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花離嫵大喊，嘴角的鮮血為那張臉更添幾分姝色。

    “為什麽！為什麽要這麽捉弄我！為什麽要讓我親手害死我自己的親妹妹！”

    男人的目光絕望悲慟，好似這世上已經沒有什麽值得留念，恨不得現在立刻就要去死一樣。

    他都做了什麽？他……他究竟都對蘇染染，對自己的親妹妹做了什麽？！

    花離嫵不自覺地低頭，渾身顫抖地看著自己的手掌，模糊間似乎看到了那張精致漂亮的臉蛋，就在跟前晃來晃去。

    “姐姐你看！這朵花在我頭上好不好看？”

    “哈哈哈哈，以後要是能一直一直和姐姐在一起才好呢！”

    “姐姐你如果追不上我，我可就真的跑了！”

    “姐姐……”

    畫麵一幀幀在腦海閃過，女孩的音容笑貌深深印刻在腦子裏，揮不走，逃不開，不管目光掃到哪裏，都是她單純甜美的笑容。

    她分明是那樣純潔無垢，可最後，是他親手將她拖進泥濘裏。

    是他親手讓她萬劫不複。

    是他親手讓她墜入地獄！

    是他親手殺了她！

    花離嫵似乎看到了女孩兒在麵對暗影樓樓主那個大惡魔時，恐懼驚慌的眼神。

    似乎看到那個變態獰笑著，一步一步走向他的妹妹，毫無憐惜地咬破她的脖頸，貪婪地吸取著女孩兒的血液。

    血液離體，那該是何等痛苦，對於一個五歲的稚嫩幼童來說，那可是無法承受的痛苦啊……

    “救救我……”

    “姐姐，救救我。”

    女孩兒仿佛出現在他眼前，對著他伸出了手，眼睛裏含滿了淚水，聲聲喚著。

    花離嫵的眼睛開始放空，情不自禁的伸出手，可明明是近在咫尺的距離，卻如何也觸碰不到，明明咫尺，卻是天涯……

    因為這分寸之間，隔著生與死這道無法逾越的屏障。

    但他還偏偏能清楚看見女孩那燦爛明豔的笑容。

    曾經，他討厭她的笑容，總覺得那樣天真稚嫩的笑容勝過這世間所有美好，每每都會讓他心軟不忍動手。

    可這不該，他不應該被任何東西左右！

    內心扭曲的他便想毀去女孩兒身上的美好，美好這個詞應當與蘇染染無關，她應該跟自己一樣痛苦，應該永遠都被人踩在腳底下，卑微痛苦的活著。

    所以明知道暗影樓是個火坑，還是麵不改色的讓她跳下去。

    而蘇染染也當真如他所願，真的跳了下去。

    可是如今，血淋淋的真相被揭開，花離嫵第一次直到，原來所謂真相，遠遠不止兩個字這麽簡單。

    這個真相沉重的讓他無法接受。

    過去的一點一滴清晰地在腦中播放，正如蘇祁當日所說。

    曾經他看著如山一般重的東西，如今已經一文不值，而他曾經忽略的，此時卻成了心裏最珍視、但卻無法喚回的東西。

    “小主子死相淒慘，生前倍受折磨，身上沒有一塊好肉，最後竟連屍骨都拚不起，隻剩化成的灰混在泥土與血水裏，連個像樣的墓穴都沒有。”

    當日明月的話映在耳邊，當時隻是輕飄飄地入耳即過，雖然心裏有過異樣，但也隻是一點點，隻是那種，自己的東西被摔碎了的悵然若失，可是今日回想起來，卻如同毒針穿刺入骨，當時有多不在乎，現在的疼痛就有多深刻。

    當時他對小丫頭有多無情，現在就有多悔恨，花離嫵嘴唇嗡動，兩行清淚沾濕了麵頰，渾身都在被絕頂的悲傷衝擊，隻是任憑他赤紅著雙目，滿身悔意也再換不回那人一句姐姐。

    他當真……畜生不如！

    蘇染染，染染，妹妹……

    花離嫵不知道該如何叫出女孩的名字，他隻知道，如果這世上真的有人能得到回到過去的機會，他恨不得回到過去將那個狂妄自大，被仇恨蒙蔽雙眼的自己殺了！

    他根本不配活著！要為……自己的妹妹贖罪才行！

    花離嫵就這樣跌跌撞撞的跑了出去，失魂落魄地模樣看得眾人更是怔愣不已。

    清風明月在一個伸手不見五指的地窖之中找到了花離嫵。

    “司主？”清風剛進去，一瞬間的黑暗使她不適地皺眉，試探性地叫喊了一聲，卻沒有得到任何回應。

    “滴答——滴答——”

    兩人聽到有水滴在地麵的聲音，很清脆短促，一聲接著一聲，在這黑暗中變得越來越清晰。

    適應了黑暗後清風就朝著聲音發出的地方走去，不知道是不是錯覺，她似乎看到一團模糊的黑影，一動不動，湊上前去，果然發現了躲在角落裏的花離嫵，不由得大喊。

    “在這裏！”

    不過很快她就臉色大變，不可思議地目光還隱匿了些許悲傷。

    “司主你……”

    明月也走了過來，很快就嗅到了空中濃稠的血腥味，不由得也是一震。

    剛剛的……不是水滴聲，而是血！

    清風和明月將已經昏迷的花離嫵拖了出去，在重新接觸到光明以後，花離嫵此時的模樣清晰映入兩個人眼底。

    男人全身都是血，兩個手腕上都有深刻的劃痕，而剛剛的水滴聲就是從這裏流出來的血，不過好在傷口雖然可怖，但沒有傷到致命之處。

    他的身上還有大小不一的傷痕，一看就是剛剛自虐過。

    他想懲罰自己，因此沒有傷到要害，但受傷的都是最柔軟最脆弱的地方，可想而知有多疼。

    花離嫵沒有昏迷，被這麽一拉，狹長的眸子睜開了一半。

    但是他沒有吭聲，而是愣愣的看著頭頂的天空，清透的藍天漂浮著大片的白雲，多久了，他有多久沒有仔細看過頭上的天空？現在再看，隻覺得那純粹明淨的藍色，似乎覆蓋上了一層薄薄的血色。

    清風輕歎一聲。

    “沒想到，司主這樣驕傲的一個人，竟然將自己搞成這副模樣。”自虐般地傷害自己一遍又一遍，甚至好些傷口都是在結痂後，又被人殘忍劃開一道更加嶄新又深刻的傷痕。

    是要有多絕望，才能逼著自己一次又一次地感知痛苦。

    又是有多痛，才會讓從不畏痛心智堅毅的司主，在這強烈痛感中昏死過去？

    “清風，把他放下吧。”(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