位於光線難以企及的暗處,這著實讓人感到頭痛不已。摩挲著身後分量早已變輕許多的背包,凝視著昏暗走廊的冬至,眼神漸漸變得堅定,‘要麽餓死,要麽被咬死,橫豎也沒得選擇,拚他娘的!’雖然冬至精於狩獵之道,但在東海市這座鋼鐵森林裏,卻沒有能夠給他施展才華的舞台。
越靠近便利店庫房的地麵,積雪厚度也隨之變淺,直至最後,火光中隻剩下不知沉積了多長時間的塵土。幹冷的空氣裏彌蕩著一股子黴味兒,越是接近庫房,黴味兒也變得愈發刺鼻。換下手裏的工兵鏟,冬至又從背包側麵摘下一把由廢棄鋼板自製的開山刀,握柄上原本纏著的白色布條,已被血汙浸透變成黑紅色。庫房的大門緊閉,門板上雜亂的血汙和掌印早已幹涸,在火光映照下閃著烏突突的光澤,仿佛它們的主人的靈魂仍舊遊蕩在四周,哭訴著自己遭受過的悲慘經曆。冬至眼角微微抽動了一下,即便他對於這些已然司空見慣,可還是不能做到心如止水。
右腳尖踩在門板上暗暗發力,卻發覺門後似乎有什麽東西頂著,被腳尖推開的門縫裏,一陣讓人窒息的腐臭味如旋風般衝了出來,舉在冬至臉側的火把被吹得呼呼作響。開山刀貼著地麵插入門縫,隨後緩緩向上移動,待到刀身距離地麵接近成人大腿般高度時,就被未知的物體攔住去路,顯然這就是被人用來從裏麵頂住房門的工具。刀背輕輕朝上撞擊發出輕響,聽上去像是一截粗實的木棍,冬至抽回開山刀,循著記憶中的高度又用刀尖輕輕去戳木棍,一點點將它從門後推開,同時又盡量避免力量過猛,讓木棍直接掉在庫房地麵上。
庫房裏始終靜悄悄的沒有一絲聲響,冬至將火把斜插在走廊裏的貨架上,這才雙手一同握緊開山刀,抬起左腳猛地踹開庫房大門。與此同時,冬至整個人快速向後躍開,留出足夠空間讓他可以雙手揮劈開山刀,又不給庫房裏突然衝出來的東西近身撲擊的機會。
貨架、包裝箱、以及原本捆紮好的貨物攪翻一地,探過開山刀小心翼翼地翻挑著,冬至有種忽然踏入寶山之中的喜悅。正是由於庫房大門被人從裏麵堵住,才能得以將許多密封儲藏的罐裝食品保住,並沒有被其他幸存者過早的消耗幹淨。
嘩啦一聲!
身後雜亂的包裝箱和貨架下麵,一顆幹癟的腦袋鑽了出來,兩排黑乎乎的牙齒用力一咬,冬至的登山靴後跟就被硬生生扯斷了。原本如小山般厚厚鋪滿一地的包裝箱和雜物,很快就都癟了下去,又有六隻肢體殘缺不全的喪屍,或是直立或是爬行慢慢圍攏過來,將冬至困在了昏暗的庫房之中。(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