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0章 他是我的孩子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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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張醫生辦公室的布置,能看出他是一個溫文儒雅、品味不錯的年輕人。

    辦公室不大,但麻雀雖小、五髒俱全,這巴掌大的地方,還分出了兩個區域。

    入口是接待區,米白色的布藝沙發擺在入口旁邊,靠牆的是雙人沙發,在另一邊,還有兩個單人沙發。

    圓弧形的雙層玻璃茶幾、打消了一種界限感,在玻璃茶幾下,鋪著鼠灰色的絨毛地毯。

    在沙發邊,也還立著個高大的樹杈形狀的衣架,上麵掛著張醫生的西裝外套、和一個公文包。

    再往裏,就是米白色長條形的辦公桌,桌麵上擺放了一台最新款的電腦,其餘文件也很整齊地規整在一旁。

    能看得出,張醫生習慣了幹淨與整潔。

    桌前有兩張同色的三角靠椅,給辦公室裏點綴了些溫馨。

    張醫生坐著的,是和桌子搭配的米白皮革老板椅。

    在他身後,有兩個並排的、高大的書架,書架上,擺滿了和心髒有關的醫學書,以及張醫生獲得的獎杯。

    此時,張醫生雙手交疊、手肘撐在桌麵,他盯著眼前的楊芬麗,遲遲沒有說話。

    他似乎在思考。

    思考,該怎麽回答楊芬麗這個問題。

    楊芬麗低著頭,一直沒有看向張醫生。

    可過了良久,楊芬麗沒有得到回答,她心裏的擔憂就跟滾雪球似的,一點一點、越滾越大。

    終於,楊芬麗忍不住了,抬起頭,直視張醫生。

    她雙手死死絞在一起,那雙眼睛裏,淬著驚懼,

    “張一年,偉平他是不是被周國強那家夥欺負了?

    他過的一點都不好,對不對?

    你倒是說啊,如果偉平他有個三長兩短,我、我就……”

    楊芬麗的話沒說完。

    張一年眼皮子耷拉下來,聲音裏有些冷淡,

    “你就怎麽?

    楊阿姨,上次我就跟你說了,

    周偉平已經不是當年那個周偉平了。

    他變了。

    你既然已經自由了,就別再蹚這趟渾水。

    文家夫妻人很好,你在他們家工作,可以一直做下去。

    聽我一句勸吧楊阿姨,別插手周家的事了。”

    聽了這番話,楊芬麗露在外麵的雙眼裏漸漸浮上水汽,她盯著張一年,瞳孔微微發顫。

    楊芬麗搭在膝蓋上的雙手,絞纏得發白,她的聲音裏因為激動、帶上了顫抖,

    “我、我怎麽能不插手?

    張一年,我怎麽能不插手!”

    說到第二句的時候,楊芬麗拔高了聲音。

    然而,張一年一拍桌,皺著眉用比楊芬麗更高的聲音打斷了她,

    “怎麽就要插手?

    當年不是你選擇跟周家斷得幹幹淨淨嗎?

    你的代價都付完了,為什麽又要主動打聽周家的事?

    就因為周偉平?

    周偉平,難道比你當年一直向往的自由重要!”

    說這話的時候,張一年一改往日的溫和與儒雅。

    他麵無表情,雙眼死死盯著楊芬麗,那雙眼睛裏帶著慍怒與責備,像是在為誰不公,他額角的青筋也緊繃著,能夠看出,此刻的張一年,是用了多大的力氣、才壓抑住滿腔情緒。

    張一年的話,落在楊芬麗耳朵裏。

    她藏在口罩下的臉色漸漸發白。

    楊芬麗覺得,張一年的話、每一個字,都如同利刃一般,朝她的心髒狠狠捅了下去。

    尤其是最後一句,幾乎讓楊芬麗暈厥。

    楊芬麗終於繃不住了。

    她雙眼的淚洶湧而下,渾身發顫,她佝僂著背,雙手摟住自己,用嘶啞、顫抖的哭腔吼道,

    “周偉平,他就是比我的自由更重要!

    他是我的孩子啊!

    我怎麽能狠心、把他扔在狼窩裏,自己逃走!”

    楊芬麗的話在辦公室裏回蕩,她的眼淚如同斷了線的珍珠,洶湧而下,打濕了她的口罩。

    辦公桌裏,張一年注視著哭得撕心裂肺的楊芬麗,臉上百感交集。

    他靠回老板椅裏,歎了口氣,用沉重的語氣說道,

    “楊阿姨,你的事,我其實知道,都是老師告訴我的。

    你當年,為了自由,狠心拋下周偉平一人在周家,自己逃走了。

    其實,那天你出現在我麵前的時候,我都嚇了一跳。

    我還以為,你已經過上正常人的生活,

    跑得遠遠的,嫁了人、重新生了孩子,把周家煉獄般的生活,忘得一幹二淨。

    可我沒想到啊,你又回沙市了。

    你是為了周偉平,為了補償他缺失的母愛嗎?”

    在張一年淡漠的語氣裏,哭得不能自已的楊芬麗漸漸冷靜。

    她啜泣著,直起背,雙眼通紅盯著張一年,緩緩摘下口罩,露出臉上那道蜿蜒可怖的刀疤。

    她一勾唇,露出一個淒慘的笑容,

    “張一年,如果你是我,在被這麽對待後,

    你還會咬著牙留在周家嗎?

    我也不想離開偉平啊。

    他可是我身上掉下來的一塊肉!

    但是,這道刀疤,差點兒要了我的命,

    本能驅使下,我逃走了,可等我安全了,我又後悔了。

    這麽多年了,我無時無刻不在後悔,

    我不敢跟偉平相認,我怕他責怪我,我怕他唾棄我,我怕他不認我這個媽媽。

    我求求你了,張一年,你就告訴我偉平他到底怎麽了。”

    張一年盯著楊芬麗看了良久,他直起身子,從抽屜裏把紙巾拿出來,推向坐在對麵的楊芬麗。

    張一年又靠回椅子裏,他雙手交疊在身前,手指輕輕打著轉兒。

    猶豫片刻後,張一年才淡淡開口,

    “楊阿姨,看來你回來後,沒怎麽和外界接觸。

    其實隻要你多打聽打聽,甚至上網搜索,你就能知道周偉平的現狀了。

    他……其實過得很不好。

    他得了腦癌,活不了多久了。”

    這話,猶如一記悶雷,打在楊芬麗的腦子裏。

    她大張著嘴,怔怔盯著張一年,隨即搖了搖頭,露出一絲訕笑,

    “張一年,你在騙我對不對?

    你要是從你老師那拿到我的資料,你是知道的,我是個古板、內向又沉悶的人,

    我隻會幹家務活,其餘的什麽網什麽的,一點兒都不會。”

    說到這,楊芬麗深吸一口氣,她臉色忽青忽白,雙手也打著顫,甚至連她臉上那道蜿蜒、猙獰的刀疤,也跟著發抖。

    她擠出一絲笑容,重複說道,

    “張一年,你在騙我,對不對?”<101nove.comle>(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