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半城四人換好鞋，把濕漉漉的傘拎進洗手間後，在客廳沙發上坐了下來。

    林美心和文向年去了臥室，替林美心把衣物整理一下。

    許半城倒好了茶，擺在茶幾上後，他瞥了眼在廚房忙碌著的楊芬麗，扭頭看向身邊正思索著的張文哲，疑惑問，

    “你見過楊姨？”

    張文哲撓了撓頭，遲疑搖搖頭，

    “沒……你仔細看看唄，總覺得她眉眼跟誰相似……”

    許半城知道張文哲不會隨口胡說，他點了點頭，把他這話記在了心裏。

    晚飯很快做好了。

    許半城把文向年和林美心叫出來後，又和張文哲一起幫著楊芬麗把菜端上桌。

    接觸間，許半城特地留意了下楊芬麗。

    果然，如張文哲所說，楊芬麗的那雙眉眼，總有一種生疏又眼熟的感覺，朝許半城撲來。

    一個名字在許半城嘴邊呼之欲出，卻怎麽也想起不起這個人。

    就在這時，文向年給了許半城後腦勺一巴掌，臉色難看說道，

    “臭小子，懂不懂禮貌？

    坐下來吃飯！”

    許半城捂著頭愣了下，這才發現楊芬麗臉上帶著尷尬，側過身、把左臉上的刀疤給擋住。

    林美心替許半城盛了飯，她秀眉蹙起，溫聲說道，

    “半城，我記得你不是這麽沒禮貌的孩子。”

    許半城臉一紅，他匆忙跟楊芬麗道了聲“對不起”，這才往張文哲身邊一坐。

    坐下後，許半城注意到楊芬麗沒有坐下，而是扭頭打算去廚房。

    許半城又站了起來，朝楊芬麗淡淡一笑，

    “楊姨，你快坐下，我們一起吃飯。”

    楊芬麗腳步一頓，她扭頭看向許半城，看著這個隨和、陽光的男孩，和藹笑了笑，擺了擺手，

    “不了，我這伺候人的，不能上桌……”

    許半城微微搖頭，他大步走過去，把楊芬麗摁在椅子上，然後替她裝好飯後，淡笑道，

    “楊姨，你這就見外了。

    既然來了文叔家，我們都是一家人。

    沒有伺候人一說。

    你來這兒，就是幫我們照顧一下生活不便的文姨的。”

    楊芬麗接過張文哲遞來的筷子，她見拗不過許半城，隻得訕笑著點點頭，

    “那、那好吧……”

    林美心拍了拍楊芬麗的手背，溫柔笑道，

    “楊姐，以後我就拜托你了。”

    全部就坐後，文向年家的晚飯終於開動。

    吃飯間，在許半城和張文哲的幽默風趣的主動攀談中，楊芬麗臉上的尷尬散去，也很快融入了他們。

    吃飽喝足後，許半城幫著在廚房洗完碗，回到了客廳。

    許半城發現，文向年在陽台上，他把玻璃門關上，正偷摸抽煙。

    半透明的煙霧嫋嫋升起，被夜風一吹，消散在了黑夜中。

    陽台外漆黑一片，隻聽到“刷啦啦”的雨聲，再無其他聲響。

    “嘎啦”一聲，許半城拉開了玻璃門，走到陽台上。

    他看向下意識把煙扔出去的文向年，無奈搖搖頭，

    “文叔，我要沒記錯的話，這是你第三十次戒煙失敗了吧？”

    文向年見來的是許半城，他“嘖”了一聲，不耐煩說道，

    “臭小子，一天到晚神出鬼沒的。

    找我幹啥，有事說事。

    十分鍾後我得走了，要去值夜班。”

    許半城摩挲著下巴，沉吟道，

    “文叔，之前你不是要見我師父麽？

    你看文姨也出院了，要不我安排安排？

    你什麽時候有時間？”

    經許半城這一提醒，文向年想起來了。

    他摩挲著下巴，上下打量了眼許半城，咧嘴一笑，

    “成啊，三天後吧。

    我中午能抽點時間出來。”

    許半城點點頭，抿嘴露出燦爛的笑容，

    “好，那我等下跟他發個信息。

    至於地點，就選文姨最喜歡的私房菜館吧。”

    聽完許半城的安排，文向年臉上那股吊兒郎當的氣勢收斂起來。

    他雙手抱臂，靠在陽台上，朝許半城一揚下巴，感慨道，

    “半城，你長大了不少啊。”

    許半城愣了下，臉上浮現疑惑，

    “文叔，怎麽連你也這麽說？

    我覺得我和以前一樣啊。”

    文向年揉了把許半城的頭，笑了，

    “你啊，還記得你剛來沙市的時候嗎？

    下火車的時候，跟在我後頭，滿臉好奇打量四周，眼睛裏透露著茫然。

    嘖，真跟一隻迷了路的狗崽子一樣。

    咳，我總覺得，你那副模樣，仿佛還在昨天。

    這一眨眼的，也快成了個成熟、可靠的大人了。”

    說完，文向年一拍許半城的肩膀，語重心長說道，

    “半城，我知道你懂事，知道你把我跟你文姨放到重要的位置上。

    不過，你能力不小，沒必要在我們夫妻倆身上浪費時間。

    你也得多安排安排自己人生的路。”

    聽了這話，許半城想也不想搖搖頭。

    他一臉正色看著文向年，赤紅的左眼中，流露出穩重的感覺，

    “文叔，我知道你和文姨在擔心什麽。

    你放心，我從不覺得你們是我的累贅，

    隻要我活著一天，我就會孝順你們一天。

    你們，就和我的爸爸媽媽一樣。”

    陽台上沒有開燈，許半城說完這番話，抬頭看向文向年。

    文向年以為黑暗遮蔽住他的表情，他這麽個粗獷的漢子，卻因為許半城這寥寥幾句紅了眼。

    文向年抬手，無聲抹去眼角的水漬。

    他輕咳了兩聲，掩飾住自己的情緒，揉了把許半城的頭，罵罵咧咧說道，

    “臭小子，讀過一點書就開始跟我玩煽情？

    成啊，想當老子的崽，先把你這破體格鍛煉成我這樣！

    哎，時間到了，我得值班去了！

    你照顧好你文姨，她就是咱們爺倆的命脈，聽到沒？”

    把一切盡收眼底的許半城抿嘴一笑，他沒有拆穿文向年的羞澀，而是點點頭，應下了他的話。

    從陽台返回客廳，恰巧林美心從臥室走出來。

    她手裏拿著一件薄外套，走到文向年身邊，把纖細的手搭在他的胳膊上，溫和笑道，

    “夜裏涼，帶件外套，萬一出外勤，也能用上。”

    文向年那張凶神惡煞的臉上劃過一絲柔情。

    他微微傾身，在林美心額頭落了一吻，

    “聽你的。

    那我先走了，你早點休息，有什麽事叫楊姐。”

    說完，文向年又跟楊姐叮囑幾句林美心的習慣後，這才依依不舍離開了家。(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