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4章 調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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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許應饒的辦公室出來,蔣點燭一直心神不寧。
小胖這人為人不錯,唯一缺點就是太“剛直”了。
寧折不彎的人是不會輕易屈服於三言兩語的勸說,或者威脅的。
因為小胖的事,蔣點燭當天晚上並沒有休息好。
然而更糟心的事在後麵。
第二天晚上蔣點燭回到別墅居住,可晚上許應饒沒有回來。
他在外麵應酬徹夜忙工作是常有的事,蔣點燭並未放在心上。
可剛洗完澡要休息時,阿放忽然行色匆匆過來,跟她說今天許應饒的狀態不對。
蔣點燭已經走到了臥室床邊,一手已經摸到被角。
阿放就在門邊看著她。
她無奈轉過身,“怎麽回事。”
“上午我沒反應過來,直到身邊人問才想起,今天是……”
阿放遲疑了好一會兒,才皺眉道:“應心小姐第一次和先生見麵的日子。”
蔣點燭心頭一涼。
她低頭看了看自己雪白的連衣裙。
應心,自己這個應心的影子在,他卻沒回來。
事情有些嚴重。
“那你覺得他會去哪?”
“先生很注重和應心小姐的儀式,每個紀念日都分得很清,我原本以為他會來找蔣小姐……”
“他沒找我,說明他不想見到我,此刻他應該是隻身一人。”
“先生對小姐的感情不一般,這事恐怕要蔣小姐出麵才行。”
蔣點燭走到衣櫃邊開始往外拿衣服,“把他可能出現的地址都發送到我手機上。”
“我陪蔣小姐一起。”
“那樣太耽誤事了,你把地方列出來,我們分成兩組,你去一邊我去另一邊。”
蔣點燭對鏡迅速把頭發挽成利落馬尾,進入更衣室換上能出門的外套。
利落的風衣,棕色的駝絨,和應心小姐完全相反的風格。
阿放什麽都沒說,依照蔣點燭吩咐,她先是列出許應心喜歡去的公園,後又列出許應饒和應心一起吃飯的酒店。
公園太大不熟悉的蔣點燭沒法去,隻能選擇後者。
在前往酒店的路上,她試著給許應饒打電話,那邊不出意外關機。
蔣點燭說不清心裏什麽滋味,歉疚擔憂,甚至有一絲神傷無奈。
應心的死是無法抹平的傷痛,她用自己的方式永遠留在了許應饒身邊。
而自己則永遠活在她影子下。
第一家酒店距離許家比較近,二十分鍾就到了,上去詢問一番一無所獲。
蔣點燭從酒店出來時已經是晚上九點。
她看了一眼手機,打車前往第二家。
為了不驚動許家人,蔣點出門都是偷偷的,生怕有眼線把事情匯報到老宅那邊。
可她千防萬防,剛上車就接到了許家姑母的電話。
消息倒快。
蔣點燭知道對方是個難纏的,因為自家兒子不成器,沒法繼承家產,就開始另辟捷徑,處處找許應饒的錯處。
好像把優秀的人從高處拉下來,劣質的人就有了上位的可能。
蔣點燭看不上這種手段卑劣目光短淺的人。
即便是老爺子去世那一天,許應饒掌管許氏,依照他的性格也不會缺她們吃喝。
明明可以放手養老的事,卻事事都要攪和。
蔣點燭看著手機鍥而不舍的振動,最終無奈接通。
姑母那邊好像知道今天日子特殊,會出事一樣,假好心道,“點燭,休息了嗎?”
蔣點燭看著車窗外飛速倒退的風景,輕輕“嗯”了一聲。
“要睡了。”
“年輕人居然休息的這麽早啊。”
“最近黎安要忙的事情比較多,姑母不知道嗎?應饒聘用了一位實力強勁的項目經理,正在洽談新項目。”
姑母那邊噎了一下,估計是想到了自己整天花天酒地,不成器的兒子。
但並未表露出來,反而虛情假意恭喜兩句。
“那應饒在嗎?我想找他說說話。”
蔣點燭抓著手機手指緊了緊,“他今天很累,姑母有什麽事,可以明天再說。”
“可不是我有事,是你們好久不回家這邊了,這不是老爺子想你們嗎。”
姑母笑裏藏刀。
說起老爺子蔣點燭不禁想起他打許應饒的架勢。
他會想念許應饒?分明是你想借機挑事的借口而已。
“我會轉告應饒的。”
“點燭,你們明天一定要回家哦,姑母給你們做好吃的。”
蔣點燭並沒有代許應饒答應,畢竟她沒資格。
和姑母又寒暄兩句,蔣點燭疲倦掛斷電話。
這時候已經快到第二家酒店。
蔣點燭先去前台問,後聯係酒店經理,循序漸進,可二三四找下來依舊一無所獲。
眼見快到12點時,阿放忽然給她發了信息,說公園也沒人,不過她倒是想起個地方,許應饒應該在那。
蔣點燭沒有多問,忙打車過去。
到了才發現是一處隱蔽的調香室。
調香室牆外爬滿藤蔓植物,夜色下顯得有些陰森。
這裏不輕易對外接待,往來顧客就那麽幾個,非富即貴。
蔣點燭問了前台,確定是許家夫人無疑,這才給她放行。
來到許應饒所在房間前,她先經過一條幽長走廊,不知道是調香室裝修風格如此,還是沒開燈緣故,走廊昏暗,牆壁掛滿各種歐洲油畫,畫中大片絢爛色彩,熾烈的花朵,張揚荊棘。
這地方應該是應心找到的,她就喜歡這樣詭異而小眾的存在。
蔣點燭找到許應饒時,他正坐在包廂沙發中,低著頭。
室內沒有開燈,僅有的昏黃都是來源於牆壁壁燈,光線微弱有限,聊勝於無。
蔣點燭站在門口瞄一眼,許應桃麵前桌子擺著五顏六色的瓶子,她猜那應該是調香材料。
他腳邊則是雜七雜八的酒瓶。
門已經推開,但她還是禮貌敲了敲,“我可以進來嗎?”
聽到詢問他忽然側臉,目光冰冷,如同被驚到的野獸。
發現是蔣點燭,危險警告也沒有散去。
此刻走廊燈開著,光線從外照進來,照進室內形成散射梯形。
她站在門邊,門如天地,肩膀身上滿是微光。
他眯了眯眼。
蔣點燭回頭看向走廊保鏢,保鏢無奈搖頭。
“先生不讓我進去。”
蔣點燭點頭,旋即踏足室內。
“喝了多少?”
他盯著蔣點燭看了好一會兒,直到蔣點燭走到近前,抬手試探搭上他肩膀。
“你能聽懂我說話嗎?”
“……”
“剛才姑母給我打電話了,你跟我回家吧,喝點醒酒湯。”
他以視線仔細描畫她的眉眼。
蔣點燭不知道他在看什麽。
他伸出手,緩緩來到蔣點燭麵前,把她臉頰淩亂發絲挽到耳後。
動作輕柔小心翼翼。
蔣點燭愣了一下。
下一刻,隻聽他輕聲念叨,“應心。”
她心口一顫。
原來那深情的眼神是為應心。
她很快整理好多餘情緒,抬手招呼保鏢幫忙,可保鏢還沒走上前,許應饒忽然彎腰咳了一聲。
蔣點燭低頭看去,卻是一灘殷紅。
也不隻是紅酒顏色,還是血。
她想把人攙扶起來送醫院,他卻固執不肯起身,反而指了指被血濺髒的皮鞋。
“擦幹淨。”
蔣點燭知道這家夥潔癖,沒想到這時候犯病。
旁邊有保鏢遞來絲絹,蔣點燭接過,蹲下為他擦幹淨鞋。
可是絲絹質地太滑膩。
一下一下緩慢的擦拭,絲絹不吸血,越擦越花。
她皺著眉,許應饒手指有一搭沒一搭的敲擊在膝蓋上,不知在想什麽。
她覺得今天的許應饒格外嚇人,氣勢壓迫一點都不收斂。
她的心也跟著突突的跳,最後幹脆扯了裙擺去抹。
當最後一絲血跡被抹幹淨,她聽到他毫無溫度的聲音。
“蔣點燭。”
“……”
“還給我。”
“還什麽?”
“我的應心。”
蔣燭愣了一下。
他的確喝醉了。
“應心已經……”
“你沒按照計劃去接近安籍塵,你優柔寡斷,你害我失去了應心,而現在……你又開始不聽安排,你和他一再走近。”
“抱歉,安籍塵生性多疑,我循規蹈矩才能接近他,雖然這樣做風險很大,但……”
“噓——”
他以拇指按住了她嘴唇,阻止她說話。
拇指緩緩摩挲她柔軟唇瓣,帶著欣賞,以及更複雜蔣點燭難以理解的情緒。
“多漂亮的唇,可惜……沒有一句實話,你還愛著安籍塵是不是?”
“沒有。”
下一刻,她脖子被突然掐住。
蔣點燭呼吸困難甚至青筋凸起,求生本能令她幾度想要反抗。
“你欠我!”
聽到他滿腔恨意的話,她最終沒動。
就在她快要窒息時,他冷笑一聲,終於放手。
“不錯,是有記性的。”
桎梏的力量離去,跟著是寬恕的聲音:“如果失敗了,我就把你送到不夜城,你這巧言善辯的嘴,那裏需要的人肯定很多。”
“是。”她咳了兩聲,聲音沙啞。
“你承諾永遠那麽快。”
他揉了揉太陽穴,似乎比方才清醒不少。
跟著似嗅到了什麽,湊近她深呼吸,“用什麽香?”
“沒有。”
“好像。”
蔣點燭忽然想起,她剛用應心的沐浴露牌子洗完澡。
接到電話,就匆匆趕來,怎料到看到這樣的場景。
他對許應心的感情一般人無法理解,即便她努力配合去試圖撫平他的傷痛。
可無濟於事。
他隻是嘴上不說而已,平日看著雷厲風行,好像創傷已經愈合。
實際不過深埋心底,默默潰爛著而已。
今天有些醉了,才展露出真實情緒。
他恨自己,一直都是。(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