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他帶下去。”

    冷冷的語氣不含任何情感，叫人渾身血液都被凍住似的。

    花離嫵全靠“想見妹妹”這一個念頭撐著身子，虛弱著吐出一口血。

    血跡暗沉，但他仍舊沒有罷休，隻是拂去唇角的血跡。

    “舅舅，我想和染染說幾句話。”

    “說幾句話？”帝淩眼神一凝，陰鬱的臉頰浮起一抹嘲諷的笑。

    “染染連見都不想見你，又怎麽會想聽你的話？”

    花離嫵的眼裏閃過一絲慌亂，想要開口說話。

    隻是帝淩又怎麽會給他這個機會？

    “現在，你可以滾了。”頓了頓，他又皺眉補充了一句。

    “今天欺負染染的事如果再有下次，絕不輕饒。”

    他的話跟表情一樣都是沒有情緒。

    花離嫵也知道舅舅可能以為妹妹剛剛摔倒是他給推的，兀自虛弱說著。

    “不是……沒有欺負，我隻是……”

    隻是想要離得近一些，離那個曾經滿心滿眼隻有自己的小姑娘，近一些……

    “滾！”帝淩可不管花離嫵如何可憐，見他幾乎快要喪失神智的模樣，冷聲吩咐下人將他丟出府去。

    花離嫵沒法，隻能走了。

    再不走，怕是又得被舅舅關到天牢裏，如果舅舅刻意加強了守衛，那他就沒辦法輕易逃出來了。

    再見到妹妹就不知道會拖到何年何月。

    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

    見花離嫵真的走了，蘇染染才從帝淩身後伸出頭，忍不住驚歎，看著自家舅舅的目光也充滿了崇拜。

    看樣子，舅舅真的比花離嫵厲害呢。

    從前在她麵前囂張跋扈的瘋子，見了舅舅竟然大氣都不敢喘，一副做小伏低的模樣。

    “走，和舅舅回去。”

    屋子裏有溫暖的炭火，紅綢軟帳映著搖曳，穿著一身鎧甲、身上尚且裹挾著淡淡殺氣的男人，卻抱著一隻又小又軟的小粉團子，反差之下自有一種別樣的溫馨，把侍女都看的愣住了。

    不知道為什麽，帝淩身上明明是冰冰涼涼的，不管是他身上的銀鎧還是露在外麵的手，都沒有什麽溫度，但蘇染染卻感覺和他接觸很有安全感。

    又或許，她喜歡用自己的溫度溫暖別人，特別這個人還是愛自己的舅舅。

    於是，就在帝淩要走的時候，一隻溫軟的小手拉住了他，隨後包裹住他的手指，像是要溫暖他一樣。

    “染染……”這種感覺，真是說不出的奇妙。

    “舅舅，你的手和娘親一樣，就算是在夏天，摸起來也是冰冰的……”

    蘇染染終於醒悟，她為什麽會覺得這種溫度有安全感，就是因為娘親的手也是冷的啊。

    “娘親最怕冷了，每到冬天都是我抱著娘親睡的，舅舅，今天晚上就讓染染抱著你睡，好不好？”

    “……”

    心裏的一根弦突然崩斷。

    也就是這一刻，男人那常年在戰場上浸淫出來的鋒芒，終於收斂的一幹二淨，整個人的氣質也不再冷冽，而是無限柔和，就像變了一個人一樣。

    緩過神，他帶著笑意吐出了一個字：“好。”

    *

    “司主，您的傷……”明月拿著創傷藥，看著花離嫵傷痕累累的後背，一時之間不知道該如何是好。

    華美的衣裳滑落一般，如羊脂玉一般瑩潤無暇的背部肌理上縱橫了很多傷痕，雖然沒有流血，但卻青紫猙獰，觸目驚心。

    花離嫵咬著牙，“老男人下手真是夠毒的。”

    藥擦的差不多，花離嫵麵無表情地披上衣服，心裏已經暗暗下定主意。

    如果舅舅一直阻攔，他連見妹妹一麵都難，所以目前還是要從舅舅身上下手。

    想通了這層後花離嫵忍不住的歎息，他本知道舅舅的性子一貫是睚眥必報，當日為什麽要去惹他？竟然還說出以後互不幹涉、互不相欠這種話，舅舅嘴上不說，心裏一定在意。

    肯定還在生著他的氣。

    當晚，花離嫵悄眯眯摸到了帝淩的房間。

    “舅舅……”

    看到一大團突然冒出來，帝淩臉一黑：“你來做什麽？我不是說過……”

    “我知道，您說過不讓我去見染染，那我不見就是了。”退一步海闊天空，對付這油鹽不進的老男人就得一步一步來，不能著急。

    “我這次來，就是想來看舅舅的。”

    帝淩沉默不語，靜靜地看著花離嫵。

    一副“我就靜靜地看著你表演”的模樣。

    “舅舅！”

    花離嫵的情緒突然爆發，毫無征兆，要不是帝淩心理素質極好，肯定會被他給嚇個好歹。

    “舅舅，我……嗚……”十幾歲的青年突然放聲哭了起來，簡直是聞者傷心，聽者落淚。

    “哭也沒用，我……”絕不可能讓你見染染。

    “我哭是覺得對不起舅舅，舅舅從小養我到大，在我身上花了那麽多心思，我卻如此辜負舅舅的期望，被所謂的仇恨蒙蔽了心智，差一點走火入魔，更險些鑄成大錯。”

    “舅舅，我對不起你！”

    帝淩：“……”

    察覺有戲，花離嫵繼續開始表演，哭的聲淚俱下，“我那天說要和您劃清界限的話，其實都是假的，……是因為我知道我的所作所為，一定會被後世貫上謀逆的罪名，單單是我自己也就罷了，但我不能讓舅舅也平白背上這汙名啊！所以舅舅你可千萬不要當真，您一直都是我最敬重的舅舅！”

    帝淩挑了挑眉梢：“此話當真？”

    花離嫵直接發誓，“此話如果有半句虛假，就讓我死無葬身之地！”就讓我舅舅以後死無葬身之地！

    帝淩清淺一笑，“我接受你的歉意，那麽現在，可以滾了。”

    花離嫵：“……”為什麽和他想象的不太一樣？舅舅不是應該因為錯怪自己而愧疚，然後帶著他去看妹妹，在妹妹麵前幫他說話……

    瞄了一眼外麵，花離嫵的臉色頓時糾結起來，剛剛入冬的天氣極其寒冷，冷風如刀子一般凜冽，來的時候就已經很冷了，現在已經入夜隻會更冷，老男人當真如此狠心，這麽晚了也不留他過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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