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承順離開了陳陽，把自己賣給了潘老爺。

    但這並不代表他是嫌棄陳陽，自己跑去追求榮華富貴了。

    在東大荒這極寒之地，沒有富貴可言。

    王承順跪到潘老爺麵前的時候，心裏已經做了萬全的準備。

    他可能會被累死，會被潘老爺當牛馬使用，甚至被鞭子活活打死。

    但，這都是他選的路。

    那天早上，他給潘老爺磕了三個響頭。

    接下來，他緊張的期待著自己悲慘人生的開始。

    可令他沒想到的是，一雙大手扶住了他。

    “起來吧，王承順……走，我給你安排個住處先。”

    潘老爺微笑著，把王承順往外麵的風雪中領去。

    王承順有點懵。

    這地主老財，怎麽跟皇上之前說的那種惡霸不一樣啊？

    怎麽感覺像是個好人？

    他懵懵懂懂的跟著潘老爺，來到了東邊的廂房。

    這裏的條件並不比陳陽的小圓堡好到哪裏去，房間裏仍舊是處處漏風，一張大通鋪上擠了整整16個人。

    “奴才們，來，我給你們介紹個新家人。”

    潘老爺吆喝著，通鋪上的人揉著困倦的眼神起來，都盯著他。

    “王，承，順。”潘老爺一字一句的念著，“以後你們都是我的奴才，大家要好好相處，不許打架，不許欺負人家，一定要和和氣氣的。”

    “來，先想辦法給王承順挪個窩兒。”

    出人意料的，一群奴才們沒有排斥王承順，而是真的商量起來，怎麽給他騰個地方出來。

    這通鋪實際最多隻能睡10個人，現在已經擠滿了16個，已經是嚴重超載了。

    但就跟早高峰的公交車一樣，人嘛，擠一擠，總是有空的。

    很快邊上的一個人就給王承順騰了個空出來。

    “以後你就和我貼著睡，隻是咱們倆晚上隻能側著了，不能平躺。”那人笑嗬嗬的，“你要是覺得冷，可以抱著我。”

    周圍的人都笑了起來，包括潘老爺也融入其中，氣氛出奇的融洽。

    現在已經是早上，天光微亮，潘老爺幹脆一拍手：

    “既然大家都醒了，就先到院子裏，咱們通個早氣。”

    奴才們都很困倦，但是看到大家都醒了，便也沒過多抱怨，紛紛來到院子裏。

    王承順跟著走，同時問著旁邊那人：“什麽叫通早氣？”

    “潘老爺每天要跟大家通氣兩次，一次早上，一次晚上，你跟著去就知道了。”那人答道。

    西廂房裏的奴才也跟著起床，一群人在院子裏或蹲或站，王承順看了看，這些人都是潘老爺手下的壯勞力，加上他一共23人。

    還有17個是上了年紀的老人，他們雖然同是奴才，但好像不需要參加勞動，現在正在北邊的灶房那邊忙活。

    “奴才們，今兒咱又多張嘴，老爺我定個新目標。”潘老爺指揮著大家，比出一個手勢。

    “八十顆土豆，行不行！”

    下麵的人同時唉聲歎氣，有人叫到：“八十顆，潘老爺你要我們的命哦！”

    “隻要你們不偷懶，老爺我怎麽可能要你們的命？”潘老爺笑著，又指著幾人。

    “你們幾個工頭都盯著點啊，新來的王承順歸彪子負責。”

    聽到這話，王承順算是懂了。

    潘老爺這院子裏，大抵是分為這麽幾波人。

    他自己是老爺，獨一位。

    下麵有八個工頭，負責管人，但本身也是奴才身份。

    再下麵就是奴才，沒有任何特權。

    最後就老弱病殘，不過這些老弱病殘好像還過的挺好？

    他搖搖頭，不去想那麽多，因為潘老爺已經拍著巴掌讓大家出發了。

    東大荒挖土豆，是一件很枯燥且殘忍的活兒。

    王承順他們幾十個人埋頭紮進了零下40度的風雪中，於好幾平方公裏的土豆田裏，尋找土豆的蹤跡。

    這裏本來都是些鹽堿地，土豆的發芽率很低，之前他們在這麽大一塊地上埋滿了芽土豆，現在要收獲卻必須慢慢的找。

    這場景，就跟步兵拿著金屬探測器掃地雷差不多。

    王承順和另一人蹣跚著行進，每找到一顆土豆，兩人便合力用石鏟將其挖出來，小心的放在兜裏。

    誰也沒說吃飯的事情，就這麽一直幹到了快天黑，院子裏傳來敲鑼的聲音，凍了一整天的眾人，如同行屍走肉般的回到院子裏。

    接下來，就是潘家院子一天最神聖的時刻。

    潘老爺端了個籮筐坐在那裏，眾人把挖來的土豆依次扔進去。

    點完數後，潘老爺拿出個賬本，一本正經的念到：

    “今日收入土豆78顆，野菜12把。”

    “老爺我吃了4顆土豆，三把野菜。”

    “奴才們做飯用了64顆土豆，贍養老人用了30顆，另野菜8把。”

    “現在庫房裏一共還剩1321顆土豆，野菜81捆，毛皮4件，木柴……”

    “賞罰方麵，今天鐵柱表現出色，獎勵假期兩個時辰。”

    “國棟有些偷懶，待會兒罰少吃半碗飯。”

    最後他鄭重的念到：

    “今日老爺我睡了兩個婆娘，逗了半個時辰的狗，還睡了大半天的懶覺，這就是今天老爺我的享受。”

    王承順在下麵聽著，人有些麻，轉頭問道：

    “彪子哥，老爺睡了幾個婆娘都要拿出來說嗎？”

    彪子點點頭：“都要說，什麽都要說清楚。”

    “這很重要嗎？”

    “當然重要，隻要老爺什麽都告訴我們，我們就願意當奴才，一輩子侍奉他。”

    “潘老爺驕奢淫逸，你們為什麽不殺了他，自己當老爺？”

    “因為我們都知道，這裏隻有這麽多土豆，不可能人人當老爺，大多數人終究隻能當奴才。”

    “可人這麽多，為什麽非得他是老爺，你們甘心嗎？”

    “甘心。”

    “為什麽……”

    “我已經說過了，因為我們清醒的認識到土豆是有限的，也知道老爺和奴才是永恒存在的，不可能人人都是老爺，也不可能人人都是奴才，所以我們願意給老爺去挖土豆。”

    “但前提是，老爺必須告訴我們，他一天到底享受了什麽，倉庫裏到底還有多少土豆。”

    彪子強調道：“這個前提非常重要，我們必須知道土豆到底去了哪裏，因為土豆是我們所有人奮鬥的成果，潘老爺可以多吃多占，因為總有人要享受的，這一點大家都認同，世上沒有絕對的公平，我們可以讓潘老爺多吃土豆，但是他一定要告訴我們他多吃了幾顆。”

    “潘老爺必須誠實，否則我們會夜裏爬起來，毫不猶豫的殺死潘老爺。”

    他說這話的時候，臉上的表情簡直是虔誠的。

    王承順毫不懷疑，若是潘老爺敢騙他，彪子會第一個帶頭去殺掉潘老爺。

    但他也有些不理解。

    為什麽他們僅僅是有了個知情權，就會變得如此忠心？

    但他隱約覺得，這件事可能會對陳陽有所啟發。

    所以他決定，去找一趟自己的老主子，告訴他潘老爺和奴才們的故事。<101nove.comle>（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