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一 恩威並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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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蓄謀已久的暗中偷襲沒能奏效,小黑豹立刻將身體,悄無聲息地隱遁進黑夜之中,盡管失去了母獸的悉心教導,可它還是憑借常人難以理解的領悟能力,掌握了與生俱來的生存技能。

    火焰在半空中呼呼作響,七八根還在燃燒的木條,在冬至極為熟練的手法下,從窗口飛出,斜插在布滿野獸足跡的雪地上,立時便讓狡猾的小黑豹無所遁形,甚至險些被兩根突然飛出來的火把砸在身上。獸毛烤焦的糊味隨風飄散,被一圈火把困在中間的小黑豹,情緒則因對火焰的恐懼而變得愈發躁動不安。

    “小王八羔子,讓你再跟老子呲牙!”木條上的火焰隨時都有可能熄滅,冬至為節省時間以及降低意外情況發生的可能性,趕忙翻身從窗口跳出獸欄。落地時,手上已多出一根精心打造的捕獸索套,而為了可以成功抓住這隻狡猾的小黑豹,他隻能忍痛犧牲掉,那杆越用越順手的草叉。

    出於對自身安全的考量,加之窗口與地麵間的距離較高,冬至留給小黑豹的印象,隻是一顆比足球大不了多少的腦袋,這也是它對冬至的態度,越來越肆無忌憚的主要原因。野獸對於危險的直觀判斷,在絕大多數情況下,取決於目標的體型大小。當身高足有一米八五的冬至,裹著一身厚實的熊皮襖,出現在小黑豹麵前時,雙方在體型上的巨大差異,幾乎是在一瞬間,便將小黑豹短期內形成的錯誤的自信感徹底擊碎。

    須毛皆張,腰背緊弓,此刻的小黑豹已然和一隻受到驚嚇的家貓無異。隨著冬至故意拔高挺直的身體,一步步逼近,翻滾在喉嚨裏的低吼聲,也開始變得愈發尖利,讓人很容易就能夠聽出,小黑豹淒厲的叫聲裏,充滿了對於死亡的恐懼。

    刺啦一聲,木條上的火焰十分歡快的向上躥起,已經退無可退的小黑豹,在被火焰燙到的瞬間,無比驚恐的回頭張望。

    ‘小王八羔子,我看你這回往哪兒跑?’冬至等的就是這個時候,如果小黑豹始終將注意力放在自己身上,憑它十分靈敏的前爪,以及遠超人類百倍不止的反射神經,可以輕而易舉的將捕獸索套拍到一邊去。而一旦第一次捕捉失敗,那麽以小黑豹的狡猾程度,同樣的捕捉手法,就不可能再有第二次機會。

    趁著小黑豹再次回過頭來的瞬間,冬至揮出手裏的捕獸索套,準確無誤的套在了小黑豹的脖子上,緊接著又用力一拽,握在右手上的索繩,小黑豹立時便被索套勒得翻起了白眼。

    晨光穿透霧氣,將雪白大地照亮,獸欄的篝火上方青煙嫋嫋,悉悉索索的響動傳入冬至耳中,他隻是不慌不忙的伸個懶腰,才一臉壞笑的走到距離小黑豹不遠處的地方,緩緩蹲下。

    拴在柱子上的繩索突然繃得筆直,已經躍上半空的小黑豹,身體重重的摔向地麵,卻又在堪堪落地前,靈活的扭轉腰身穩穩地四足落地。盡管偷襲未能成功,可小黑豹黃澄澄的眼睛裏,仍舊閃著無比倔強的光芒。

    “你他娘的,就是欠揍!”冬至控製著手裏的短棒,用一種既不會傷到小黑豹,又可以讓它吃點苦頭的力度,敲在它圓溜溜的小腦袋上,“我也不知道你能不能聽懂我在說什麽,也可能是我在異想天開。但不管怎麽樣,隻要你能乖乖聽話,咱們兩個就能一起相安無事的吃肉,懂了嗎?”

    小黑豹極具挑釁意味的呲著牙,骨子裏的獸性,令它對於自由的向往難以磨滅,但這一切的前提是,必須要能夠保證自己的肚子不挨餓才行。

    炭火炙烤下的肉片滋滋作響,奇異而又完全陌生的香氣,毫不留情的勾動著小黑豹肚子裏的饞蟲,嘴角不爭氣地垂下兩條長長的涎水。

    “饞了?”冬至像守財奴一樣,十分吝嗇地丟過去一塊肉片,一直盯著冬至吃肉的小黑豹,完全沒有任何猶豫,一口就將地上的肉片吞進肚裏。隨後又意猶未盡的仰起臉,繼續目不轉睛的看著冬至吃肉,眼神裏也充滿了毫不掩飾的期待。然而令小黑豹十分失望的是,直到坐在篝火旁的討厭家夥,將所有的烤肉片都一掃而光,也沒有再看它一眼。

    低沉而又充滿威脅的喉音,討厭的家夥全無反應。和母獸撒嬌討要食物時的喉音,仍舊沒能引起討厭的家夥注意。而每當小黑豹嚐試用牙齒咬斷繩索時,討厭的家夥也必然會準時出現。緊接著,不是小腦袋挨上一拳,就是屁股蛋又被踢上一腳,所有的攻擊都不致命,但卻都能令小黑豹清晰的感覺到痛楚。

    夜幕終於降臨,討厭的家夥再次坐到篝火旁,縈繞在鼻尖的烤肉香氣,令小黑豹對麵前冷硬的生肉,徹底沒了食欲。可無論它如何抗議,坐在篝火旁的討厭家夥,卻始終不為所動。晝伏夜出的生活習慣被打亂,沒能填飽的肚皮又不願放棄折騰,一天一夜都沒能好好休息的小黑豹,在饑餓與疲倦的煎熬下沉沉睡去。夢裏的它,似乎又再次回到了充滿自由與危險的曠野。

    連續一周,冬至每天都隻給小黑豹吃一塊烤熟的肉片,而冷硬的生肉卻從未斷過,可這個小家夥吃下去的生肉卻越來越少。看情形,似乎它真的已經具備了一些不同於其他同類的意識。

    “小王八羔子,讓老子摸摸!”經過幾天的鬥智鬥力,小黑豹對於冬至的敵意也消退了一些,他現在已經可以蹲在小黑豹身邊,隻是一旦想要嚐試伸手去觸摸柔軟黑亮的獸毛,就會遭來小黑豹的反感和抵抗,當然它也免不了挨上一頓好打,“今天隻要你乖乖的讓我摸一下,烤肉片就讓你吃個夠,怎麽樣?”冬至臉上表情像極了手裏拿著棒棒糖,想要誘拐小女孩的怪叔叔,再加上久未打理有些打結的絡腮胡,他的樣子已經不能用猥瑣來形容了。

    小黑豹表情委屈而又憤怒的看著,漸漸向它頭頂伸來的大手,一時間拿不準主意,不知道自己該不該狠狠咬上一口。所有抵觸情緒,在下巴傳來的一陣陣暢快無比的感覺下,很快便消散得無影無蹤,小黑豹甚至對於這種十分舒服的抓撓,心裏還有點戀戀不舍。

    “哈哈!你這個小王八羔子,果然能聽懂我在說什麽!”擼貓的感覺本就容易讓人類上癮,而這會冬至擼的可是豹子,心裏的那份酸爽與滿足感,已經無法用語言來表達,“隻要你能乖乖聽話,以後天天都能有烤肉吃,懂了嗎?”

    小黑豹完全無視了猥瑣男人,對自己身體的上下其手,喉嚨裏咕嚕咕嚕的低聲鳴叫著,現在它的眼中,隻有那一塊塊令它魂牽夢繞的烤肉片,哪怕眼角掛上了既屈辱又滿足的淚珠,小黑豹還是義無反顧的大吃特吃,這或許是它有生以來,吃過的最憋屈卻也最痛快的一頓烤肉。

    潔白的北極熊毛,在漫山遍野都是積雪的世界,屬實是最理想的保護色,如果冬至趴在雪地裏不動,很容易讓人忽視掉他的存在。小黑豹藏身在距離冬至不遠的人造林裏,盡管它已經無奈地接受了猥瑣男人的收養,可骨子裏的傲嬌天性卻仍舊無法磨滅,如果不是因為跟著猥瑣男人有烤肉吃,小黑豹絕對會第一時間逃得無影無蹤。

    一條長長的繩索,將黑發女孩和金發男人連在一起,而讓冬至感到匪夷所思的是,繩索的一端分明像栓狗一樣,牢牢係在黑發女孩又細又瘦的脖子上,金發男人反倒像個牧場主一樣,趾高氣揚的站在遠處指揮著女孩幹活,繩索的另一端則被他踩在腳底下。不時會有人從房間裏進進出出,可每個人都沒有一點想要幫忙,亦或是同情女孩遭遇的表情。

    女孩雙手被寒風吹得紅腫紫漲,胸前抱著一堆劈好的,還帶著淡淡血跡的柴木,臉上沒有表情,仿佛一個失去思考能力的死人,趟著深陷下去的雪中小路,茫然而又麻木的蹣跚而行。

    金發男人高聲嚷著什麽,雖然冬至聽不懂他們的語言,不過,從接下來發生的事情,冬至大致也能看出些端倪。

    柴木散落一地,女孩瘦小的身子趴在雪地上,頭卻深深藏進積雪中。從一陣陣戰栗不已的身體,冬至勉強推測出女孩似乎正在竭力克製,不讓自己哭的聲音太大,進而招來更多的鞭打。

    似乎心裏糟糕的情緒發泄夠了,金發男人朝女孩後背啐一口,正要轉身離開時,溫暖的房間裏,才慢吞吞的挪動著,走出來一個身形肥碩的黑胖女人。

    “卡洛斯,你以後離阮遠一點,該死的混蛋!這麽小的孩子怎麽能經受得住你摧殘?你難道就一點人性都沒有了嗎?”哈內森吃力的彎下身子,她的右手如果不扶著旁邊牆壁,很可能也會和黑發女孩一樣,一頭紮進雪地裏,半天都沒辦法站起來。

    潘多拉的魔盒一旦開啟,就很難再有機會合上。完全由陌生人組成的團隊,好不容易磨合到今天,才尋出一個脆弱且十分不合理的平衡狀態。結果,這種脆弱的生態平衡,卻在約瑟夫死後,也一並隨著他的死亡而支離破碎。

    哈內森的右手,確實一直未曾離開過牆壁,可她沉重的軀體在失去意識控製後,卻很快便如爛泥般癱軟下去。(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