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陽把阿福撿回了家。

    一路上阿福都小心的低著頭，雖然他和王承順他們同樣是奴才，但他顯然奴才的更加徹底。

    他也時不時的小心抬頭觀察著潘老爺這邊的情景，當他看到奴才們竟然可以互相談笑取樂，甚至豐收後唱著歌兒回家的時候，眼裏更是驚奇不已。

    這些，是奴才能幹的事兒？

    回到方堡前麵，王承順他們就回潘家院子去了，而陳陽咳嗽兩聲，轉身道：

    “阿福。”

    “陳老爺，奴才在。”他惶恐的應了一聲。

    “你不必現在叫我老爺，我也才給了你四顆土豆而已。”

    被他這麽小心的叫著，陳陽還真有些不習慣，哪怕他當過皇帝，也從沒見過奴性如此深重的人。

    “陳老爺賞了飯吃，您就是老爺，我該叫。”阿福仍舊堅持著。

    “好吧……”

    陳陽拉過旁邊一個石墩子坐下，指著大方堡說：

    “既然你以後跟著我過了，有幾條規矩我先給你講清楚。”

    “這方堡裏有女人小孩，不論何時，你是不準進去的，懂嗎？”

    “奴才明白。”

    “第二條規矩，就是你以後幫我做事，任何勞動我都隻抽你一半，剩下的都是你的。”

    “奴才……不敢。”

    陳陽有些惱火：“不敢就滾！”

    “老爺，別，奴才知道了。”阿福刷的一下就地跪下。

    “唉。”陳陽真的拿他沒辦法，又指著大方堡的東邊說，“現在我住的地方還很簡陋，不過你來了就好了。”

    “咱們現在剛剛收了土豆，又多了一個壯勞力，明天我們一起去砍木材，把這大方堡修結實點，再給你也修個小房子。”

    阿福啞然失聲道：“小房子……要多少土豆？”

    “什麽意思？”

    “嚴老爺那邊，房子都是要拿土豆換的。”

    既然他都說到了這個話題，陳陽也就幹脆問起了西邊那個一直神神秘秘的嚴老爺。

    “阿福，你給我講講，嚴老爺那邊的日子是什麽樣的？”

    說到這個，阿福明顯滿臉痛苦之色。

    “嚴老爺那邊也是天天種地，但是攀比太嚴重了。”

    “奴才們幾乎什麽都在比，小孩子要比誰的力氣大，誰學會的技術多，奴才們要比誰種的土豆多，老婆子們要比誰的屁股大，生的孩子多……”

    阿福那略顯蒼白的語言似乎怎麽都描述不了嚴老爺那邊的恐怖高壓。

    “我們活在那邊，不論醒著睡著，都要時刻憂慮被人比下去了。”

    “要是你種的地裏土豆產量倒數，或者是你分配的老婆子生的不多，那邊所有人都會看不起你，都不用嚴老爺打你鞭子，你自己都抬頭做不了人。”

    說到這裏，陳陽忍不住打斷了他。

    “什麽叫分配的老婆子？”

    阿福解釋著：“嚴老爺有個口號，叫做八萬兒郎滿山崗。”

    “意思就是，這東大荒裏麵，人多才是王道，隻要人多就能征服一切。”

    “所以那邊奴才是沒有自己的娘子的，所有的婦人都叫老婆子，每晚我們這些奴才都要被蒙上眼睛，拉去播種。”

    這倒是個奇葩發展思路，陳陽笑道：“每晚都能享受那閨閣之事，豈不美哉？”

    然而這話就說到了阿福心頭的痛楚。

    “漂亮的閨女都被嚴老爺搜刮去了，能被叫做老婆子的，那都是專門生孩子用的人，全都年老色衰……而我們這些奴才，白天勞累的不行，晚上哪還有半點精力生孩子呢？”

    “而晚上一旦被拉了過去，第二天又沒精神幹活，到時候地裏收成少了，挨鞭子事小，被人天天笑話才是事大。”

    “我就是受不了那邊搞的這些烏煙瘴氣的事情，這才跑了過來。”

    陳陽細細的聽著，心中不由在想。

    這嚴老爺，看來還真有點東西。

    雖然他搞出來的老婆子製度異常惡心，簡直嚴重挑戰了一夫一妻製的古老倫理地位，但這攀比成風的手段還是非常高明的。

    如果奴才們從出生開始就要事無巨細的攀比到入土，那嚴老爺自然是最高興的，而且這種風氣一旦形成，簡直是無可破解。

    然而嚴老爺的高明之處，陳陽接下來才會明白。

    在聽阿福說了半天後，他好奇問道：

    “嚴老爺既然這麽苛責，我又聽說他收了土豆全一個人偷著吃，你們怎麽能受得了他呢？”

    “你們不如晚上的時候偷偷爬起來，拿刀子捅了嚴老爺，或者全部跑到潘老爺這邊來。”

    結果阿福嗬嗬笑了兩聲。

    “陳老爺你有所不知，那邊有的是人喜歡嚴老爺呢！”

    “哦，為何？”

    “還是攀比啊！”阿福說起這個又是氣得不行。

    “你以為嚴老爺那邊的奴才隻自己跟自己攀比啊？”

    “他們與天比，與地比，就沒有他們不比的事情！”

    “每天嚴老爺都會派人搜集潘老爺這邊的收成數目，還有人口數目，甚至他還會派人跑到幾百裏外記錄別的村子的收成和人口。”

    陳陽似乎有些懂了。

    “難道你們每天，還要開個攀比大會？”

    “當然啊！”

    阿福雙手一攤：

    “每天早上開大會，晚上開大會，嚴老爺親自上台，天天給奴才們講我們又獲得了什麽第一。”

    “我能記住的都有好多呢，比如方圓三百裏，嚴老爺家裏土豆產量已經是第一名，人口數量也是第一名，修的房子數量也是第一。”

    “甚至他們攢的圓形石頭也是第一名，隻有方形石頭是第二名，而三角石頭又是第一。”

    陳陽人聽麻了。

    “嚴老爺爭這麽多第一，有什麽用啊？”

    “我也不知道。”阿福悶悶的蹲下來。

    “但是很多奴才就愛聽這個，他們覺得聽嚴老爺家裏事事第一，他們幹活就特別有勁。”

    沉默片刻，陳陽感覺到了一絲危險的因素。

    嚴老爺這哪裏是事事爭第一，分明是窮兵黷武，整兵備戰的節奏啊！

    他警惕的問道：

    “那嚴老爺這麽強，有沒有出去幹架的想法？”

    “應該是有的，但嚴老爺這個人心機很深，我看不出來。”

    有這句“應該”就夠了，陳陽已經從阿福的話裏察覺出了危機。

    如果嚴老爺真的打過來，那自己和妃子們就有大危險了。

    而目前來說，自己這邊有戰鬥力的人，估計隻有兩個。

    夏沐蘭算一個。

    他和阿福各算半個。

    不行，自己也得備戰。

    陳陽心思凝重的站起來。

    此時已經日落，周圍正在快速的陷入黑暗，並且風雪越來越大。

    他正要進屋跟夏沐蘭好好商量一番。

    忽然，潘家院子那邊傳來一陣哭天搶地的哀嚎。

    “不好了！！來人呐！”

    “潘老爺死了！”(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