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監追著陛下，到了很遠的地方。

    但婚禮現場的人，無人在意陛下到底在哪，他們隻覺得陛下現在就是一隻落魄的狗，根本對他們造不成任何威脅。

    婚禮照常舉行，儀式結束後，場中的紳士們三三兩兩的端著酒杯互相交際。

    張麻子這樣的人，身邊自然是最頂級的圈子。

    他把最美的納蘭雪介紹給了數不清的達官貴人之後，自己卻是端了杯酒，主動去敬了一位貴客。

    這位貴客坐在場中位置最好的桌子上，周圍上來攀談的人同樣無數，皆是一個比一個顯貴。

    此人正是當初做了正確抉擇的克裏夫，現在他仍舊擔任著凱爾特帝國在東方的大總督，位置在帝國內部僅次於女王，同樣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

    至於他這個大總督的頭銜為什麽沒被撤去，是因為陳陽雖然退位，但東邊的戰事從未停歇。

    “我的老朋友，別來無恙？”

    張麻子獨自端著一杯酒，來到克裏夫身邊。

    周圍的人見到兩位大佬有事要談，都識趣的的離開了。

    短短一年，克裏夫頭上冒出了不少的白發，他自己也留起了胡子，此時顯得分外嚴肅。

    一直寒暄之後，兩個站在權力頂端的男人終究還是談起了國事。

    “南方的情況，還沒有進展嗎？”張麻子問道。

    他說的南方，是指凱爾特帝國於一個月前對羅暹叢林發起的反擊戰。

    當初近衛軍將凱爾特人一路趕下了大海，後來撤走之後，凱爾特人自然要拿回他們的殖民地。

    而克裏夫顯然憂愁的就是這事兒。

    “情況，很不樂觀。”克裏夫眉頭緊皺道，“蘇天盛在婆羅大陸和羅暹地區搞起了一種全新的奴隸衛所製，我們推進的步伐異常緩慢……甚至可以說是毫無進展。”

    張麻子有些詫異：“蘇天盛手下的主力應該被蕭東雲帶到了西北，羅暹地區最多剩些殘兵敗將，為何會如此？”

    “張兄，打仗不是地圖上的戰線推演，也不是簡單的兵力加減法。”克裏夫糾正著他，“你知道一個簡簡單單的村子就能站下多少名士兵嗎？”

    “起碼三萬人。”克裏夫繼續道，“你在地圖上看到的每一個不起眼的村子，都需要前線士兵去拿命換，打仗不是我們這邊十個人，那邊一個人就能必勝的遊戲，戰爭具體下來麻煩太多了。”

    “再具體一點的說，我們在羅暹叢林那裏遇到的每一個村莊，每一處叢林，甚至每一道山坡都成了敵人的據點，蘇天盛新編的護國軍和當地的土奴無處不在，我們的士兵每天都在承受著海量的傷亡。”

    張麻子和克裏夫都不懂什麽叫做全民戰爭，實際蘇天盛也不懂，但當地的護國軍確實做到了。

    登陸上來的凱爾特帝國軍所到之處，遇見的每一個人都是敵人，甚至村頭的狗都要給守軍通風報信。

    土奴和護國軍要殺死凱爾特人隻需要一支毒箭，或者一塊巨石，甚至隻是放一把野火都能造成對方的傷亡。

    而帝國軍並不是現代軍隊，他們沒有機槍坦克裝甲車，實際上他們連前現代軍隊都算不上，此時僅僅是停留在燧發槍的排隊槍斃時代。

    簡單來說，凱爾特人和護國軍還沒有拉開絕對的實力代差，而羅暹大區的土奴卻摸索出了領先時代幾百年的“汪洋大海”戰術。

    詳細聽完了克裏夫的苦處，張麻子心中疑惑卻是更甚。

    “當地明明都還是那群土奴，你們走之前，他們就是一群野蠻人，毫無戰鬥力。”

    “為什麽這個所謂的奴隸衛所製建立起來後，他們就脫胎換骨了？”

    克裏夫搖著頭回答道：

    “這正是令我徹夜難眠的問題，根據我的研究，應該是他們的組織關係發生了最根本的變化。”

    “在我們對其殖民的時代，那邊的人都是土奴，他們在我們鞭子的抽打下日複一日的貢獻出所有的勞動所得，供養著凱爾特的大軍。”

    “如果不把他們當奴隸，而是當一個人來看的話，他們是看不到任何未來的，也不知道為奴隸主吃苦受累到底是為了什麽。”

    “但是這群護國軍的到來改變了一切。”

    克裏夫似乎悟出了什麽，強調道：

    “他們同樣把那群人定義為奴隸，但這些奴隸不再是為一個想象中的虛構帝國工作，也不是為了一個終生見不到的帝王賣命。”

    “他們所奮鬥的目標得到了縮小和簡化，奴隸們工作是為了建設自己的村子，他們和我們戰鬥也是為了保護自己的村子。”

    “這個目標的改變至關重要，也許是那些奴隸找到了一種叫歸屬感的東西，他們知道自己是在切切實實的為自己的家鄉而戰。”

    “而在那片家鄉之上，有他們從小到大的一生，包括父母妻兒以及熟悉的一切，雖然那隻是奴隸的一生……但誰說奴隸就沒有情感？”

    這番話說的張麻子心中猛地一顫，他也似乎發現了一個巨大的區別。

    他總是叫大玥的士兵為國而戰，但是“國”到底是個什麽東西？

    是那副地圖？

    還是一輩子都見不到的皇帝？

    還是一個虛構的共同理想概念？

    但是蘇天盛那邊就不一樣。

    奴隸們明確的知道，自己就是在保衛那條灌溉他們村子的小河，亦或是那片他們賴以生存的田地。

    那些目標就切切實實的看在眼裏，他們對這些目標有著最質樸的感情，並且願意為之想盡一切辦法，付出一切犧牲。

    “那現在該怎麽辦……”張麻子的心中莫名忐忑起來。

    克裏夫盯著他，語氣不再親密：

    “怎麽辦？”

    “凱爾特人是在解決你們大玥的餘孽，我們為之付出了慘痛的代價，你們現在必須給我們補償……”(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