骸骨七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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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兩人將科莫弗的糖果吃進嘴裏,不得不說,味道好極了,再也沒有比這更好的、更美味的糖果了。

    融進嘴裏的感受像海曼剛才經曆的那番幻境一樣,不過,這是美好的,美好的像是在雲上飛。海曼想起了小時候的夢,隻能通過魔法才能再次達成的夢。

    即使享受著絕頂美味的糖果,但兩人見識過科莫弗的古裏古怪,對這顆糖的效用抱有很大的懷疑。

    “嗯…太棒了,這是什麽做的?”席恩嗦著糖果問道,十分不想先海曼一步登上賽聖爾萊圍界線。

    “魔法,我想是魔法吧。”海曼的左眼中閃過滲人的幽暗,右眼湛藍如海水。

    空中傳來一聲清亮的鳴叫,席恩立即仰頭去看,享受了一瞬自由寒風的襲擊,原來是一隻鷲鷹。

    “海曼,將它打下來!”席恩對於鷹沒有好感,都是因為明頓那隻胖老鷹引路的錯。

    海曼舉起歐博仁的銀槍,對著天空翱翔的鳥瞄準,輕輕扣響扳機。

    鷲鷹哀叫一聲,墜在兩人不遠處。

    “呸!”席恩將糖果吐在手心,害怕它在嘴裏融化完了可怎麽辦,結果一看,發現糖果半點沒有變化。

    “這是怎麽回事?”席恩舉起晶瑩剔透的糖果問。

    “魔法做的。”海曼注視著那顆糖果。“我們沒有魔法,自然是吸收不了。”

    “對!”席恩再將糖果含在口中,摸著喉嚨一咽,糖果卡在他的喉嚨裏。他費力地吞咽也咽下去,無可奈何又給咳了出來,說:“我還想一輩子帶著它呢。”

    “放棄吧,它不會被你的腸胃消化,最後還要回到外界。”

    “我還會拉出來?”席恩偏著頭想著說。

    “是這個意思。”

    海曼抬起席恩的手臂,將他拽起來,兩人將打落的鷲鷹逮到。

    “你打算做什麽?”海曼看著擼袖子的席恩。

    席恩咧嘴陰沉一笑,說:“骨笛。”

    誰讓真正噩夢的開始是一隻胖老鷹呢,見到鷲鷹這種生物就要打下來,以報引路之仇。

    海曼看著席恩甩了甩刀子,又是拔毛又是剔骨髓,接著鑽孔,兩邊的翅膀骨都給一個個拆了下來,細致的像是一位製作高手。

    席恩製作了兩個,時間不早了,再晚天氣太涼了。

    一個準備給威諾,席恩記得威諾很喜歡口哨,喜歡嚇人一跳。

    他想給那個小家夥一個骨笛,威諾一定會高興的。

    他說這話的時候皺著眉頭,說著說著哭了出來,因為想到獨自一人在蒙特森堡,孤零零一個人待到黑夜又從黑夜熬到白天的日子。

    哭完又笑了,說威諾得到一定會沒完沒了吹個黑天白晝的,他們會被煩死的,他會給威諾一拳,讓他見識見識出獄狂徒的厲害。

    席恩在蒙特森堡就這麽想的,想著威諾的煩人口哨聲,盼望著見到海曼,念著黛絲醫治他千瘡百孔的心,吃著食物想著葛瑞斯的飯菜,默默走過一個個寂靜的深夜,一晃眼,亞麻色的頭發變成了白絲。

    另一個給了海曼,算是同甘苦共患難的紀念品。

    海曼接住這支骨笛在雪上洗了洗,攥在了手心中。

    這一年多的時間,他真是收獲滿滿,一把左手之劍不必再說,歐博仁的銀色細槍,科莫弗的信和糖果,還有他讓海曼永生難忘的笑容,此時又加上了席恩的骨笛。

    這支骨笛讓海曼想起了伊旭塔。

    伊旭塔也曾做過骨笛。

    她是個有魄力又膽大的女孩,從逮捕到製作在她一手之下完成。

    還是在夢中。

    那時的天是深海的顏色,繁星滿天,瑩瑩招搖著,她的銀發被一根藍飄帶鬆鬆捆綁住,耳邊別著一朵紫色繡球花,身穿一身淡米色的水狀長裙,安坐在紫薇花編織的花籃上。紫色的眼珠如夢似幻,對海曼來說更像是夢。

    她抱著一隻老鷹,左手一下右手一下撫摸著老鷹的皮毛,像是安慰可憐的小動物。老鷹在她懷裏乖乖聽話,像是一隻剛出生的小雞。

    一見趕赴過來的海曼她便露出微笑,還將右手伸出,手中散發紫色的光暈,像是她頭上的繡球花散了,在她周身遊動。

    海曼緩緩湊近,捧住她的右手落下了一吻,同時將一朵清純潔白的曇花置在她的手心。

    “夜晚盛開的第一朵花。”他低聲說。伊旭塔的睫毛顫動,心像是也被他吻著。

    “今夜,你眼中盛開的第一朵花。”伊旭塔替海曼糾正了言辭。

    “很漂亮。”海曼捧著她手吻了吻花。

    “我很喜歡。”伊旭塔捏著花,讓海曼將它別在耳朵旁的卷發間,與繡球花緊挨著。她垂了垂眼睛,掃過地麵,說:“我也要送你禮物。”

    “這隻老鷹嗎?”

    “不,是它的一部分。”她輕輕挑動著眉頭,一縷細煙盤繞在她的發頂,濃黑的如一條細毒蛇。“我要做對不起老鷹的事情了。”

    “它會原諒你的。”

    “不,它不會。”伊旭塔微微扭過臉,紅潤的嘴唇啟又合,海曼全心都被展露出來的兩朵別致之花吸引住了,錯過了她說的話。

    但海曼也知道了,伊旭塔是要老鷹的命。

    她將老鷹瞬間扭斷脖子,接著掐去低垂、無力的脖子,以這種殘忍的方式肯定鷹的死亡。

    她對著海曼搖搖頭,露出個危脆的笑容,仿佛一把甜蜜的劍插進了海曼心中,還在他的心上攪動了兩下。劍的那頭,則是伊旭塔死亡的身影。

    “都是為了你,海曼,我都是為了你才將可愛的小家夥殺死的。”

    “心甘情願。”海曼此刻的心全然被她俘獲,這種事他全然不在意。

    海曼再次執起她的右手,低頭想吻一吻的時候,她卻將染血的手往上抬起,摸著海曼的臉,一抹血被她蹭在海曼的眼底。

    憂傷的伊旭塔緩緩歎了一口氣,說:“這種事還會發生。”

    “我還會心甘情願。”

    伊旭塔瞬間展露真心的笑顏,熱烈地吻了吻海曼的側臉說:“我真是喜歡聽夢話。”

    “我的夢話?”海曼明知故問。

    “你的夢話。”伊旭塔白了他一眼,俏皮地仰頭,但也順從地回答了。

    她又重新坐下,雙手潔淨如洗,開始製作骨笛。身邊出現一張小桌子,老鷹的翅膀被她利索斬斷,連聲脆響都被她掩蓋住。

    她的雙手拿著小刀也像席恩一樣,一會剔骨一會斷節,用了好大的功夫將上下管口磨平、骨髓剔除幹淨,又快速開了音孔。

    一般來說鷹骨笛不能直接吹奏,但這是在夢中,伊旭塔對放在房柁上經煙氣熏染不在意,立刻就呈現出暗紅色的顏色。

    “兩個?”海曼拿住這一對骨笛。

    “你一個我一個,一對兒。我也分擔你的罪惡。”

    “我依舊心甘情願。”海曼聳了聳肩,他剛才吃了塊酒心巧克力,現在已經醉了。

    伊旭塔悠悠轉了圈,換了身簡單的褲裝,灑脫似少年。

    她舉起帽子,手轉了兩圈,施了個優雅的紳士禮,說:“親愛的海曼,你不得不誇讚我的技術。”

    回憶便到這裏,海曼摸著還透著血腥味的骨笛吹了兩下,自然是不太好聽,他對於吹奏的樂器還沒有找到門道。

    “威諾會喜歡的。”席恩摸著另一個骨笛對海曼說。眼中盛著晴空萬裏。

    威諾蹲坐在黑黢黢的賽聖爾萊圍界線邊上,即使是在冬天,熱花花的大太陽也曬得他的背暖呼呼的,也有他精力旺盛像一頭小獅子的原因。

    他隨著寒風的律動輕輕晃著小身體,拐著兩條小短腿,短暫地休息休息。

    在此安謐的時刻,威諾才發現他的小巴掌一點都沒有變大,還是四五歲時候的樣子。

    “魔法害了我。”威諾想了想悶悶不樂地歎了口氣,吹了吹臉上的絨絨的飛塵和飛雪。

    晃了半天,威諾還感覺沒有休息過來,揪了揪頭發也不能憑空揪起自己來。

    威諾搖搖頭,疑惑地嘰了聲,對這種不能將自己抬起的事情感到匪夷所思,他的小腦袋裏裝滿了坐倒的自己。

    或許是他太累了,需要再休息休息,威諾這般安慰自己,但他的雙腿都蹲麻了,要是揪起來也一定會再倒下去的。

    一隻乳黃色波斯貓從威諾身旁走過,偷偷地看了威諾一眼急忙往前跑,威諾腦袋裏瞬間裝滿了貓,張大嘴巴叫了一聲,也學著被他嚇跑的貓滾了一圈。

    繼續維持著剛才的蹲姿,威諾取下帽子,揉了揉蓬鬆的頭發,雙腿一縮又一伸,直直放在了地上,一到底坐在了地上。

    寬大的呢絨褲子貼著地,灰撲撲的粉塵鋪滿了全身,威諾吹著小小的灰塵泡泡,往前趴著,捏了捏小腿,順便抓了身邊一抔髒乎乎的雪。

    “咚。”威諾往後晃了晃小腦袋,撞到賽聖爾萊圍界線發出一聲陰沉的響動。

    已經十分蟲子樣的圍界線的威諾不會在意老友被他撞出來的脆聲了。他熟悉這位沉默的敵人,長久時間的相處讓威諾知道眼前的長家夥是個喜歡耍人的壞蛋,已經“成熟”的他不會理會幼稚的家夥的。

    威諾從汙泥中站起來,手抓了一把雪扔到牆上,彎著腰嘶吼了一聲,兩隻手握著了拳頭,呲著牙再次向前衝。

    砰,砰,他撞擊聲和他落地的聲音仿佛**在了一起。

    威諾擦擦臉嗚咽著哭了一聲,肉乎乎的雙手錘了錘地。他再次奮力地坐了起來,臉被凍得通紅。他扯著嘴唇露出了個憨憨的笑,拍了拍肚子,嘴裏哼著:“三隻小老鼠,氈帽黑乎乎;三隻小鴨子,草鞋白草織;三隻小狗狗,尾巴卷成鉤……”

    席恩和海曼從圍界線走出來一眼就看到了紅通通的、髒兮兮的小家夥,他身邊都是雪,唯獨他坐下的地方沒有雪,真是找的好地方。

    海曼嗓子想動一動、喊一喊他,但一抬眼便看到淚流滿麵的席恩,想了想咽下去了到口的話。

    席恩望著熟悉的威諾咬著牙壓抑著哭泣了很久,在監獄中他都沒有這麽哭過。

    海曼視線在遠處,沉默地望著蕩起的灰塵不知道在想什麽,連席恩摟著他的脖子,在他肩膀上擦鼻涕眼淚都不管了。

    “哇!席恩,海曼!哇哇啊,海曼,席恩!”

    打破詭異沉默的依舊是小威諾,他停止哼歌,兩顆眼珠子像是探照燈,順著風一扭頭便看到了兩個剛從監獄中返回來的人,驚喜地呼喚站在一起的海曼和席恩。

    他伸手抓了抓空氣,什麽也沒有抓到。他立刻爬起來,不會感到累了,也像一陣子風一般衝著兩人奔跑來。

    海曼一扭頭便見剛才還在抽泣得停不下來的席恩立刻站直了,同時臉上的鼻涕眼淚也全都消失不見了,還與海曼對視了一眼,帶著隨和的笑意。

    “席恩,海曼…席恩,海曼!”威諾張開雙臂,露出最開懷的笑容歡迎許久未見的兩人,一個人煥發出世界般的熱鬧。

    席恩立刻蹲下接著了他,托起他的身體抬到了頭頂,一大一小的兩個人抱起來轉起了大圈,帽子被甩地飛了五米遠,頭發被卷起、飛揚,蕩起一圈的灰塵。

    “席恩,你的頭發真好看,哈哈,像…像…”威諾大笑著想了半天,終於說了出來。“像老奶奶,老奶奶!”

    “不對,像老爺爺,老爺爺。”席恩用鼻子頂了頂威諾的小鼻子,蹭蹭他的額頭,高興地恨不得把威諾吞吃掉。

    “對,老爺爺,老爺爺,席恩老爺爺!”

    兩人打趣著對方,呼呼大笑著熱烈地吻了吻,吃了一嘴的灰也擋不住嘴角亮起的開懷暢笑。

    “海曼,接住這個胖墩兒!”

    席恩手鬆手,用力一丟,受到驚嚇的威諾像一隻胖魚兒飛在空中。飛了一刹那,在席恩身旁的海曼立刻接住又在吱吱笑的威諾,拍了拍他的背。

    席恩累得彎著腰喘了喘氣。

    “海曼,海曼喲!”威諾張開的雙臂煽動了兩下,又熱烈地合起,像一隻歡樂的小鳥兒在空中翱。圓乎乎的笑臉晃啊晃,晃的眼花繚亂,手指抓了半天,捧著海曼的雙臉湊上去吻了兩下。“海曼,海曼,哈哈哈哈。”

    海曼也難掩激動的心情,舉著威諾顛啊搖啊,晃得威諾感覺腦子要被甩出去了,臨門及時收手。海曼入鄉隨俗,將威諾遞送在臉前,也在他灰撲撲的臉蛋上吻了兩下。

    威諾落地後,三人又咋咋呼呼說了一陣子。

    “回來了。”席恩說。

    “回來了。”威諾點著腦袋說,像個隨身跟著的應聲蟲一般。

    “是的。”雖不是問話,海曼也還是回了個確切的答案,省卻了不少磋磨的時間。

    之後又來了這麽幾段重複的對話,海曼充當的一直是最後的回答者。

    等這陣熱情的相見結束,三人蹲坐在地上,開始熱情相見後的安靜談話時刻。

    “你們回來的太晚了,”威諾苦哈哈地說,他還記得席恩說會晚點到家的話。手指在雪地上畫了個圓圈,想著那是鍾表,走的太快了的鍾表,摸了摸餓扁的肚子。

    “是有點晚,”海曼起身,和席恩對視了一眼。

    “送給你!”席恩朝向威諾扔了個骨笛。

    “這是排簫嗎?”威諾咬了咬與排簫一點都不一樣的細長的骨笛。

    “不是,是骨笛。”

    “我喜歡排簫,那樣我就像彼得潘了。”威諾吹了吹,吹出幾個晦澀的音,又鼓起腮幫子使勁吹了吹,吹出了幾個尖亮的音。

    海曼和席恩要捂耳朵了,但威諾一聽眼睛一亮,說:“我喜歡這個口哨。”

    冷靜的海曼和席恩都不對“口哨”發表任何反駁,反正席恩的打算就是給威諾做個口哨。

    “你們去哪裏了?”威諾問出了他們難以回答的問題,小腦袋轉了轉,一會看向席恩,一會看向海曼。

    “去了另一個世界。”

    “哇。”一聽,威諾的嘴巴張成了雞蛋大,兩條小胳膊在空中畫著圈,這次可不是鍾表,而是天堂。“你們死了嗎?”

    “沒有,這不又回來了。”席恩摸了下他的頭說。

    “實話實話吧。”威諾氣呼呼地蹦了兩下,結果用力過猛,蹦到了天上,好久才落下來。

    “先講講你,威諾,你在這裏做什麽?”海曼問道。

    “不可,不可,這可不能告訴你們。”威諾搖搖頭,他可不願意讓海曼和席恩知道他是在撞牆,那樣會被人當做憨乎乎的牛或羊的。

    “嗯…我們去了神秘世界,結果一回到現實便忘記了。”海曼蹲下來與威諾對視。“書中都是這樣寫的,神秘世界不能透露。”

    “我知道了。”威諾轉了轉眼珠,說:“我是在練習跳舞。”

    “果然與眾不同。”席恩踢了踢他的腿。

    講完了話,時間也到了傍晚,小威諾的肚子一叫,他便眼巴巴地抬起頭望向即將落山的太陽,希望它能送給他點吃食。

    “我們去飯館吧。”席恩摟著威諾的肩膀撐著站起來,結果一使勁他就將威諾給壓趴了。

    “喲,小威諾,你這體型不行啊。”

    費力從地上趴起來的威諾還沒站兩秒鍾,結果踩到了一塊冰上,一個倒栽蔥又跌倒在了地上,胳膊都要抬到天上去了也沒有保持住穩定。

    威諾費力拍拍身上的髒汙,揣著口袋晃了晃軟扁扁的肚子,踮起腳尖抱住海曼的一根手指保持穩定,說:“我的體型太大了。”

    “看出來了。”席恩斜著眼看著他,和海曼對視一眼無奈地笑笑,捏走威諾頭上沾到的一塊石頭。

    三人磨磨唧唧熬到了夜幕降臨,許久未回的兩人見到熟悉的場景內心中感歎萬分,發現這裏也沒有太大的變化。

    等隨著威諾到葛瑞斯門口時,海曼發現他居然有些緊張,扭頭一看,便見席恩更緊張,緊張地都牢牢抱住威諾了。

    “席恩,你怎了?”威諾艱難地喘出一口氣問。

    “沒事,我怕你累著。”

    “胡扯。”威諾翻了個白眼。“你個膽小鬼!”

    “噓。”海曼低聲說。

    下一秒,門開了。

    黑暗的門內亮起了一束光,黑影到達門前,光懸在影子上。

    黛絲端著蠟燭站立在門前,見到三人,她臉部抽動了一下,淡淡的眸子裏閃過火光和淚光。閉了閉眼睛,手一動,將蠟燭扔掉了。

    哐一聲,三人一動不動。

    黛絲扔掉蠟燭不是與回來的兩人擁抱,而是理了理頭發。越顯嬌俏的麵上帶著動人的微笑,亞麻色的長發被寒風輕拂,她踩著淺藍色的小皮靴,緩緩走向兩人。

    席恩直愣愣地看向黛絲,手一鬆,威諾咚地掉在地上。鬆的讓威諾措手不及,連戴上的新藍色報童帽都歪到了地上,他很高興的心都有點不高興了。

    海曼心中浮現出淡淡的哀傷,不知為何,像是藍天上的星星一樣自然。

    “席恩。”黛絲繞過坐在地上的威諾,站在海曼和席恩中間,先是呼喊了一聲席恩。

    去看席恩,她終究還是沒有控製住與張開雙臂的席恩擁,壓低聲音說:“你們終於回來了。”

    鬆開席恩,她又與海曼擁抱,分開的時候還吻了吻海曼的側臉,海曼也回了她一個吻,輕輕摸了摸她的頭發。

    “終於回來了,終於回來了。”黛絲望向海曼眼中閃爍著淚光,但始終未落下。

    她注意到了海曼古怪的左眼,抬起手到海曼的麵前,白皙的手指動了動,與海曼的眼睛隔著一層空氣,海曼閉上了眼睛,任由她行動,她立刻伸手摸了摸,渾身一戰栗,說:“奇怪的顏色。”

    “有大事情嗎?”席恩湊近問道,白頭發在風中顫抖。

    “沒有大事情。”黛絲給了他的白腦袋一巴掌,兩隻手拍了拍說:“你的頭發也沒有什麽大問題,唯獨是恢複不了原狀了,多吃點好東西補一補吧。”

    “沒事,我很喜歡。”席恩撓了撓頭。

    “謝謝,黛絲。”海曼說。

    被遺忘在角落的威諾則憑借他的力氣奮力站了起來,也撓了撓頭,然後走了兩步,撓了撓席恩的大腿,以報一丟之仇。(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