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雪夜真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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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誰料話音剛落,米福從外進來。

    徐玉瑱顧不上陳俊安的囉嗦,趕緊起身“米伯!情況怎麽樣!”

    “大體穩定下來了!”

    米福抖了抖身上的積雪,道“玉瑱啊,我看你今兒個凍的不輕,不如趁著夜黑無人注意先回莊園緩緩勁兒?讓莊園郎中瞧瞧,免遭凍傷!”

    “那可不行!”

    毫無猶豫的拒絕讓米福倍感意外“你還打算做什麽?”

    “米伯,我剛剛發現一些情況,得弄清楚才行!!”

    話意剛強,一旁的陳俊安撇嘴“米伯,玉瑱說扈家莊的那個爺們存在威脅性,不弄清那人,他心裏不踏實!”

    “扈家莊的爺們?是不是之前打算帶頭襲亂莊園的漢子?好像叫做什麽風?”

    “扈朝風!”

    徐玉瑱接腔“米伯,我感覺他不同於其它災民,所以打算摸摸底細,順帶看看能不能借著他在災民群裏的威信,為老爺收攏一批災民青壯隊,以保接下來的災民賑濟行動!”

    聞言,米福心中驚歎徐玉瑱的深謀遠慮。

    於是這位老爺子不再囉嗦“玉瑱,你有計劃,我不多說,唯獨要求你一件事,無論何時都要保重安全啊!”

    深夜,大雪再起,寒風呼呼。

    臨河園河道西麵環草地,窩棚相互簇擁,綿延幾裏地,靠近河道的坡下位置,扈朝風把新窩棚搭在這裏。

    此刻,弟弟扈朝雨已經睡了,扈朝風卻抱著膀子衝眼前的粗麻柴草床發呆,仔細再看,薄薄的粗麻被下躺著已經西去的老娘。

    “娘兒沒用兒沒用”

    半晌回想,扈朝風心痛酸目,哀聲脫口。

    忽然,背後的窩棚草簾子被拉開,伴隨著寒風湧入,火堆搖曳,滿身積雪的徐玉瑱哆嗦著走進來。

    瞧見白日裏哭叫爺爺的小娃子,扈朝風憋了口悶氣把淚意咽下去,問“小弟,深更半夜的你怎麽來了!”

    “大哥哥,我來謝謝你!”

    無知不覺的話讓扈朝風不理解“謝我?我什麽都沒有做,你謝什麽!”

    “這個!”

    說話中徐玉瑱把幾個熱乎幹餅拿出來“白天的時候你給我一塊幹餅,過後我才聽說大哥哥的娘親和弟弟都餓了數日現在領到糧食我就想著給你拿過來!”

    瞅著遞到眼前的吃食,扈朝風心裏暖中帶苦,一個沒忍住,淚痕從他眼角滑落。

    這下徐玉瑱蒙住了“大哥哥,你”

    疑聲自問,徐玉瑱習慣性的後退,正想坐到粗麻柴草床上,結果異樣突兀,扈朝風也急聲“不能坐!”

    品話回味兒,徐玉瑱掃眼。

    瞬間,他嚇的哆嗦跳開,動靜之大,使得睡夢中的扈朝雨驚醒。

    窩棚角落,扈朝雨看到險些坐在老娘身上的小娃,氣的他立馬衝身抄拳。

    “哪來的野東西,敢打擾我娘,我弄死你!”

    麵對陡轉的狀況,徐玉瑱腦袋空白,嚇到不知該怎麽辦。

    幸虧扈朝風伸手發力,攔住扈朝雨幾近落下的拳頭。

    “老二,別胡來了,小弟弟是給咱們送吃食的!並非有意攪擾娘親!”

    沉聲一句,扈朝雨愣在原地,頃刻之後,他眼睛一酸,衝著覆蓋粗麻被的老娘跪下哭聲。

    “娘兒無能,讓您老過的苦啊”

    哭嚎下,徐玉瑱才算反應過來,盯著一步外的屍體,稍作遲疑,他衝著柴草床跪下。

    “老奶奶,小兒徐玉瑱無知攪擾,請老奶奶不要生氣,小兒給您磕頭賠罪了!”

    咣咣幾下帶聲,扈朝風深深出了口氣,重新坐下。

    “小弟弟,你的好意我心領了,這深更半夜別讓你爺爺著急,回去吧!”

    聽出催趕的意思,徐玉瑱思量片刻,起身“我去去就回!”

    出了窩棚,徐玉瑱來見米福“米伯,趕快想法子給我弄張裹屍用的毛皮被緞,一捆香燭,幾根油蠟,最後還要些紙錢!”

    米福很是不解“玉瑱,你要幹什麽?”

    “米伯,事關緊急,我沒法和你多解釋!”

    撂下這話,米福隻能盡快辦。

    兩刻後,李延受米福指派,飛騎返回莊園,蘇靖州得知,立刻把佃戶開耕用於祭祀的物件一並包起來交付李延,返回環草地。

    徐玉瑱拿到所需,再度去見扈朝風。

    子時二刻,風雪比前半夜更重。

    可徐玉瑱硬是撐著弱軀來的扈朝風的窩棚外,幾聲叫喚,扈朝風出來,瞧著徐玉瑱渾身顫栗的模樣,道“小弟弟,你到底想幹什麽?”

    “大哥哥我我讓我進去烤會兒火再說成不?”

    結巴連聲,扈朝風歎了口氣,迎入徐玉瑱。

    隻是徐玉瑱又拖著一麻袋進來,這讓扈朝雨很是厭惡“小混蛋,窩棚就這麽大地,你拖的什麽玩意兒,若是再碰著我娘,我一定拗斷你的脖子!”

    狠聲威脅,徐玉瑱知道眼前小哥嫉恨自己剛剛的失態,趕緊抱拳有模有樣的一拜“哥哥,我真不是有意打擾您的娘親!”

    “少羅嗦!”

    燥聲衝臉,徐玉瑱也不生氣,他當著扈朝風兄弟拉開麻袋。

    “大哥哥,養兒送終是千古不變的道理,現在老奶奶不在了,我就找到這些,也算是我的一點心意”

    弱聲誠言,扈朝風和扈朝雨全都愣住。

    “哥,這是這是”

    摸著親人為亡人守夜用的香燭、油蠟、紙錢,扈朝雨有些哆嗦,扈朝風更是呼吸急促,頃刻轉念,他突然瞪目出手,揪住徐玉瑱的衣領子,將其提離地麵。

    “你個小娃到底是什麽人?大雪災殺人,飯都吃不飽了,你怎麽就能找到這些?”

    盯著扈朝風充滿複雜的神情,徐玉瑱掙紮不已“大哥哥,我是真心想為老奶奶做些事”

    窩棚外幾米處的雪窩子裏,米福、陳俊安、李延等十多個人正藏匿聽聲。

    感覺動靜不對,陳俊安心裏一急,順手摸出腰間的匕首“那些個災民畜生要對小玉瑱下手,我們趕緊去救他!”

    聲出,李延等人立刻手按刀柄,可米福硬是咬牙道“慢著,再等等!”

    “米伯,小玉瑱都快被人弄死了,咱們”

    “玉瑱雖小,卻非常人,我相信他有能力應付這茬子!況且那個扈朝風也不是什麽惡賊匪種之人,所以再等數息!”

    咬牙止步,陳俊安、李延硬是壓住心燥。

    窩棚內,徐玉瑱掙紮不斷“大哥哥,你聽我解釋我一定能給你一個滿意的答複”

    幾經哀求,扈朝風到底心軟鬆手。

    徐玉瑱落地緩氣,道“大哥哥,事到如今,我也不瞞你了,我是臨河莊園家主女兒的包衣奴才,沒有他們救我,我已經死在冰天雪地裏了”

    “豪強的奴才!可惡!”

    扈朝雨聽到這麽一句,頓時氣的哆嗦咬牙“那些大戶人家和官家一樣畜生,我恨不得把他們全都弄死!”

    即便狠罵如刀,可身子卻沒有再出手,想來是徐玉瑱的東西揪住了扈朝雨的心。

    不過扈朝風少時也聽過幾天私塾,明白恩受必還的道理,於是他咬牙問道“小弟,你說這些對我有什麽用?你到底想幹什麽?”

    “大哥哥,我要為我爹娘報仇,找到我王叔,可我自己太弱小了,沒辦法坐做到,隻能得依靠莊園家主,依靠救了我性命的大家小姐,現在他們碰上麻煩,於情,於理,於恩,我都得出力幫忙,眼下你們這些西麵的災民就是我計略中的一步,先前你們聚眾起事,意欲襲擊臨河園,我看出你有勇氣、膽氣、殺氣,同時你又是個善心、仁義的人,所以我想穩住你,否則你一聲高呼,必定有其它災民漢子跟從,那時我依靠的家主覆亡,我所有的想法都要破滅!”

    話到這裏,徐玉瑱淚水打轉,氣喘不定。

    “大哥哥,人這輩子的命都是爹娘給的,老天定的,可老天也有打盹的時候,要是咱們都老實巴交的認命,任憑災禍襲身,成為路邊的野鬼,那咱們還算什麽人?總不能爹娘死的糊塗,死的不能入土,死的四麵遭風吹寒衝,那樣的話,我們是不是一輩子都要心藏愧疚,至死難安!”

    一通紮入心底的話讓扈朝風兄弟淚水如流,嘩嘩不斷。

    “娘的兒無能啊”

    瞬息之後,倆人咆哮出吼,震耳刺心。

    可惜窩棚外的風雪更重,呼嘯更狠,驟然卷地入沉雲,將為人兒的孝心哀嚎吹散到無影。

    足足半刻時間,扈朝風兄弟才算止住眼淚。

    “小弟弟,我恨官家不賑災,我恨大戶為富不仁,我有心提刀衝入高牆內,將那些人殺光殺淨,可現我欠了你的情分我也不知道接下來該怎麽辦”

    對於這話,同樣淚目的徐玉瑱揉了揉酸痛的眼睛,道“大哥哥,人有誌,在蒼穹,恨能夠燃燒出動力,但恨也能墜入迷途,我爹娘不在了,我難受,但我知道自己絕對不能沉淪,迷失方向,現在你如果能夠幫我,我一定會讓你找到自己的方向,為你娘驕傲的活下去!”

    是夜,徐玉瑱以幾乎凍傷的代價得到了扈家莊青歲兄弟扈朝風、扈朝雨的情誼,也為自己立足天寒地凍的災亂時代踏出了磐石一步。

    次日一早,扈朝雨把老娘的屍首包裹好,與早已得到命令的李延一塊將娘親送進莊園,打造棺木,以備過後下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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