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別走……”

    眼淚裹挾著烈酒下滑，滴入胸膛逐漸不見蹤影，而花離嫵卻還在終而複始地重複著一個動作。

    直到這天，意識昏沉的他竟然收到了邀請。

    “你說真的？！”花離嫵猛然從軟榻上站起身，醉意彌漫的眼眸清醒了三分，紅暈染在他白皙如玉的臉頰，更襯得那張臉傾世絕豔。

    清風和明月不敢直視這樣瑰麗動人的男人，低垂著腦袋應聲。

    “回稟司主，小主子昨日才找到屬下，說是……要跟您見上一麵……”

    “好！”花離嫵一臉應了好幾聲好，臉上由衷的喜悅看得人心情複雜。

    “染染她終於肯主動見我了！她肯定是想通了！對，一定是這樣！！”

    花離嫵欣喜無限，那雙張揚的丹鳳眼中透出純粹的喜悅，整個人看起來真摯了很多，往日的一些戾氣也都消散的一幹二淨。

    突然，他像是想到了什麽，突然開始收拾自己的衣領，還有淩亂的發絲，嘴裏念念有詞。

    “染染不會喜歡我這個樣子……”

    他著急忙慌地找來銅鏡，看著鏡子裏略有些萎靡的自己，用力搖了搖頭，努力讓自己清醒一些。

    “一定，一定不能再嚇到她！！”

    清風和明月麵麵相覷，心裏說不出來是什麽感覺。

    司主大人似乎弄錯了，小姐找到她們的時候，看樣子完全不像是已經原諒了他的過錯，倒像是……

    準備一刀兩斷的果決。

    隻是這話她們是萬萬不敢說出來的，隻能眼睜睜地看著一向冷靜倨傲的司主大人反反複複的收拾著自己，直到確保萬無一失後才敢隨著她們一起來到將軍府。

    再次見到蘇染染的時候，她身邊還跟著帝淩，他們有說有笑的樣子看著格外融洽，直到他的到來，兩個人的唇角都壓了下去。

    花離嫵的心裏突然有種不好的預感。

    為什麽舅舅也在？

    一看見這個老男人他心裏就有種不好的感覺。

    不過他還是自欺欺人的安慰自己，強裝鎮定。

    “染染，你願意原諒哥哥了麽？”他的聲音還是小心翼翼的，神情沒了那股子倨傲，倒顯出幾分柔弱來。

    他今天更是換了一套裝扮，顏色豔麗，很襯那張被譽為“九洲第一美人”的臉，顯然是花費時間精力打扮過。

    看到這裏，蘇染染突然有幾分感觸：其實花離嫵也挺不容易的，小的時候養母死了，心裏一直被仇恨占據，所以才會慢慢瘋魔。

    可這些跟她有什麽關係？

    蘇染染思緒清晰，就更沒有任何猶豫。

    “染染，隻要你肯給哥哥一個機會，哥哥一定……”

    “我們斷絕關係吧。”蘇染染的話同樣也很輕，但卻叫花離嫵渾身一僵，隨即不敢置信的抬眼，聲音哽咽顫抖。

    “你……染染，你說什麽？”

    “開……開玩笑的吧？染染，不要跟姐姐開這種玩笑……”

    說到最後，他的聲音漸漸低下去，看到兩個人如出一轍的冷漠表情，就知道，妹妹是認真的。

    不過也正因為如此，花離嫵肉眼可見的慌張起來，好像一盆冷水，徹底澆滅了他心中剛剛升起的一小簇火苗，渾身的血液都要凍住了。

    反應過來的他很快猛烈地搖頭。

    “不，我不要，我不要斷絕關係……”

    “我是你的哥哥，染染……我是你的哥哥啊……”

    “以後不會再是了。”見花離嫵是這個反應，蘇染染抿了抿唇，還是將斷絕兄妹關係的契約丟到了他麵前。

    “簽了它，從此我們不會再有任何關係。”

    花離嫵呆住了，看著落在地上的契約，疼痛的快要將整個身子都撕裂似的，大腦卻前所未有的清晰。

    “簽了它，今後你隻是我離情司的一個下人，我要你死你就得死，必要的時候，就連身體都可以出賣，懂了嗎？”

    往日的一幕幕閃現在腦海深處，花離嫵看的清清楚楚。

    契約……真的是風水輪流轉嗎？

    當日他逼著自己的親妹妹簽下賣身契，今日，就是報應了。

    花離嫵雙眼逐漸沒有焦距，直到帝淩不知道什麽時候出現在身旁，按著他的手就要簽訂契約。

    眼看著手印快要按上，花離嫵突然開始掙紮起來。

    “不，我不要斷絕關係……染染，染染哥哥求你了，你就給哥哥一個機會……”

    “我不要……”

    花離嫵最後還想要催動內力抵抗，隻是他身上的傷還沒有養好，剛一催動內力就噴出大口的血跡，倒讓帝淩的動作更方便了一些。

    “放開！帝淩，你這個混蛋，放開我！！”

    花離嫵嘴唇沾血卻是目眥欲裂，瘋狂的叫罵著按著自己手的男人，卻是一點兒都沒辦法阻攔男人的動作。

    那雙本就遒勁有力的手臂爆發出來驚人的力氣，青筋暴起，很快就讓花離嫵徹底沒辦法掙紮半分。

    “成了。”

    看著白紙黑字上的兩個手印，帝淩終於放開了手，聲音聽上去心情很不錯。

    花離嫵卻是癱倒在地。

    成了？

    成了。

    他的大腦一片空白，滿腦子都是男人那一句“成了”。

    “染染……”他張了張唇，最後也隻是依稀做出女孩名字的嘴型，一點兒聲音都沒發出，卻覺得嗓子幹到冒煙，缺水似的。

    “舅舅，我想看看。”

    而帝淩很自然地將簽好的契約遞過去。

    蘇染染順手接過，看著上麵兩個大小不一的手印，滿意的笑了，露出一對隱匿極深的小虎牙。

    “總算是好了！”

    她感歎著，隨即突然發現剛剛還是萬裏晴色的天空驀地烏雲遍布，像是要下雨。

    帝淩笑了，一向略顯陰鬱的臉頰突然鮮活起來，張開雙臂，順暢自然的把妹妹抱到了懷裏。

    “快要下雨了，舅舅帶你回屋。”

    蘇染染怔然，等回過神來的時候，整個人就已經縮在一個溫暖的懷裏。

    花離嫵咬了咬唇，一瞬間大腦已經失去了思考的能力。

    兩個人離開後沒多久，果不其然，天空飄起了細雨，很快又轉為磅礴大雨。

    花離嫵還是保持著原本的動作一動不動，直到冰涼的雨水浸濕麵容，他緩緩抬起來頭。

    如豔鬼一般的容貌慘白，男人的身形在大雨中顯得越發單薄，眼神悲哀，像是一無所有的可憐人。

    “染染……你真的……不要姐姐了嗎？”

    他的染染，這一次是真的離他而去了。

    前半生僅有的溫暖和快樂盡數消失不見。

    江湖之大，他竟再也尋不到快樂的滋味。(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