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已經是夜裏03:45.

    夜色濃鬱，瓢潑的大雨漸漸減小，卻沒有停的跡象。

    市中心醫院附近的大馬路上，幾乎沒有什麽車了。

    馬路兩旁的路燈靜靜矗立在小雨中，昏黃的燈光將四周的樹影投射在地麵，地麵上的水窪倒映著在黑暗中、顯得格外渺小的路燈。

    市中心醫院裏，除了急診部亮著燈外，門診部已經關門休息了。

    住院部的患者們也都進入了夢鄉。

    心內科裏，走廊燈熄了，隻有護士台處還亮著微弱的光。

    小護士趴在護士台前，正打著瞌睡。

    主任辦公室裏，張醫生正躺在休息室裏的床上，睡得正香。

    突然，他放在床頭的手機響了，慘白的屏幕光驅散了床頭的黑暗。

    張醫生打了個激靈，揉著眼睛坐起。

    他下意識摸到床邊的眼鏡，戴好後，這才拿起手機。

    手機屏幕上，是院長的電話。

    張醫生麵露驚訝，接通後，溫和問，

    “院長，這麽晚了，有什麽事嗎？”

    電話那頭，院長長歎了口氣，用惋惜的語氣說道，

    “張主任，其實是市公安局來了個消息，就是，你那個談好了的心髒捐贈者……”

    等院長說完後，張醫生臉上浮現震驚的表情。

    他從床上站起來，打開了休息室的燈後，走到窗邊站定，不可置信說道，

    “院長，你是說，白月先生他在沙市遭遇了凶殺案？

    那、那他的心髒呢？

    我病人還等著……”

    張醫生這副反應，要是放在外麵，肯定要被人指責無情了。

    但這是他作為一個主攻心髒的醫生的下意識的反應。

    白月，是他找了許久，才替林美心找到的心源匹配者。

    白月有肺癌，晚期，家裏沒有錢救他，選擇放棄治療。

    而白月，瞞著家裏人簽署了遺體捐贈。

    而張醫生在醫院信息庫匹配成功的第一時間，就讓南江省的醫生聯係了白月。

    而白月，隻猶豫了兩天，就點頭答應了。

    這時，電話那頭的院長，沉默了會，遺憾說道，

    “很遺憾，我聽市公安局的法醫助理說，他的心髒被凶手帶走了，即使找到了，時間也……”

    張醫生聽後，臉上浮現一絲失落與悲傷。

    他摸著額頭，倚靠在窗邊，長長歎了口氣，

    “他……他那麽好一個孩子……怎麽就遇到這種事……”

    張醫生還記得，他前段時間和白月視頻過，白月氣色不大好，但臉上的笑容卻格外明亮。

    他笑著朝攝像頭招手，一邊咳嗽，一邊用充滿感激的聲音道謝，

    “張醫生，謝謝你。

    我爸媽都說我沒用，但是現在我終於能創造一點有用的價值了。”

    電話另一邊的院長打斷了張醫生的回憶，叮囑道，

    “出現這種情況，我們也沒辦法。

    你現在趕緊聯係患者家屬，隻能重新等心源了。”

    張醫生應了一聲，便掛斷電話了。

    他在休息室裏站了會，又拿起手機，撥通了一個號碼。

    花開兩朵，各表一枝。

    另一邊，南湖大學的404宿舍。

    南湖大學沒有掐電的習慣，現在已經是深夜了，404宿舍還亮著燈。

    明天周末，許半城也沒有早睡，而是和張文哲一起打了許久的遊戲。

    當這一局結束後，許半城伸了個懶腰，站起來往廁所走。

    放完水，等許半城回到寢室裏時，發現張文哲正捧著平板，那臉都快貼到平板上了。

    許半城笑了，走過去坐下，打趣道，

    “狗哲，你這是看到你愛豆了？

    怎麽還把臉貼到平板上了？”

    然而，張文哲抬起頭，一臉嚴肅問，

    “老許，你還記得你之前去作證的那個案子嗎？

    又有新的了。”

    許半城一愣，搬著凳子湊過去。

    他往平板上一瞧，發現上麵正播著沙市電視台的新聞。

    畫麵上的屍體讓許半城皺起了眉。

    等新聞重播完畢，許半城雙手抱臂，臉色有些難看，

    “這新聞媒體這麽想的？

    這種畫麵也能播？

    不過，怎麽又是一起雨夜殺人……”

    張文哲撇撇嘴，

    “可不是麽，沒想到‘雨夜傷心人’是真的……哎，你剛才看到沒，死者的心髒好像沒了……”

    正嘟囔著，許半城扔在書桌上的手機響了。

    他站起來，大步走過去，拿起手機一瞧，發現是張醫生打來的。

    許半城臉上浮現一絲疑惑，隨手接通，

    “張醫生，怎麽這麽晚打來？

    是文姨的病情……”

    不等許半城說完，電話那頭的張醫生歎了口氣，打斷了他的話，

    “小許，向年哥聯係不上，我猜他應該是在工作。

    沒辦法，我隻能聯係你。

    很抱歉，美心姐的心源沒了。”

    一聽這話，許半城瞪大了眼睛，那隻赤紅的左眼裏浮現驚詫，

    “張醫生，怎麽突然沒了？

    到底出什麽事了？”

    張醫生沉默片刻，還是如實說道，

    “小許，其實……

    剛才沙市發生一起凶殺案……

    死者就是美心姐的心源捐贈者。

    可是，偏偏死者的心髒丟了……”

    許半城聽完後，扭過頭，看向張文哲。

    張文哲正搗鼓平板，他餘光瞥到許半城，抬起頭，一臉疑惑看過去。

    許半城收回了目光，他垂著眼睛，宿舍裏的燈光在他下眼瞼處投射一道陰影，

    “那……張醫生，現在怎麽辦？”

    張醫生深吸一口氣，重新振作起來，溫和說道，

    “小許，你別擔心。

    我告訴你這個消息，是想讓你照顧好美心姐。

    至於心源沒了的事，你就先別告訴她了。

    新的心源我會親自跟進的，這個你放心。”

    許半城沉吟片刻，苦笑一聲，

    “現在隻能這樣了。

    那張醫生，你壓力也別太大，有些事我們可以一起來想辦法。”

    說完，許半城又和張醫生寒暄了兩句，便掛斷了電話。

    一旁憋了許久的張文哲湊過來，大張著嘴、疑惑問，

    “啥事啊？

    大晚上的張醫生還聯係你？”

    許半城抿嘴，直視著張文哲的眼睛，把張醫生的話一五一十道來。

    張文哲聽完後，朝後一仰，不敢置信吼道，

    “什麽叫沒了？

    靠，這麽重要的……”

    許半城捂住張文哲的嘴，瞪了他一眼，

    “你別吵。

    心源已經沒了，現在我們再唉聲歎氣也沒用。

    有件事，你得幫我。”

    短短幾句話的功夫，許半城又變回了平時那個淡然、沉穩的自己。

    許半城拽著張文哲、將他拉回他的電腦前。

    他一指電腦，朝張文哲一勾唇，露出陽光般的笑容，

    “心源那邊有張醫生，我們暫時不用插手。

    但這邊，你幫我查一下和‘雨夜殺人’有關的事，

    找出那個該死的凶手，我親自了結他。”(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