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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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服服帖帖,這一晚上還真是服服帖帖。但服的不是她,是他。人有七情六欲,麵對喜歡的人無法自拔的想親近也是正常。

    但當你無法自製的時候她還非要你自製,怎樣都要由著她來,這可真是要人老命。胡鬧任性,反複折磨的他一雙眼睛已經發紅,奈何他還得哄。

    又一次她伏在他肩頭喘息,他猛的坐起身子又她軟綿綿的被按了下來。

    他苦笑著在她額頭上吻了吻“我錯,都是我的錯,你乖乖的好不好。讓我來……”

    明顯不好,她想歇就歇一會兒,全然不管他手背額頭暴起的青筋。無奈他把能說的好話都說盡了,也把該招的都招了。

    “我錯了好不好,這些事本與你無關,我就是這樣的命。而且救你是我自己的決定,跟你沒關係,不想這些,好不好?”

    還是不好,她又不肯同他說話了。抱也不行,她又把自己縮成了一團藏到了被子裏。

    他苦笑,一切都是他自己的選擇,本來也怪不得她,他清楚得很,一直不說就是不想叫她知道。

    但他們之間始終無法繞開這個坎,起因是十年前救她時,他用自己的血解開了封印,為這點,她一直胡思亂想,每每提到又不肯說。可救她之前,他也解開過一次封印。

    那一次是為了蛇口下的鳳棲百姓,那是師父的故國,粉身碎骨也不能視而不見。第二次才是為了她,一個天生天賜,靈氣天成,但不知因何出生在凡間的小姑娘。

    那是他在碧華峰藏書閣偶然看到的一個方法,用他的血覆蓋鎮魔咒可以暫時使鎮魔咒失效。因為他的血至凶至煞,覆蓋鎮魔咒上,可以引出他體內的魔刹。

    這等於打開他心口上的一道門,放他藏在心裏的鬼出去作惡。他很討厭那個自己,不到萬不得已,他也不會這樣做。這個方法也也不可以用太多次,他的血會徹底破壞鎮魔咒。

    但那一次,短短時間他用了兩回,才導致鎮魔咒的徹底崩潰。他心裏的魔鬼一時沒了限製,開始渴望鮮血與殺戮,是他一手促使自己變成了自己最害怕的樣子,其實誰也怪不得。

    是他自己的錯,他如何不清楚。那一刻,世間的魔類也感受到了他的存在,追尋著他氣息聚集在了碧華峰上,這也是十年前那一次魔群入侵蒼穹的起因。

    他奪走了那個人的命數與運道,打贏他時在天道上也徹底取代了他。完全魔化的他是這世間一切魔的主人,完全掌控著他們的生死。

    碧華峰他微微動念,就可以讓一個惡別的魔生不如死。這一點毫無理由,萬物相克,就如同貓鼠。說來就是天命,他拿了他父親的天命。

    天命在,但他一直藏在鎮魔咒之下,所謂天命也感應不到他。那些以為沒有天生克製的魔,瘋狂爭奪魔域的至尊之位時,也還不知道這世間還有個他。

    當他的氣息忽然之間暴露,魔域的風起雲湧。無數各懷心思的魔類感應到他,率領大批魔徒入侵蒼穹尋找他。

    那時整個蒼穹一脈生靈塗炭,他所在的碧華峰更是慘不忍睹,規模遠非這一次可比。

    他更是犯下了無可挽回的罪孽,甚至想過一了百了。

    “你一直吃醋我待旁人好,你可知我隻真心待過兩個人。”

    “兩個。”姬珀被子裏露出了小半個頭,目不轉睛的看著他“還有誰?”

    他沉默片刻,歎了口氣。“一個我親自帶大的孩子。”

    蒼穹慣例十年遴選一百人,他從前一向好壞參半。好的是正常通過選拔的新修子。壞的那一類,都是他在各地撿回來的孩子。是無家可歸的人。

    這些人沒有過人天賦,也沒有在這個亂世中安身立命的資本。孱弱如浮萍一般,亂世中隨水而流。他們多數自出生就衣不蔽體,食不果腹,任由自己聽天由命。也說不準什麽時候就會被風雨消磨殆盡,然後無聲無息的消失,也從不渴望有人在意,反正他們生來就受不到老天福澤的庇佑。

    這一類,隻要他遇到就帶回來,混進那些天之驕子中,然後任其優勝劣汰,大浪淘沙,留在自己身邊。反正也不過就是多雙筷子,給吃飽穿暖,再給個遮風雨的住處。碧華峰這麽大,住的下。他勤快些也養得起,並不難。

    他就是個俗人,甘願守著碧華峰。沒有手握天下的野心,也沒有是是非非的大義。踏踏實實的想些柴米油鹽,養著這一群大大小小的孩子。若說心願,也就僅此而已。

    算上她,這些由他所救的孩子裏,隻有兩個對他而言最特別。她是她,另一個叫小六。

    “親自。”姬珀沒有理會他老人家的悲涼,嘴裏咂摸了一會兒這兩個字,挑眉看他。“哦,那他很討人喜歡麽?”

    青隱看她沒說話,心裏很無奈,她就喜歡醋這個。往常他一定要哄一哄,與她說“你最乖,最討人喜歡。”事實如此,但想到那個孩子的死,他又心澀到說不出口。

    沉默等於默認,姬珀很用力看了他一眼,慢吞吞的從被子裏爬了出來。就在他眼皮子底下,一點一點蹭進了他懷裏。狐狸絮窩一般蹭出了一個舒服的位置,躺的安安穩穩再看他一眼,然後很不經意的隨手抓了一把他的頭發玩。

    她玩的很專心,隻是隨著他沉默的時間變長,眉頭會慢慢蹙起,手上也開始使壞,試圖把他的頭發打成死結。

    她看的見他的沉默,但不見他肚子裏的愁腸,隻好不道講理。

    青隱一歎,拉過被子把她蓋嚴實了些,不老實的手也塞進了被子裏。“那個孩子有些特別,天生心智有損,我於心不忍,就把他放在了身邊。是男孩……死了,別醋。”

    姬珀一頓,青隱又把她摟緊了些“我本來就罪孽深重,也一直無甚所求。隻想好好養著碧華峰大大小小的孩子。但……我高估了自己。”

    同道們說他不作為,他無所謂。逐流說他俗,他也認。妙隱說他散漫無誌氣也無妨,事實如此。論風氣,其餘四峰的弟子,男修仙風道骨,女修高不可攀。

    此處弟子紡織繡花,燒水煮飯,買賣吆喝,街頭賣藝,不成體統,自由散漫。

    隻有讀書識字是這裏的底線,除了這點不可犯,其他隨意。修不修行,修為高不高,所謂造化全各人,全憑自願。

    他會嚴厲,但不強求他們有大出息,能識文斷字,能生計,能辨別是非就好。來日當了爹娘,也能與孩子說一說弟子規,三字經。

    但由於受他俗氣影響,每每下山,該意思一下做些正事的時候。他們總是無視旁門學子的鄙視,任勞任怨的去做些生計買賣,張口錢,閉口米。自作主張的替他們這個散漫的峰主分憂。

    他們天資本就比旁人差,很多本來就不適合修道。但都被他自作主張的帶回了碧華峰。可那時他並未想過有一日他們會因他的決定而死,更未想過他們中更多的人會死在他的劍下。

    是他高估了自己,才一時犯下了無法挽回的罪孽,這如何怪的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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