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臨終開啟的空門(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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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當他從回憶中掙脫出來時,老師已經放棄般倒在了海曼的腳邊,手像隻落水的鴨子抖著浸水皮毛一樣發顫,身體倒在地上往後退,退到冰冷的鐵門後又驚恐地往前爬,口中吐著懦弱無能的話,“我,我害怕,我做不到,我麵臨著無法想象的困境。”

    他像是一個孩童對著另一個孩童訴說著心中的恐懼,無辜又驚慌的神情像個發夢的童子,尚未清醒。

    “貝克老師,是您讓我帶著您來這裏的,我缺少這一個鑰匙。老師,隻能靠您了。這不是這麽難事,一把簡簡單單的鎖困不了您的,燒毀就行了。”海曼將燈往前舉,好像在給老師指引方向。

    “記得嗎?您是魔法師。”

    海曼想要得到魔法,當他發現這個老師以職務之便鬼鬼祟祟地打探這座房子時,他主動地坦明,來和老師做了個交易,小主人的身份好使很多的。剛好,他們兩個人的目的地都是這裏。

    在最初,海曼對這個老師懷有一定的敬佩之情,魔法師注定是引人注目的,得到一個少年的崇敬也不是大事。但越接觸越失去了最初的激動,海曼實在想象不出,為什麽魔法師如此無能?隻能說明,這個人注定不是真正的魔法師,也不是他真正的魔法老師。

    不遠處的窗戶被風甩得哐哐作響,刺激著脆弱不堪的耳膜,仿佛是魔鬼到來的緊張號角,不停地吹奏著,嘩嘩嘩,像個鑽頭往耳朵眼中探,直達腦中。

    “那是什麽聲音?”老師恐懼著發問,如同一灘被風錘打的爛泥巴,瘋狂地搖晃著手臂,極力想要恢複受到震蕩的約束力。

    “風聲,風聲,父親還沒有回來,您還有時間!快點。”海曼逼迫著他,舉起手上的燈,另一隻手輕輕拍打著這扇神秘的鐵門。

    “啊!我,我做不到了,您看看我的手,要燒焦了。”老師舉起他幹淨的、完好無損的手,輕輕喘著出不來的氣。

    被驚恐占據的眼神呆愣著,可憐的亨特將手高舉著輕輕哈氣,就像死前見到光的彌留之人,但眼底全是另一邊的黑暗。海曼的煤油燈已經照不進他的眼中。

    “全部都是火,我們身在火海裏,做不到了,逃吧。”

    “老師,這上麵什麽也沒有,”海曼伸出他的手臂,緊緊握了握老師的左手,傳遞著力量。“我們沒有任何的危險,你為什麽會嚇成這樣?”

    屋外的燈光忽然亮了起來,如同到了白晝。

    海曼眯著眼睛尋找著外界的光亮,豎起耳朵。

    頓時,有節奏的啪嗒聲響起,風聲沉靜了下去。

    希來回來了。

    又一陣風聲在耳邊喧囂,海曼感到一陣的口幹舌燥,喉嚨難受地動著,寬大的衣袍被他揚起,半擋住手中的明燈。

    “那是什麽聲音?”老師囁嚅著繼續問海曼,閃躲著光亮將身體縮了起來。

    海曼張了張嘴,壓下心中的恐慌,急促著說:“先念咒,念咒,時間來得及……”

    “海曼?”不遠處的希來呼喚,打斷兩人之間的對話,應該是海曼單方麵的對話。

    “不、不行。我要死了,火焰啊,魔鬼啊,我要死了!魔鬼,魔鬼要來了。”老師猛地推開海曼,連滾帶爬地起身,一路尖叫著離開,消失在黑暗的過道盡頭,最後從樓梯上滾下去。在他的背後,留下一連串紫黑色的煙氣,那是希來魔法的痕跡。

    安靜了。

    仿佛整個世界隻留下海曼一個人,空蕩蕩得害怕。

    紫黑色的煙氣消失在眼前,獨留海曼靜靜等待了會。他聽到外部傳來的動靜,第一次意識到希來回來居然會有這麽驚天動地的聲響,為什麽以前沒有注意到呢?海曼愣愣地看了眼門的頂端,心中充滿了困惑,對希來、對鐵門、對所處的世界。

    如今這門已經不具備壓迫他的力量,他也不再討厭,細細觀望下竟然透露出熟悉的可親之情,像一位身處在黑暗中的老友。其實門一直陪伴著他。海曼摸了摸鐵門上的花卉圖案,忍不住歎息一聲,這是朵華麗複雜的玫瑰,在煤油燈的照耀下,隱隱發著絢麗的紅光。

    “呼呼。”

    不知是風聲還是呼吸聲,將海曼難得的惆悵思緒打斷,他收回手僵硬地立在原地。

    “噠噠。”

    腳步聲如同海嘯,由遠及近,越來越近,越來越近。

    停止了。

    就在身邊了。

    “唰!”

    海曼猛地轉過身,袖子一甩,快速捏滅了燈。他想,黑暗總歸能隱藏著任何人,包括他。

    風停止了,詭異的安靜持續了幾秒,海曼感覺自己的指尖被灼傷了,但沒有事。

    “海曼,天晚了,吃飯時間到了。”希來在幾米處說,“我不是專程來叫你吃飯的。”

    海曼往前走了一步,沒有任何腳步聲,“我知道了,父親,能不能請您開個燈,我有點看不清,這裏太黑了,我都瞧不清您的臉了。”

    “當然可以。”希來輕抬起了手臂,在他身邊浮現出一團漂浮的白色火焰,將漆黑的過道照得亮堂堂的。

    海曼沒有意外,他早見識過了此番神秘的場景,希來一定是一位超凡的魔法師,要不然那個老師也不會那麽害怕。

    火焰照亮了海曼的身後。

    “哦,是門啊,你知道它叫什麽嗎?”希來抬了抬下巴。

    海曼知道希來指的是身後的鐵門,誠實地搖了搖頭。

    “這樣啊,”席恩臉上浮現出神秘、詭異的微笑,“它叫無窮之門,是一扇無法探究的門。門裏什麽都有,也什麽都沒有。”

    海曼沉默了,對站在暗處的希來點點頭,掃了一眼被火焰包裹住的鑰匙——無窮之門開啟的鑰匙。

    希來的笑容越發諷刺,等諷刺到一定的程度,笑容從他的臉部消失,仿佛他是個不會笑的假人。

    “噠。”

    希來踏出有聲音的腳步。一步,風吹了起來,狂甩著海曼的臉,再一步,鐵門從海曼身後消失,一股陰冷的氣息冒出了頭,海曼的後背瞬間浮現出一層透明的寒冰,凍得他血液即將凝固。

    黑煙彌漫,深淵降臨,一雙深紅的目在黑霧中浮現。

    海曼模模糊糊意識到了發生了什麽事,右手緊握著煤油燈,睜大雙目靜靜感受靠近深淵的感受,迫使自己絕對不回頭看。

    一看,他便真正到達深淵。

    “嗬。”希來收回火焰。

    海曼目不斜視的緊跟著希來而走,走了五步後,一切正常了。

    風停止了,深紅的目退回它的老家,鐵門重新關閉。

    “海曼,過幾天,會來個新老師來接替貝克老師的職務,知道嗎?”

    “是的,父親,謝謝您的操心了。”

    “別客氣,海曼,我應該做的,畢竟貝克的精神狀態出了問題。”

    “是。”

    幾天前漆黑的過道還停留在海曼的腦子,恍若白晝的光亮打在臉上泛著光,他又一次如臨深淵。

    晚飯後,海曼急匆匆地回到臥室,躺在被子裏歎了口氣。胃隱隱不舒服,可能是因為剛才的骨頭湯,那把他惡心壞了。

    一陣敲門聲響起。

    “請進。”海曼將手上的書快速藏在被子裏。

    “海曼。”希來悄無聲息地推開門,手上拿著根點燃的煙,“海曼,祝你有個好夢,明天會是個好天氣,是個新的開始。記住,有人愛你。”

    “不會是您。”海曼忍著惡心說。

    “答對了。早點睡。”

    希來留下足夠引起海曼注意的話語,轉身離開了。

    海曼緊緊盯著沒有關緊的門縫,手將被子揪成了一團。他想不通會讓希來如此反常的原因,希來進他臥室的時候可不多。

    在這一夜,海曼想走下床鋪無數次,他想趴在門縫前看看會發生什麽事情,可被難以抵擋的劇烈困意襲擊,陷入了夢鄉。

    有人在呼喚他。

    在一片熱烈的向日葵花海中,他又一次遇見了唯一玩伴,另一個做夢的孩子,還是位俏麗佳人。

    “哈嘍,親愛的海曼。”伊旭塔穿著複雜誇張的淺黃色薄紗質地鍾形裙,前襟敞開,微露出白皙柔滑的胸脯。

    裙子邊緣的白色緞帶調皮地搭在少女嬌嫩的肌膚上,纖細的腰肢邊緣被繁複的層層蕾絲點綴,裙擺誇張拖地,如同半朵鬱金香,後片寬鬆飄逸,駝籃狀的曲線明豔動人。

    她姿勢優雅地撐著粉紅色的塔夫綢小傘,等待著海曼的到來。金銀的花邊形成美妙動人的光暈,但對傘下的臉蛋也隻是微不足道的增光。

    海曼對眼前獨一無二的絕色佳人已經具有了免疫,最起碼不會像其他人一樣對著這副麵容持續發呆犯傻,仿佛半個世紀沒有見到了女人,要不然絕對會被她嘲笑一整年,不,是一輩子。

    “伊旭塔。”海曼朝向她一步步走了過去。

    傘下的嬌俏臉蛋此時完全露出,伊旭塔露出了微笑。

    佳人的全貌展現在抱之欣賞態度的海曼眼前:漂亮的銀色秀發編成了複雜的三股辮盤在頭頂,光滑的修長脖頸露出,戴上了藍寶石做裝飾的細項鏈;柔和、嬌媚的淺紫色大眼睛盛滿了葡萄酒樣的醉人笑意,眼尾像個蜜蜂的尖刺勾起;玲瓏小巧的鼻子線條優雅的如同白鴿子飛舞的翅膀,一不留神就要勾著人親吻上去;小巧的紅潤嘴唇像個小櫻桃般輕抿起,沾染了清晨的露水。(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