濟貧院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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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片雪花落下後,雪慢慢稠密,在閃亮的燈光下充滿著善良的恩賜,海曼發現雪是如此的美好,絕不是血腥與暴力的代名詞。

    黛絲陪伴在海曼身邊,兩人說了很多,海曼沒有講伊旭塔,說了些其他的事情,黛絲也說了她製作藥劑的工作。由深到淺,她已經成為了一個出色的藥劑師。

    “還沒有人認識我,或許我也會真正走進魔法的世界中。”黛絲說。她此時的製作工作全是獨自完成的,本·拉根把一聲的積蓄都贈送給了黛絲,讓她能自由自在的發展。

    “你會成為一個劃時代的人。”本·拉根無數次對黛絲說,神情激動又羨慕。

    但黛絲可不認為她會成為一個偉大的人,她隻想順從她內心的想法,享受著每一天。

    “雪下大了。”黛絲輕輕說。她喜歡這種感受,她與海曼一起待在的感覺。

    她的外界具有美妙的寒冷,而她的心具有淡淡的暖意,兩者相互交融,就像她躺在毛毯裏,手中端著一杯熱咖啡,觀看窗外的純潔又冰寒的雪景。

    這種感受全身海曼給予她的,她對此心懷感激。

    “走,進去。”

    海曼牽起了黛絲的手,帶著她到了一家熱氣騰騰的小酒館。

    那隻手覆蓋在黛絲手麵時,她的神思激蕩,如掉入深邃的海中,腦中閃過了無數的場景。她感覺手上的雪在海曼手心的覆蓋下化成了一灘水,就是這灘水讓她恍若窒息,她想的太多了,這絕不是她以前的狀態。

    黛絲甩開了海曼的手,低聲說:“要是您愛著我,我會殺了您再死去的。”

    “什麽?”

    “還好你不愛著我。”黛絲笑了笑,摘下帽子坐在了長椅子上。

    兩人點了一杯酒暖了暖身子,欣賞了一番酒館的聖誕歌舞便又走了出去,一人還得到了一張祝福的聖誕卡片。

    女王出街的時候是在十點鍾。

    海曼和黛絲都見到這一場景,他們所處的位置很好,恰好能看到她的馬車經過。

    “這真是盛大的場景。”黛絲說。

    確實是盛大的場景,維娜女王是個不尋常的女王,不是她的治國頭腦與眾不同,而是她的行為不符合常理,比如此次的出街,選的時間是在黑夜。

    她也有自己的考慮,因為黑夜更好的展現她的魔法和她的威嚴,她認為她與黑暗是絕佳的隊友。

    火龍胡姆巴巴在馬車的頂空飛舞著,護衛著女王。

    它很威武,看其外表是如此,巨大的體型兩頭大象加起來也比不過,舞起的火紅翅膀每扇一下,周圍的白氣便距離它遠一些。它能將寒冷驅散,不少人都感受到了這股灼熱。

    華麗的馬車穩穩行駛在路上,視障礙如無物,邊緣被綴滿了淺藍的光圈,夢幻似是童話。

    躲藏在屋頂的小威諾見到這輛馬車眼睛一亮,轉手便把別人送給他的小推車扔在了一邊,腦中已經在勾畫他得到這輛馬車的場景了。

    “我想要那個。”威諾說,對他身旁的席恩露出歡樂的微笑。

    “我還想要那個呢。”席恩半點也不驚奇,反而伸手指了指在空中亂飛的胡姆巴巴。他見到在他眼前飛的生物就想打下來,到現在“引路胖老鷹綜合征”還未好。

    維娜女王的前方是英武的騎士隊,半個肩膀上的紅色披風抖動著,垂下的流蘇如樹上的冰晶,發著光亮。高頭大馬在前方開路,身後跟著死氣沉沉的魔法團,魔法團很安靜,他們是被迫上場,像是一堆漆黑的影子在地麵上滑行。

    維娜女王在馬車內安穩地端坐,層層衣裙堆出來她的高貴,卻沒有絲毫的熱情可言,像是頭上飛著的巨龍就是她的熱氣了,能給想要得到她祝福的臣民一點溫熱。

    周圍的群眾倒是熱情的呼喊她的名字,情緒激動的人麵對著火龍而跪拜,祝她聖誕節快樂,呼喊聲從她的馬車駛進便沒有停止過。

    “我不要馬車了,等著看吧,席恩,我要將那頭龍給打下來了。”威諾一出聲便吧席恩嚇壞了,精神的不能再精神了,唯恐他真的把火龍真的給打死了。

    要是那樣,火龍的屍體能吃嗎?席恩又這般想著。

    他想製止也已經晚了,因為威諾已經舉起他團了好久的雪球了。

    哐。

    雪球砸到了一個人的頭頂,威諾一見不妙,立刻縮在席恩的身邊,成了個乖巧的小寶貝。

    被砸的人回頭看了看,隻看到兩個奇怪的人,一個小娃娃,已經胖成一個球了,正在抱著身邊的男人睡覺,兩條短腿費勁的從球中擠出來,還晃來晃去;男人是個奇怪的男人,說是個男孩也不差,一頭白發,眉眼俊俏,臉上帶著嘲諷的笑意,說是孩子卻見他的眼神滿是風霜,說是大人,臉蛋倒是年輕無比。

    “你不能再砸了。”等被砸的倒黴蛋回頭後,席恩小聲說。

    “我不會再砸了。”威諾睜開眼睛說。他砸到人已經很滿足了。

    這場出街的轉折是在威諾的雪球落下之後。

    那個倒黴蛋一回頭便看到了女王的馬車停了下來,疑惑的皺了皺眉頭,就在這時,酒鬼一樣的大漢越過騎士團到達了女王的麵前。

    “女王陛下,您的龍真是小。”酒鬼一出口便是這般說,嘴角扯出個古怪的笑。

    “這話怎麽說?”維娜女王揮手讓護衛她的人退下。

    “傑弗裏,您的弟弟,在黑境放出了一頭熊和一隻遮天蔽日的巨龍!”酒鬼神色沉迷地仰著臉說。

    胡姆巴巴嘶吼了一聲,鼻孔裏出了一口火氣。

    “噓。”維娜女王朝向她的火龍說。

    “你站在我的麵前是做什麽?就是說這個的?”

    “不是,女王陛下,不知道您是否還記得一個人。”酒館轉了轉手上的戒指。

    “誰?”

    “嘉娜,烈燒酒館的當家人。”

    “不,我不認識。”

    暴動開始了。

    第一槍是隱藏在冰雕後的人開的,開的不太高明,打到了馬車的底層。

    海曼能瞬間感覺到,硝煙的氣息從一槍開啟後傳出,他的汗毛豎起,不是因為懼怕而是因為激動,他的左眼開始疼痛,一眨眼卻又好了。

    他想,這是月麗曼多的後遺症。

    站在維娜女王麵前的酒鬼被胡姆巴巴吃掉了,他本就做好了這般的思想準備。

    一群手拿槍劍的人從四麵八方湧來,海曼眯著眼向前看,一個男人映入他的眼簾,是個戴著鑲著紅邊的白帽子的男人。他的位置不是在正中間,但誰都能看出來他是帶頭人。他的神情不激動也不悲壯,淡淡的微笑掛在他的臉上,身後跟著一群火熱的追隨者。

    “流浪漢。”隨著這個人的漸漸逼近,席恩也認出了這個人。那一天,黛絲昏迷之時,他走出門見到的流浪漢先生,此時槍代替了手風琴。

    “你認識他嗎?”威諾抱住一棵樹尖說,腦袋探出來,一隻鳥兒落在他的頭頂。

    在暴動開始的時候,席恩和威諾便快速逃到了一棵大樹上,躲在幹枯的樹幹上向下看。一同在樹上的還有剛才他們砸到的那個倒黴的人。

    “我不認識。”

    “他是巴奈特·何裏啊。”威諾哼了哼他快要凍僵的鼻頭說。頭上的鳥兒被嚇跑了。

    “你懂的真多。”

    樹上的另一個人無措地轉了轉眼珠,想著果然是兩個奇怪的人。

    “我是知識淵博的威諾。因為他頭上的帽子就是我送的,我喜歡那頂帽子,但太大了,結果他也喜歡那頂帽子,於是就從我的手中奪走了。”

    “不是你送的嗎?”席恩翻了個白眼。

    “最後我送給了他,他也告訴我了他的名字。”

    “還有嗎?”席恩摸了摸下巴,看了眼樹底下一個人掉下的血淋淋的頭。

    “沒有了。”威諾搖搖頭,剛想向下看的時候,席恩便說天上出現了聖誕老人,正站在馴鹿上與他揮手。

    威諾立刻仰起頭看向天空,想找到與他打招呼的聖誕老人,他口袋中還有一塊糖果,想著聖誕老人都給他送禮物了,他也要給他送禮物才行。

    可找了一圈也沒有找到,席恩也到達他的樹尖上,一把就將他揪到了懷裏,把他的藏在了懷裏。

    “你懂的真少。”席恩打了個嗝,把酒氣全從肚子中趕了出去,說著剛才的話,一躍身從樹上跳了下來,身邊是剛才見到的頭。

    席恩麵無表情的踢了一腳,把頭踢到了雪堆裏。

    “我是單純無邪的威諾。”得到席恩評價的威諾美滋滋地晃腦袋,想著他真是了不起。

    這是一場革命,不是一場反抗。

    維娜女王能感覺到這群湧上來的人對她的恨意,她本想說說話的,但被護送著送走了,留下的胡姆巴巴代替她戰鬥著。

    “跟著我。”海曼拽住黛絲的手腕說,手上握著殺人無數的銀色細槍。

    “這可真是混亂。”

    一場血與火的嘉年華取代熱鬧的聖誕嘉年華,爆炸聲響在耳邊,就像一場盛大的煙花表演,隻不過是在地麵上爆炸,炸死的人不在少數。策劃這場暴動的人真是瘋狂,完全置一般民眾於不顧。

    冰雪在海曼眼中再次成為血腥的代表,他快要對這種東西產生深刻的厭惡了,這絕不是雪的過錯,而是人的罪惡,卻通過這些雪彰顯了出來,也最大程度的彰顯了出來。

    砰!

    海曼舉起槍打中了一個人,打中的人對黛絲和海曼舉起了槍,判別不出他是哪方的人。

    “你的準頭很好。”黛絲誇讚道。

    海曼沒有說話,他還要找到另外幾個人才能回去,現在的首要目標是把黛絲送到一個安全的地方。

    周圍全是驚慌失措的人群,他們還不知道發生了什麽,明明剛才還是那般的歡樂,耳邊是悠揚的小調,怎麽一下子全變了呢?眼前全是醜陋的一切,火光衝天,血光漫天,身上的紅色聖誕服也帶來不來歡樂了。

    “小心。”

    海曼急忙將黛絲向前拉動,她的頭頂搭建的盛大舞台被炸塌了,正向她這邊倒來,兩人快速向前奔跑,在炸碎的溜冰場滑行一段時間才慢慢停了下來。

    “這真是噩夢。”黛絲跪在地上,裙子下擺沾滿了血,她探出手摸著一個剛死人的脖子,沉重地搖了搖頭。

    “快走。”海曼對眼前的景象不做評價,他已經成為了其中一員,麻木的感情仍在支配著他的行動,他深深明白他對此無能為力。他最多是個被迫的經曆者,不能成為主動的參與者。

    “海曼!”遠處,戈琳正在招手,她的手被葛拜牽著。由於英武的葛拜警官,她這一路走的很安全。

    “小夥子,你真是猛啊。”葛拜注意到海曼和黛絲身上沾染的煙氣和血液,忍不住看向海曼手中握著的槍。

    “什麽也別說了。”海曼將黛絲推到葛拜與戈琳的身邊,他緩步走到葛拜的身邊,一隻手抱著他的頭與他的視線對視,說:“我能相信你嗎?說話。”

    “能,啊能。”葛拜集中注意力點點頭,看向海曼湛藍平靜的眼眸,嚇的一哆嗦,差點行了個禮。

    “把黛絲照顧好,我去找另外兩個人。”海曼拍拍葛拜的肩膀,差點把他拍的跪下,等海曼鬆開手後,葛拜深感受到了鼓舞。

    “我去找席恩和威諾。”海曼回到黛絲身邊,執起黛絲的手吻了吻。

    “我同你一起去。”黛絲踮起腳尖,抬手捂住海曼的臉頰,把他的亂糟糟的發絲往後撥弄,眼中含著柔情。

    她感覺正陷入一場夢中,雖有些不合時宜,但就是她的感受,或許是海曼給她的安全感造成的。

    “你留下。”

    “我有魔法。”

    “那隻是救命的。”海曼發狠地握了握槍,側臉躲過黛絲的碰觸。“這個時候,奪命的才是神。”

    海曼在黛絲眼前走了,披著一身風霜走到了硝煙的戰場中,手中握著奪了無數命的細銀槍。

    “他,他是個好小夥子。”葛拜輕輕說。

    “我知道。”黛絲狠厲的眼神看向他,點點頭說:“跟著我走。”她在前方引路,手中握著海曼剛交給她的左手之劍。

    葛拜乖乖回到戈琳身邊,看看黛絲,想想海曼,深刻感覺到了戈琳的好。

    “這都是一群什麽人啊!”葛拜感歎了一句。

    戈琳也搖搖頭不說話,她看著黛絲的身影,有些畏懼。少了海曼在身邊的黛絲,狠厲的就像一隻毒蜂。

    海曼手中的槍今天沒有再奪走人的性命了,因為他沒有走幾步便找到了席恩和他抱著的威諾。

    “這家夥睡著了。”席恩無奈的說。

    “他被保護的很好。”海曼從累壞的席恩手中接過一顆球的小威諾。

    席恩拍拍海曼的肩膀,一看海曼的一身,就知道他在戰場上衝鋒了。“你辛苦了。”

    “沒有開幾槍,走吧。”

    深夜之時,幾人才又回了家團聚,披著一身的疲憊坐在了椅子上。

    這一場的混戰很快就結束了,暴動者的目標是維娜女王,她走了後暴動也自然而然的結束了,但暴動是不會結束的。

    “真是可怕。”在葛瑞斯家中待了半夜的葛拜警官感歎道。

    “暫時過去了,暫時過去了。”戈琳拍拍他的手說。她自己嚇的也不清,昨晚的葛拜警官英勇的護衛著她。

    深夜的暴動結束後,雪也很快停了下來,陽光重現,洗刷了血腥的戰場,一切美好的像是昨天一樣。

    幾個人全都在家窩著,害怕暴動再起,隻有席恩出去買了點食物。

    “人民為了一個女人反抗了另一個女人。”席恩一走進門便帶來了這麽一句話。

    這話還是因為昨天那個酒鬼站在維娜女王提到了嘉娜,這讓報社發現了好的點,翻箱倒櫃重新找到了一年前的案子,把嘉娜死亡的真相細細捉摸了一番,得出了各種各樣的結論,嘉娜是被維娜女王殺死的說法傳了出來。昨晚的那場暴動便是要為嘉娜報仇。

    頭版的標題就是人民為了一個女人反抗另一個女人,也是典型的把什麽都怪罪到女人頭上,消息一傳出來,原來的烈燒酒館便被憤慨的群眾燒毀了,火燒了好久。

    “嗬,為了嘉娜反抗維娜女王。”席恩將食物放下說。

    “真是荒謬。”黛絲搖了搖頭,對於報社的做法和激動的人民的做法都感到不能理解。

    誰都能看出來昨晚的酒鬼是真的醉的不清,喝酒或許是為了壯膽,在維娜女王說的那番話全是醉言,估計是將本來要說的話給忘記了,轉著戒指的時候想到了老婆,從愧疚的老婆想到了以前癡迷的嘉娜。

    或者報社這麽說隻是為了給維娜女王施壓,用這種嘲諷的字眼無疑會讓女王更加氣憤,也確實如此,高貴的女王居然與下賤的酒館女相提並論,維娜女王的高傲決不允許。

    塞林可爾的戰爭對奧倫斯帝國來說也是不小的衝擊,人民生活在苦不堪言的世界中,階級也在深深壓迫著他們。

    暴動還未停止。(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