濟貧院四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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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我皆歸於黑暗,好海曼。”愛麗修頓伸出了一隻手,俏麗的小臉上漾著動人的微笑,瞧著想要與海曼同歸於盡。
“愛麗,閉嘴吧。”海曼皺了皺眉頭說。愛麗·修頓的笑喊聲刺耳極了,尤其是在空寂的環境與爆裂爭端交合的背景下,現在的說話聲也好聽不到哪裏去。
“好。”她將手收了回去,沉靜如一具死屍,靜靜觀著眼前正在發生的一幕。
門芒大嬸還差一步將輪班人打死,救他的人是那位灰頭發的青年。灰頭發的青年僵硬地托著盤子、踱著方方正正的步子,從一個個巴望他死的人身邊穿過,脖頸像是被蜘蛛絲吊在屋頂上,仰得要斷裂了。
他走近正憤憤揮拳的門芒大嬸,麵無表情,呆滯若一具半截身子腐朽的木頭人,聲音如是那般,呆呆地說:“不要再打了,盤子裏的不是肉,而是半顆扣子。”
他說了三遍,門芒大嬸才扭頭。
“扣子?”門芒大嬸停下,擦擦布滿血水的手問。
“是,您嚐嚐,咬不動的。”
灰發青年慢吞吞地將手臂抬起,兩根顫抖的指頭夾著的“肉”緩緩展現在火熱的燭火上,仿佛閃著一層亮光。
門芒大嬸可不會嚐她惡心的“肉”,她隻垂下眼看了兩秒鍾,看的也不是肉而是越發抖顫的燭火,胳膊一甩,輕輕巧巧地將引發爭端的“肉”擲飛出去,揪住灰發青年的頭發,逼近說:“不是扣子,而是蒼蠅。”
灰發青年無力倒在地上,與半死不活的輪班人倒在一起,揪著心口的衣服狂喘氣。
海曼垂下了眼睛,麻木的舌頭仿佛嚐到了血腥的生肉味。
第二天,輪班人死了,死前沒有說一句話,門芒大嬸把他打得在昏迷中走了。
灰發青年養成了兩個習慣,一個是在吃飯前先扒拉一下清澈的湯水中有沒有不正常的東西,比如紐扣或者蚊子;另一個是時不時朝向窗外望去。
接下來一個海曼見到的算不上是管事人,但也是濟貧院難得的自由人,他是一名醫生,就是說的那位隻看樹木而不看人、人都看他的醫生。他是在輪班人死後兩天來到的,接他的人是熱情開朗的門芒大嬸。
“哎呦,埃普醫生,您真是來得規律。”門芒大嬸擠出了微笑,搓著兩隻手說。
“是啊,門芒,您去忙吧,今日沒有糖了。”
“老東西!”門芒大嬸立即惱羞成怒,指著埃普醫生罵罵咧咧地走了。
埃普醫生是一位五十歲上下的中年男人,穿著一身毛呢的土黃色大衣,戴著一副像是枯樹枝製作的圓形眼鏡,手中提著一個黃銅色、齒輪構造的方形箱子,像是機械師華麗的手筆,但沒有人見他打開過,就像他看向人一樣。
往常的埃普醫生是不看人的,但今日的醫生不僅看了人,還說了一句話,他看的是海曼與新來的男孩,說的是:“又是兩個無家可歸的人啊。”
這句廢話說完,他嘴巴鼓動、咀嚼了兩下。坐在了中心廣場的幹枯大樹下,提著的藥箱放在一旁。身後是鋪天蓋地的蒸汽與在蒸汽中起起伏伏的飛機與汽艇,前方是一群看他的人。
海曼與他對視了一眼,看不出來這個埃普醫生有何深意。(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