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大東珠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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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中秋節的祭祀非比尋常,要盛裝出席。芸萱幫我在眼瞼處塗抹了好幾層香膏,為了遮住浮腫的眼泡。

    皇後的朝服自上而下,依次是朝冠,金約,耳飾,領約,披領,朝袍,朝珠,朝褂,彩帨,朝裙。這些服飾裏,最為講究和複雜的便是朝冠。朝冠分冬夏兩款,皇太後、皇後冬朝冠,薰貂為之。頂三層,上銜大東珠一,朱緯上周綴金鳳七,後金翟一,翟尾垂珠,五行二就,每行大珍珠一,中間金銜青金石結一,末綴珊瑚。冠後護領,垂明黃條二,末綴寶石,青緞為帶。而夏朝冠則青絨為之。餘製如冬朝冠。

    芸萱和春翠為我盛裝打扮了一番,所有的衣物穿戴整齊,盤好了旗頭燕尾。旁邊的小宮女從庫房將我的朝冠取出,戴在了頭上。

    “啊!”隻聽春翠一聲驚呼。

    “怎麽了?怎麽了?”在後麵擰毛巾的芸萱走了過來,看著我的頭頂,也叫了起來。

    我從梳妝台的銅鏡中看著頭頂,並無什麽不妥之事,便問道“何事?”

    芸萱和春翠趕忙跪了下來,一屋子的奴才見狀,也趕忙跪了下來。

    小牛子顫顫巍巍的說道“回稟皇後主子,大東珠,走了。”

    我摘下朝冠,仔細的看著,果然,頂部的最大的那顆東珠沒有了,而三層金鳳,中間那一層口中的東珠,也沒有了。

    “這朝冠是由誰保管的?”我問道。

    “回皇後主子,上次先農壇祭祀蠶神之後,便一直鎖在倉庫裏,鑰匙是小佑子和雪嫻共同保管,要兩把鎖全部開啟,倉庫才可進入。”

    “小佑子,雪嫻何在?”我問道。

    “奴才,奴婢在。”

    “大東珠不翼而飛,你們二人難辭其咎。如今夜晚祭祀迫在眉睫,你二人若能夠交代實情,本宮或許可以網開一麵。若是執迷不悟,那別怪本宮不顧念昔日的主仆情分!”

    “主子開恩,主子開恩啊!真的不是奴婢拿的。”

    “主子明鑒,主子對奴才們很好,奴才絕對不會做這種下作的事情的。”

    “你們兩個,死到臨頭還嘴硬!來人啊,把這兩個人先關進小廚房裏,待皇後主子查明真相,一並交由內務府處理。”芸萱說。

    “且慢。”小牛子打住了芸萱,進而轉向我了,“主子,現在責罰這兩個奴才是小。大東珠一事如何了結為大。若是晚上的慶典無法順利進行,皇上會責罰的。”

    “這鳳凰口中所銜的東珠個頭不大,本宮記得去年台灣那邊進貢過一批南珠,個頭應該能找到相仿的。可是頭頂的大東珠,這又如何是好呢?”我說。

    春翠想了想,“主子,若是用小一些的東珠做掩蓋,應該沒有人會留意得到吧?”

    “不可。”小華子接過話來,“皇後朝冠上的大東珠千年難遇一顆,大若核桃,若是用一顆小的珠子代替,太過顯眼。眼下隻有用這個方法了。”

    “什麽方法啊,你別賣關子了,快說吧。”芸萱有些著急。

    “主子,奴才剛入宮的時候,聽奴才的師傅說起過,孝慎成皇後當年也遇到過此事。她是用和田白玉蒙混過關的。”

    “和田白玉?庫房裏倒是有和大東珠個頭相仿的珠子,但是顏色差別很大。”

    “皇後主子稍安勿躁。您可曾記得,西洋畫師索尼婭?”

    “記得。”

    “索畫師擅長西洋油畫。油畫的顏料與咱們的水墨畫不同,可以吸附在各種材質之上,且有很強烈的立體質感。一會奴才讓索畫師為和田玉珠上一些珍珠的顏色,加之祭祀實在夜晚,想必能夠蒙混過去。待祭祀結束,主子再追究大東珠一事不遲。”

    我遲疑了片刻,“小華子,這算不算是欺君?”

    “主子,若是祭祀出現了紕漏,在六宮麵前失去威嚴,那才是天大的事情。這件事您就交給奴才去辦,奴才一定不負所托。”

    “好吧。”我點了點頭,“小華子,悄悄地。”

    景麗軒內,蘭貴人穿著一身華麗紫色的衣服,梳了二把頭,左插一把鎏金孔雀步搖,右插三朵紫羅蘭翡翠石花簪子,仿佛一朵盛開的蘭花一般。

    “小主,您素日裏可不喜歡打扮的如此豔麗。”紫墨說。

    “今日是中秋祭月的大日子,若不穿的隆重些,視為不敬。”蘭貴人道。

    “小主的家常素服便已經讓皇上神魂顛倒,一會兒祭祀過後的家宴之上,定能讓皇上目不轉睛。”

    “你個小丫頭片子,什麽時候也學的油嘴滑舌了。時辰快到了,你先隨我再去看看神魚吧。”

    蘭貴人和紫墨朝著天穹寶殿走去。臨近大殿,卻一人沒有,不免覺得奇怪,便加緊腳步,朝著神魚走去。魚盆之中,神魚安靜的趴在水底,蘭貴人不免長舒一口氣。

    “小主,你看!”紫墨說著,指著神魚道“神魚的六根龍須,沒有了!”

    待蘭貴人仔細一看,神魚的六根鮮紅的觸角,果然被利器剪短了,但奇怪的是,此魚依舊在玉盆之中悠然自得,看不出一點痛苦的樣子。

    “這,這可如何是好啊。”紫墨說著,焦急的跺著腳。“這神魚可是祭祀所用的聖物,如今六角皆斷,如何向主子們交代。”

    “你先別慌。”蘭貴人說“眼前之景,肯定是有人肆意為之。神魚的嘴巴夠不到觸角,盆中又沒有其他的動物。這件事表明了是衝著我來的。”

    “小主,您是說麗嬪?”

    “噓,別瞎說。”蘭貴人說,“眼下我們並無證據,小心隔牆有耳。若是被別有用心的人知道了,我們不僅弄傷了神魚,還會被治一個誣告鹹福宮主位的罪名。”

    “小主,那現在我們怎麽辦?”

    “紫墨,你先在這裏看護神魚,不要再出別的亂子。我馬上去鍾粹宮麵見皇後娘娘。”

    鍾翠宮外,小應子看守著宮門。

    “呦,蘭貴人。奴才給蘭貴人請安。”

    “應公公免禮。”蘭貴人說“不知皇後娘娘現在可有空見我,我有要事稟報。”

    “小主,真是不巧,養心殿的樂公公剛剛進去傳旨,皇後主子眼下怕是沒時間見您了。要不您改日再來?”

    “應公公,我此次前來就是為了祭祀之事,還望公公能夠幫忙通傳,此事關乎今日祭祀的成敗,還望公公成全。”蘭貴人說著,脫下左手和田碧玉的手鐲,遞給了小應子,“您通融一下。”

    小應子接過了手鐲,遲疑了一下,隨即塞進了袖口裏,“小主客氣,奴才這就進去幫您通傳。不過主子見不見您,那可就不是奴才能左右的了。”

    “有勞公公。”蘭貴人微微低頭,小應子隨即走了進去。

    寢殿內,小華子已經一溜煙的跑了回來。如意館中,索畫師不僅將和田玉珠塗上了可以亂真的珍珠顏料,還讓打造首飾的張師傅把玉珠鑽了孔。小牛子將珠子插入了朝冠的頂部,個頭,大小足可以媲美大東珠,加之祭祀之事正值夜晚,想必可以蒙混過去。

    “娘娘,養心殿的小樂子來了。”

    “傳。”

    “奴才小樂子,恭請皇後主子聖安。”

    “樂公公免禮,賜座。”我說。

    “謝主子,奴才就不坐了。奴才前來是傳皇上話兒的,不是口諭,主子可以坐聽。”

    我點頭一笑,“樂公公請講。”

    “皇上說,晚上的中秋祭祀,要同主子一起參與,讓您提早準備。”

    “好的,本宮知道了。你下去吧。”

    小樂子剛踏出寢殿,小應子便走了進來。

    “啟稟主子,蘭貴人在宮外求見。”

    “中秋祭奠馬上就要開始了,讓她回宮準備吧,有什麽事,祭典之後再來稟告。”

    “這。。。”小應子並未離開。

    “糊塗東西,娘娘說不見,你沒聽到嗎?”春翠說。

    “蘭貴人說此事關係祭祀的成敗,怕是其中另有隱情?”

    “莫非是神魚的事情?”我心裏想著,朝著芸萱看了一眼,她會意。

    “你們都下去吧。請蘭貴人進來。”芸萱說。

    “奴才儲秀宮貴人葉赫那拉氏,恭請皇後主子金安。願主子。。。”

    “起來吧。客套話就不用多說了。現在宮裏隻有你與本宮二人,有話不妨直說。”

    “主子,奴才死罪。神魚的六根觸角,沒了。。。”

    “什麽?”我一下子從椅子上站了起來。去年祭月的活動是太皇太後主持,今年是我第一次主理,不僅大東珠丟失,神魚也出了紕漏,這豈非辜負了奕詝對我的信任。

    “好好的,神魚怎會受損?昨夜你沒派人看護神魚麽?”

    “主子,昨兒夜裏皇上翻了奴才的牌子,奴才去侍寢,並未照看神魚。”

    “一派胡言!”我拍打著桌子,“昨天皇上翻的是麗嬪的牌子,你還敢欺瞞本宮?”

    “娘娘恕罪,奴才昨夜真的侍寢了。”

    “娘娘。”此時芸萱走了過來,“方才敬事房的人送來了昨兒的彤史存檔,您在更衣,奴婢沒敢打擾。上麵記載,昨夜麗嬪來了月信,皇上去了景麗軒。”

    “哦?蘭貴人,那這麽說,昨夜天穹寶殿並未有值守人員照看神魚?”我問道。

    “回娘娘,奴才侍寢之前,麗嬪娘娘找過奴才,接替奴才照看神魚。不過交手之時,神魚確實沒有任何損傷。”

    我和芸萱對了個眼色,仿佛明白了什麽。

    “這件事本宮知道了,自會查明真相,探究原委。你且回宮準備晚上的祭祀。下去吧。”

    蘭貴人退了出去,芸萱走過來問“主子覺得此事,和鹹福宮脫不了幹係?”

    “有這個可能。麗嬪不是說來了月信不能侍寢麽。那我們就試她一試。科爾沁部落前些日子送來的極純的奶精,你取一些給麗嬪送去,就說喝了以後麵色紅潤,可以在眾妃之中脫穎而出,是今日本宮給她的殊遇。記住,且要當麵瞧她是否服下。”

    芸萱笑了笑,“娘娘睿智,奴才這就去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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