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人樓。

    人去樓空，分外冷清，唯有一縷殘燈微晃。

    秦驍隻身一人走進大廳之中，望著那樓中的燈火，沉聲道。

    ““先生”，我來了。”

    “想不到閑王殿下您真敢隻身犯險，看來這允羨兒的命，在殿下心中還是有些份量的。”戴著麵具的“先生”輕笑而出，在樓梯上方，半倚著扶手，居高臨下的打量著滿臉戒備的秦驍，那深邃的眼睛中，閃爍著意欲不明的光芒。

    “允羨兒相助過我，我自當援救於她。”

    秦驍隨便從地上扶起一張椅子，擺在空處，就那麽坐在大廳之中。

    “隻是，我也沒想到“先生”你，居然也是一人。”

    自打進門之前，他便開始搜尋屋內的動靜，直到剛剛他方才確定，偌大的留人樓中，除了自己和麵前的這位“先生”之外，也隻剩下樓上閨房中，氣息微弱的允羨兒。

    她，也是隻身前來！

    秦驍原本以為對方是打算借著允羨兒的命，召集所有高手，意圖亡命一搏！可現場的一切，卻讓秦驍不禁對“先生”此舉的意圖，產生了懷疑。

    “人一多，自然麻煩。”對此，“先生”淡淡一笑，那留情的眼眸之中嫵媚款款：“況且，我今日要和閑王殿下說的事情，也不便其他人知道。”

    此語一出，秦驍瞬間警惕起來。

    隻聽“先生”緩緩道。

    “你可知，我為何苦心孤詣的想要殺你？”

    “願聞其詳。”

    這，也是一直困惑秦驍的問題。

    “氣運。”

    對方的回答，出乎秦驍的預料。

    “拂曉會謀國，並非嗜殺求利，而是想要奪舍一國之氣運，為我所用。而氣運，通常隻會出現在明主身上，閑王殿下，你身上的氣運，可謂是異常濃鬱啊！”

    氣運。

    玄之又玄。

    秦驍怎麽都沒想到，對方居然會因為如此玄奧的事物，對自己痛下殺手！對天下諸國磨刀霍霍！

    “謀氣運者，身入末微，所言卻可直達天聽；麵臨絕境，十死無生亦可力挽狂瀾！十七年前，我在給你娘下毒時，你就該死，可那時我隻當你運氣好，加上鳳帝哀求，我方才放了你一條生路。”

    “後來，你嶄露頭角，我便意識到你身上可能肩負氣運，之後的屢次設計圍殺，換做常人必死無疑！而你卻一次又一次可以逃出生天！那時我便知道，你身上，有鳳鳴氣運。”

    “我娘，是你殺的？”秦驍眼神冰冷。

    真正的殺母仇人，近在眼前！

    “不錯。”

    “嗬……”秦驍低低一笑，將滿腔恨意壓在心中，報仇的事暫且放下，現在他心中還有許多疑惑尚未結清。他一邊消化“先生”的話，一邊問道：“若真如你所言，有氣運之說，鳳鳴氣運自當在鳳帝身上，又豈會在我之身？”

    “鳳帝？”誰料對方輕蔑一笑，言出驚人：“鳳帝身上早就沒有氣運了！早在當初，鳳帝知曉我暗中給肅晴兒下毒，卻不加以製止的時候，鳳鳴氣運早就離他遠去！”

    轟！

    這一席話，石破天驚！

    “你說……什麽？！”

    秦驍的麵目變得尤為猙獰，他知道鳳帝對當年之事有所隱瞞，可他萬萬想不到，鳳帝居然默許了“先生”的舉措，淪為謀害自己母親的幫凶！

    為什麽？！

    “我說過了，拂曉會的目的，是奪舍氣運。”見到秦驍這副表情，“先生”顯得饒有趣味：“氣運並非憑空產生，就如同鳳鳴曆代先帝窮兵黷武、南征北戰才有了如今的數千裏疆域一樣，氣運這玩意也是代代迭積，從那些國度身上奪取，方才有了鳳鳴如今的氣候。”

    “當時肅晴兒身上，就有著龐大的氣運，不僅僅有她縱橫諸國間奪舍的戰利品、更有許多源自於鳳鳴自身的氣運。這股氣運本屬於拂曉會，隻要殺了她，心滿意足的拂曉會自然會離開，我鳳鳴也不必遭受亡國之苦。”

    秦驍咬著牙沉聲質問道。

    “可這樣，鳳鳴豈不是再無進取之機？”

    失去了氣運的鳳鳴，豈不是喪失了所有的未來？

    最終會淪為一個中庸的國度，逐漸消弭在曆史長河之中。

    “進取？”“先生”笑了笑：“活著，比什麽都重要。”

    她看著秦驍，輕聲道。

    “當時的鳳帝，便是這麽想的。”

    “你娘生前，曾和鳳帝說過，願意和他遠走天邊。但鳳帝顯然不願意拋棄鳳鳴，不願意舍棄手中的權柄！一個亡國之君和一個鳳鳴之帝，哪怕是一個沒有未來的國度的帝王，這樣的選擇，對於他而言，孰輕孰重不言自明。”

    “所以，你娘死了。”

    鳳帝雖然沒有親自出手，但他自始至終冷眼旁觀，親自目睹了這一切。

    這也是為什麽，鳳帝始終不願意和秦驍講述當年事情的真正原因。

    一旦開口，父子君臣定成仇敵！

    “拂曉會本以為鳳鳴氣運已經斬絕，卻不曾想，遺漏了你這位鳳鳴皇儲！肅晴兒身上的氣運雖然被奪舍一空，可還是有一成氣運，傳承你手！”

    “所以，拂曉會卷土重來。”

    “秦驍，不要以為你擊敗了我，就能夠保護鳳鳴無恙，你根本無法想象拂曉會的強大！鶴道人落敗之事，不日便會傳及中都，到時候所有人都會知道，鳳鳴出了位身兼氣運的嫡長子，那些殺了你娘的罪徒將會再度踏及這片土地。”

    “鳳帝當初為了權柄，欺騙謀害你娘！如今是否又會因為私欲，舍棄你這位嫡長？”

    聽到這，秦驍心中越發感覺不對勁。

    隻因“先生”之語，雖說是威脅，但其中卻隱隱透著告誡！

    她，在提醒自己！

    “你到底是誰？！”秦驍猛得起身朝樓上衝去。

    她怎會如此了解鳳帝？怎會如此了解這些宮闈往事？

    尤其是鳳帝和肅晴兒之間的對話，這些連拂曉會的罪徒不知曉的事情，她怎會如此清楚？

    然而，就在秦驍衝到樓上，伸手朝那道身影抓去時。

    抓到的，卻是一片衣縷。

    衣縷之中，並無實物，唯有一根普普通通的蘿卜。

    “先生”，竟然就這麽消失在秦驍眼前！

    “替身之術？”

    秦驍心中一驚。

    還沒等他細想，屋內就傳來允羨兒的呼救聲。

    “潘鳳，戒嚴全城！掘地三尺也要給我將“先生”找出來！”

    他朝著屋外嘶吼一聲，整個人則撲向屋內。

    房間中，被縛住手腳的允羨兒花容失色，她身上並無傷勢，唯有胸前貼著一張字條。

    字條上赫然寫著一行字。

    “你願亡國？還是弑君？”(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