急診大廳裏。

    許半城和張文哲齊齊看過去。

    前方不遠處，拐角處的急救室門口，楊芬麗正朝他們招手。

    許半城和張文哲立刻朝她跑了過去。

    許半城注意到，和平時的整潔不同，此時的楊芬麗，看起來有些狼狽。

    她長發隨意紮在腦後，身上還穿著睡衣，隻在外麵簡單披了條醫院的毛毯。

    楊芬麗腳上，還蹬著拖鞋。

    她臉上，戴著醫院的口罩，顯然是不想讓人看到她臉上的疤。

    許半城腳步飛快，他越過楊芬麗，衝進了急救室。

    急救室裏有許多張床，一列過去，床上都躺著麵色痛苦的病人，醫生護士們腳不沾地，在病人之間來回穿梭。

    許半城一眼就看到，在急救室最角落，林美心蜷縮在病床上。

    他立刻衝了過去。

    但快到病床邊的時候，許半城又放緩了腳步。

    他走到林美心病床邊，半蹲下來，小心翼翼檢查了下林美心。

    林美心側躺著，她雙手交握放在臉旁邊，細弱的右手手背上，正吊著水。

    林美心長發披散，也是一身睡裙，她雙目緊閉，臉色白得近乎透明。

    在她那張睡顏上，眉頭緊皺，流露出緊張的表情，就像是一隻在睡夢中被天敵追捕的兔子，想醒來、卻怎麽也醒不來。

    許半城確認了林美心沒有外傷後，長舒了口氣，低聲喊道，

    “文姨？”

    然而，不管他怎麽呼喚，林美心一直不醒。

    在他身後，張文哲憂心忡忡問，

    “這是怎麽了？”

    說著，張文哲左右看了看，去找了個剛好閑下來的護士。

    小護士走過來，看了下林美心掛在床位的病曆，她讓許半城等人稍等，扭頭去叫醫生。

    很快，披著急診科白大褂的醫生小跑過來。

    他檢查了下林美心的體征後，朝許半城幾人溫聲解釋，

    “你們不用擔心，病人的生命體征已經穩定下來了。

    一直不醒，可能是她身體自身的保護機製。”

    聽了這話，許半城臉上的緊張才散了些。

    他抹了把臉，低聲問，

    “文姨這是心髒病複發了嗎？”

    醫生把手往兜裏一插，溫和說道，

    “病人送來後，是我搶救的，具體原因麽，估計要等明天白天具體檢查了才知道。

    不過，剛送來的時候，要不是有這位女士一直在做心肺複蘇，我們怕是也得錯過最佳搶救時間。”

    說完，醫生指了指楊芬麗，隨後又飛快交代幾句，

    “我們核實了病人的信息，她是我們醫院心內科的病人吧？

    我們已經通知她的主治醫生過來了。

    等他到了後，到時候看是直接住院、還是掉完水直接回家。”

    交代完畢，醫生朝他們點點頭，被跑來的護士給叫走了。

    一聽張醫生會過來，許半城就感覺心裏懸著的大石頭落了下來。

    他坐在病床邊，看向一臉後怕的楊芬麗，淡淡一笑，

    “楊姨，別緊張，你跟我們說說，到底發生了什麽事。”

    張文哲見狀，他跑到角落搬了凳子，扶著楊姨坐下後，自己往旁邊一蹲，做好傾聽的準備。

    楊芬麗坐下後，看了看張文哲，又看了看坐在病床邊的許半城。

    最後，她目光落在林美心身上，歎了口氣，將事情娓娓道來。

    時間倒回到兩個小時前。

    22:40.

    天昊小區，林美心家裏。

    林美心如往常一樣，看完了晚間新聞，便打算走到陽台上去看看她養的花花草草。

    這是她多年來的一個睡前習慣，文向年本來怕她吹了夜風生病，但轉念一想，讓林美心多走動，對身體也好，便沒有多說什麽了。

    林美心剛站起來，從洗手間走出來的楊芬麗一邊擦拭手上的水珠、一邊笑道，

    “太太，今天晚上的藥還沒吃吧？

    我去給你倒杯水。”

    林美心轉身看向楊芬麗，她姣好的臉上浮現無奈的笑容，

    “楊姐，你又叫我太太了。

    我說過啦，你不用把我們的關係看做是上下級。

    你是向年請來幫忙照顧我的，我們身份是平等的。

    再說了，我可是把你當做貼心朋友的。”

    楊芬麗掩住嘴，露出抱歉的笑容，

    “瞧我，一個不留神。

    不過，美心你還是讓我叫你太太吧。

    我知道你們都是真心待我的，

    但我這、從小就養成的習慣，一時要改、也改不過來了。”

    林美心見楊芬麗有些拘謹，便點點頭，溫柔一笑，

    “好吧，我就不勉強你了。

    在家裏，你怎麽舒服怎麽來。”

    楊芬麗眼底劃過一絲感動，她便扭頭進了廚房。

    自從楊芬麗來了後，文家上下井井有條、幹淨整潔，光是廚房，就不見一點油膩。

    楊芬麗給林美心兌了一杯溫熱的水後，端著藥盒和水，往廚房外走。

    可楊芬麗剛走到廚房門口，就聽到林美心發出一道淒厲的尖叫聲，

    “啊！！！”

    楊芬麗嚇得一哆嗦，手裏的水杯和藥盒砸在了地上。

    “劈啪”一聲脆響，玻璃碎裂的聲音喚回了楊芬麗的神誌。

    她迅速朝客廳跑，一眼就看到倒在陽台與客廳之間的林美心。

    楊芬麗大腦一片空白，跑到林美心身邊，一時不知道該怎麽辦。

    但過了一兩秒，楊芬麗強迫自己冷靜，她跪下來，迅速檢查了下林美心的情況，察覺到心跳停止後，立刻做起心肺複蘇。

    同時，她把手機扔在地上，第一時間撥打了120。

    在等待醫生抵達文家期間，楊芬麗做心肺複蘇的動作不敢停頓，她後背的睡衣被汗水浸濕，額頭上豆大的汗珠一顆顆滾落。

    在這短暫的幾分鍾時間裏，楊芬麗覺得比一輩子還要漫長。

    但看著仰躺在地上，嘴唇發烏的林美心，楊芬麗恨不得時間倒流，阻止林美心去陽台。

    好在救護車及時趕到。

    等醫生接手林美心後，楊芬麗這才癱坐在一旁。

    那一瞬間，她感覺渾身都沒了力氣，自己就像是一灘爛泥，連坐姿都無法維持了。

    在之後，楊芬麗就跟著救護車一起來了市中心醫院。

    一直到林美心的情況暫緩後，楊芬麗這才想起給許半城打電話。

    說完後，楊芬麗佝僂著腰，雙手捂住臉，用後怕的語氣說道，

    “還好、還好救回來了……”

    許半城站了起來，他走到楊芬麗身邊，輕輕拍了拍她的後背，溫聲安撫道，

    “楊姨，還好有你在。

    謝謝你。”

    楊芬麗緩緩抬起頭，她透過指縫，盯著許半城看了半晌，低聲說道，

    “小許，離開家的時候，我有注意到。

    在陽台上，好像有腳印。”(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