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府。

    門外是一百禁軍壓陣，圍了個水泄不通。

    門內是焦急如熱鍋螞蟻的葉氏一眾人。

    曾經的葉府是何等尊崇輝煌，葉家大郎是赫赫威名的大將軍，嫡女又入主鳳藻宮做了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國母。

    這樣的人家，逢年過節門檻都是被踩爛好幾副的，而如今卻被手握鋼刀的禁軍團團包圍等候處決。從前擠破頭想攀附葉家的那些，也都紛紛離去，有的甚至還遞折子踩一腳葉家。

    就連平頭老百姓，也都繞著葉府門前的路走，生怕與這等亂臣賊子扯上幹係。

    “這可咋辦，我還沒娶媳婦呢！皇上為啥子要砍我們嘛！”

    一個下人坐在廊下哭嚎著。

    “誰叫咱們倒黴，將身契賣斷給了葉府。那些簽生契的昨兒個已經被老太君放出府各自謀生路去了。”另一個灰布仆人耷拉著腦袋，一臉喪氣接話道。

    “按我說咱們大郎是瘋了麽？好好的大將軍不做，滿門的榮耀都不顧了，去給蠻夷做卒子。還連累了我們這些奴才。”

    “啪。”

    “哐啷”

    忽地一道銀色閃電自二人身側落下，將廊角那隻八寶水養花盆打了個稀爛。

    “叫你們亂嚼主家舌根！”

    一道紫衫倩影立在高階之上，纖纖手指緊握著一條銀色多節的長鞭厲聲斥責道。

    “大，大夫人。”

    兩個粗使仆人嚇得不敢再多說一句，低著頭正準備挨訓。

    “大夫人，老太君喚您去啟祥閣說話。”

    那紫衫身後小跑來個丫頭，對她恭恭敬敬欠了欠身道。

    “這就去。”紫衫女子一麵收起九節銀鞭，一麵答她。

    “今日沒空訓你們，若再讓我聽到這些蠢話，小心仔細你們的皮。”女子冷聲道。

    “是，是，小人不敢了！”

    兩個奴才忙跪下來俯身認錯。

    啟祥閣。

    身著石青百子袍的老者端坐在上位，身側擱著把水沉香木雕刻的拐杖，小案上的香爐煙霧嫋嫋，舌蘭淡香熏滿整個花廳。

    在老太太跟前跪著個緋衣女子，挽著已嫁婦人的發髻，手指絞著方絲帕半掩著臉頰小聲唑泣著。

    紫衫女子一進門瞧見這場麵，見怪不怪地揀了張下位太師椅坐下，手中的九節鞭“啪”一聲摔在小方桌上，呷了口茶後，不緊不慢地道：“這是哭上了？”

    “見過大嫂。”地上的女子側目看她，一雙淚眼婆娑教人好不心疼。

    上位的老太太閉目養神，未發一言。

    “今日唱的哪出？”紫衫女子也看著她，淡淡問道。

    “大嫂說笑了，妾身又不是班子裏的，怎會唱戲？左右不過是來求老太君給條活路的。”

    地上的女子拭去頰邊的淚，乖巧答話。

    “鈺兒妹妹言重了，老太君現在與我們一樣身陷囹圄，又如何能給你活路了？”紫衫女子反問道。

    “大夫人，別以為我不知，你的父親，翰林大學士正在為你廂陛下說項，活命自然不成問題。而我，不過是無父無母的孤女，留在這隻能等死。老太君手裏有先皇禦賜丹書鐵券，自然能保一人性命，我隻是，隻是想求老太君給我的孩子一條活路，也給葉家子孫一條活路。”

    “什麽？”

    紫衫女子正是葉甫台正妻陸湘雲，父親任大齊翰林大學士，官拜正一品。

    若由陸學士出麵求情，皇上自然會看在陸家的份上免其死罪。但其餘人便沒有這等恩澤了。

    陸湘雲忙起身到老太君跟前，指著地上跪著的鈺兒：“祖母，她當真…有了？”

    老太君這才睜開眼，慈眉善目中透出將軍世家的威儀，輕輕點了頭：“竇婆子確認過，懷身了。”

    竇婆子是老太君身邊伺候了幾十年的老人兒了，自是不會作假的。

    那，便是真的……

    “不會的。甫台不會騙我的！”

    陸湘雲搖著頭，幾欲站不住腳。老太君見狀起身扶了她一把，這才堪堪站穩。

    “孫媳婦莫急，快坐下歇會。”

    說著給一旁站著的老嬤使了眼色，老嬤是老太君的陪嫁，最懂她心意。上前在陸湘雲耳畔講了幾句，她的麵色這才稍有緩和。

    “今日老太君還是不肯賜我活路的話，秋郎可是要絕後了啊！”鈺兒說著，眼淚像斷線了似的又湧出來。

    “你這樣說，把我的十一置於何地！”

    陸湘雲氣結，怒色斥道。

    “喲，好熱鬧。”

    葉輕眉領著小檀踏進啟祥閣的門檻。

    見著老太君，她腦海中迅速收到信息：葉氏老太君齊淑媛，娘家為先皇親賜錦衣侯，世代忠君，最疼愛葉家嫡女輕眉。

    “祖母。”葉輕眉學著宿主從前那樣的語氣喊著撲到老太君懷中。

    老太君溫柔地撫摸著她的頭發，慈祥開口道：“眉兒，回來了？祖母見著你可算是放心了。”

    二十一世紀的葉輕眉也有個疼愛她的奶奶，雖與這位老太君長相氣質均不同，但她似乎從她身上感受到了自己奶奶那般的疼愛關懷。

    “小妹，你回來了？”陸湘雲欣喜地起身道。

    葉輕眉收到訊息，這位是葉甫台正妻，葉家大媳陸湘雲。

    “大嫂，我回來了。”她從老太君懷裏起來，朝她微微笑道。

    腦中閃過片段皆是與陸湘雲嬉笑追打的回憶，這位大嫂想必是好相處的。葉輕眉心中想道，冷不防眼光見著地上跪著的緋衣身影。

    這位，卻不在原主記憶中的。

    “這位是？”葉輕眉問道。

    “她是你哥哥上月托信兵帶回的女子，說讓我好生照顧著待他回來再說。”陸湘雲睨了一眼鈺兒，涼涼道。

    “原來如此，那方才哭什麽呢？”

    葉輕眉隻覺事情沒那麽簡單，史書上說過葉家這位將軍，與其結發正妻十分恩愛，也不曾娶過什麽妾室。

    興許是曆史有偏頗，葉輕眉想著先觀察看看，並給小檀遞了眼色暫時不用宣讀聖旨。

    小檀心領神會，退了出去順帶關上了門。

    葉輕眉心道，宅鬥環節，這我熟啊！

    鈺兒是吧？欺負這一屋高門大戶出來的女人吃定她們不敢動你，那就看我怎麽撕破你的假麵！

    葉輕眉將陸湘雲安撫上座，又將地上的鈺兒扶起準備招呼她坐在下位太師椅上說話。

    誰知鈺兒打定主意，任她拉扯就是不起來。

    到最後急了哭嚷起來：“皇後娘娘不給活路了！小女子隻是個風雨浮萍一般的可憐人！還求娘娘看在我肚子裏……”

    “啪！”

    鈺兒話未說完，白淨的臉上清晰可見五指手印。(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