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爺爺……”
    塢城地下第四層，無人的下水管道中，小臉煞白的少女靠在牆角，無神的雙眼毫無焦距的看向上方，口中喃喃自語。
    她本以為進入塢城後，將會是一段快樂的時光。
    結果卻與之相反。
    當她無意中看到某人頂著著一個古怪的蛇頭，還被蛇眼盯上後。
    一場看似毫無關聯的追殺就開始了。
    不是沒有想過與塢城內警舉報，而是舉報了也沒有用處。
    一切的一切，都像是被一張無形的大網給網住。
    她與她爺爺，就像是蛛網上掙紮的蟲豸，毫無機會。
    被逼得沒有辦法，爺爺隻能帶著孫女往塢城的下方逃。
    塢城總共有地下五層，其中第五層已經徹底廢棄，第四層被改為下水通道。
    憑著自身特殊的能力，少女總能夠在複雜曲折的下水道中，選擇出最為適宜的通道。
    險險的躲過身後人的追捕。
    可無論再怎麽躲避成功，少女終究是要吃飽肚子的。
    這個時候的她不僅口渴、肚餓，甚至還在發燒、咳嗽，偶爾抽搐一下。
    她爺爺沒有辦法。
    隻能去找藥，找吃的。
    第一次他成功回來了，帶來一板止痛藥，兩塊麵包，半瓶水。
    而現在，已經過去快兩天了，第二次，他始終沒有歸來。
    在如同天羅地網的圍追堵截之下，少女能夠躲得這麽長時間，已經快到極限。
    她有能力支撐，總能做出有利於自身的選擇。
    可她的爺爺卻並沒有這種能力，最終被捉住，好像也沒有任何意外。
    心裏早就知道爺爺會是什麽樣的下場，可她依然不想相信。
    隻是無意中看了那人一眼而已，事情怎麽就變成這樣了呢？
    從小到大從未憎惡過某人的少女，第一次學會了憎惡。
    她的天真，在這場突如其來的劫難中，被抨擊得七零八落。
    此時的她，誰也不信，甚至萌生死誌。
    嘩嘩嘩。
    不遠處下水道轉角處，傳來淌水的聲音。
    少女一驚，下意識的就想起身再跑。
    她本就是驚弓之鳥，任何風吹草動都會引起她劇烈的反應。
    好在她終究沒有失去最後的理智，即便知道可能會死，她也依然咬著牙再一次施展了能力。
    然而能力的反饋，卻讓她呆滯當場。
    選擇是命運的岔道。
    做出應有的選擇，就能順從命運的軌跡，滑向意料之中的方向。
    少女的能力很特殊，卻又並不非常特殊，因為這種類似“命運抉擇”的能力雖然罕見，但卻並不受到歡迎。
    每一次的“命運抉擇”所付出的代價，都是宿主自身的壽命。
    如果“命運抉擇”隻與自身相關，付出的代價還在可以承受的範圍之內，可如果“命運抉擇”與自身所在勢力相關，可能做不了一兩次選擇，就會少年白發、牙齒脫落、身體腐臭、離死不遠。
    直白點說，擁有這種能力的人往往活不長——
    與自身相關的“選擇”，會導致短命。
    但如果上升到與周圍相關，則會導致暴斃。
    更重要的是，這種能力所給出的答案永遠隻會是“選擇”，而非“正確答案”。
    對於大勢力而言，這種能力用來參考都差了許多。
    因為大勢力每一件重大事情的選擇，往往在事情發生
    之後，就已經注定了，無法以任何人的意誌做出改變。
    也正因為如此，“命運抉擇”就顯得異常的雞肋。
    少女的能力很差，因為老者從來都不允許她動用“命運抉擇”的能力。
    以至於現在的她，隻能對自身施展能力，判斷出安全還是危險。
    一連數天的不斷施展能力，已經讓她的發絲漸漸染上了白色。
    明知這麽做會導致自身短命，可為了逃離，她別無選擇。
    有時候她甚至在想，如果自己的力量更強一些就好了，就可以連帶著爺爺一起做出“選擇”。
    或許這樣，自己還可以與爺爺一同逃出塢城。
    偏偏自己這麽弱，弱到任何反抗都顯得異常可笑。
    她本該絕望，但現在命運似乎又給了她希望。
    靠在牆角，怔怔的看著下水道的拐角，她一動不動。
    從拐角處走出來的是一名中年男子。
    長相平平，皮膚很白，棕色的眼睛，頭發稀疏，穿著黑色的大衣。
    在昏暗的地下管道中，顯得異常的奇怪。
    男子衝著女孩微笑，“看來我來遲了，抱歉。”
    “我叫楚胡語，或許能給你一線活下去的希望。”
    “您覺得呢？南榮問。”
    少女——南榮問對楚胡語的說辭毫無反應。
    也就楚胡語的出現，讓她稍稍驚訝。
    可是驚訝又如何？能夠讓她的爺爺活過來嗎？
    不能。
    “雖然我來遲了，但你也沒有必要徹底放棄。”
    “畢竟我的出現，就代表你將來的複仇，是有可能實現的。”
    楚胡語對南榮問的反應毫不奇怪，輕聲低語。
    複……複仇？！
    南榮問的眼中瞬間點燃了一點火花。
    她猛然抬頭看向對方。
    “你知道是誰在追殺我？”
    楚胡語微微點頭，“我想這並不是什麽難猜的事情。”
    “首先要排除塢城上層對你的追殺。”
    “因為你的存在，對塢城而言，就宛若灰塵那般不重要。”
    “塢城如果真的想對你動手，你連逃到地下一層的機會都不會有，更不要說躲到地下四層了。”
    聽到這話，南榮問一時間有些無言。
    是的，她也覺得不會是塢城在追她，可對塢城，她再也沒法有半點好感。
    所以她抿了抿嘴，一語不發的看向楚胡語。
    似在無聲的問道，不是塢城上層，那會是誰？
    輕咳一聲，楚胡語伸出右手，豎起三根手指。
    南榮問眼神一縮，咬牙切齒道，“是三邪教？”
    楚胡語微微點頭，“不出意外的話，應該是虛靈教。”
    “無論是救世教派還是複活教，都不太可能滲入塢城上層，唯有虛靈教有那麽幾分可能。”
    南榮問頓時冷靜下來，“為什麽不可能？救世教派的三大係苦痛、迷魂、靈欲，豈不是更有機會滲入其上？”
    “咦？”楚胡語看向南榮問，“小姑娘，你似乎對救世教派很了解啊。”
    南榮問垂下眼眸，“我的爸爸媽媽就是因為救世教派而去世的。”
    楚胡語“……”
    “抱歉。”
    “雖然如此，但我還是要說，塢城的上層，唯有虛靈教有幾率滲入，其餘二大邪教，都毫無機會。”
    飯團看書
    “救世教派利用
    暗能操縱人心，可也正因為如此，他們對於暗能輻射的收斂能力極低，根本無法通過暗能檢測。”
    “這裏唯一的問題就是，暗能輻射的檢測成本太高，不能天天進行。”
    “可就算如此，每隔一個月一次的檢查，他們根本無法躲避，所以他們沒法滲入塢城的上層。”
    “複活教派……嗬嗬，前段時間好像在明世放了一個大招，想把那位千年帝王給複活過來。”
    “但好像反過來被那位帝王給利用了，在明世的勢力大傷。”
    說道這裏頓了頓，楚胡語看向南榮問，又道，“其次，複活教派的內部分為死亡、重生二係。”
    “重生係的暗能擾動係數，僅次於救世教派的苦痛係，所以重生係也沒法通過暗能檢測。”
    “死亡係的擾動係數倒是極低，若是故意收斂，倒是能夠通過暗能檢測。”
    “可問題是，複活教派死亡係的太過特殊，會導致人的欲望低垂，心境如同一灘死水，宛若活死人一般。”
    “有著如此明顯表征，顯然也不適宜滲透人類大城。”
    “唯有虛靈教神秘莫測，內斂低調，有那麽幾分可能，滲入了進來。”
    南榮問深吸一口氣，“所以，我和爺爺是被虛靈教追殺？”
    楚胡語搖了搖頭，“我可沒這麽說，畢竟你究竟為什麽被追殺，我還不知道。”
    “如果你相信我，就請對我實話實說……可不可以？”
    這句話一說，兩人之間頓時陷入詭異的沉寂當中。
    誰都不說話，誰也不想說話，似乎都在等待。
    楚胡語當然能等，畢竟追殺並沒有追殺到他的頭上。
    南榮問卻是等不得，她隻能閉眼，再睜眼，用毫無波瀾的語氣說道，“我無意當中看到一個人的頭，是蛇頭。”
    “並且與那蛇頭恰好對視了一眼。”
    “然後我和爺爺就遭受到了……”
    她話說完，楚胡語全身一抖，“真實之視？！居然是真視！！”
    看向南榮問的眼神頓時變得無比炙熱，“你確定你十分清晰的看到了對方是蛇頭？”
    南榮問沒有回答，但她的眼神說明了一切。
    楚胡語訕訕一笑，“抱歉，我有點太過激動了。”
    “不過我也明白為什麽對方要抓捕你了。”
    “為什麽？”南榮問脫口而出。
    楚胡語指了指眼睛，“你的眼睛是最好的祭品。”
    “無論被三大邪教的哪一方發現，你都會遭受到無止境的追殺。”
    南榮問不由一僵，張嘴欲言，卻又半個字都說不出來。
    她終於明白，為什麽自己的爺爺非要帶著自己去巴別塔。
    她更十分懷疑，自己父母的死亡，很有可能也和自己有關。
    一種莫大的悲哀湧向了她，她有些不受控製住了自己的胸口，呼吸仿佛就此停頓。
    隨後就是熊熊燃燒的仇恨之火。
    灼燒著她尚算稚嫩的心靈。
    “你……找我想做什麽？真的能幫我複仇？我又要付出什麽代價？”
    南榮問隻覺得全身上下徹骨冰涼，胸膛中的火焰卻又熾熱難耐，她咬著牙近乎一字一頓的問道。
    楚胡語微笑著看向她，“付出什麽代價？不，你我都是邪教的受害人，我和你是同一戰線的達瓦裏氏。”
    “我隻會救你，又怎會害你。”
    “和我走吧，我將帶你去見那位，唯一可以救你的那位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