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靜妃病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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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後主子來了。奴才有失遠迎,望娘娘恕罪。”永和宮外,小皮子正在宮門守候,似乎在焦急的等什麽。
“你家主子可好?怎不見你在內宮伺候?”我問道。
“主子,主子一切都好,多謝娘娘掛心。”
就在此時,遠處,禦藥房的蘇喜走了過來,向我行禮之後,遞給了小樂子一包牛皮紙包裹的東西。
“是什麽?”我問。
“娘娘,這。。。”小皮子吞吞吐吐。
“小喜子,你來說。”
“娘娘。。。是,藥。”蘇喜結結巴巴道。
“藥?是誰生病了?宮女,太監,嬤嬤?”
“主子還是別問了,您進去一看便知曉了。”小皮子說著,為我推開了宮門。深秋初冬的天氣,幹枯的落葉鋪滿了永和宮的廣場,踩在地上吱吱作響。
“這宮裏落葉如此之多,怎麽也不叫打掃處前來收拾一下?”
“太妃說了,打掃處近來忙著為東瀛使節的前來布置內宮,不想平添麻煩給他們。”小皮子說著,我才察覺出來,自上次如意館畫像之後,這大半年來,永和宮的補給所需,並未列入在後宮的賬簿上。
“小贏子。”
“奴才在。”
“傳本宮懿旨,讓打掃處的掌事太監速來永和宮。本宮要親自審問,這幫奴才都是做什麽的!”
還未走進大殿,便聽到殿內傳來一陣陣咳嗽的聲音,待進去之後,隻見靜皇貴太妃躺在床上,蓋著兩層厚被,不住的咳嗽,旁邊的栗嬤嬤侍奉左右。博爾濟吉特氏麵色慘白,顯得有氣無力。
“主子,皇後娘娘來了。”小皮子說著,她抬起頭來看著我,麵露喜色。
“皇後來了,快,賜座。”她朝著栗嬤嬤說著,栗嬤嬤給我搬來了一把椅子,芸萱扶著我坐了下來。我看著眼前這個曾經寵冠六宮的女子,當年那個盛世淩人,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皇貴妃娘娘,如今,被病痛折磨得身心俱疲,不免讓人歎惋。這一幕,不禁讓我想到了太皇太後。
“娘娘這是怎麽了?在殿外就聽到了您的咳嗽聲。”我問道。
“哎,老毛病了。隻是今年入秋之後,便一直咳嗽沒有好轉。”她說著,聲音更顯得沙啞。
“小皮子,方才小喜子送的藥,就是給太妃喝的嗎?”我問道。
“回主子,正是。”
“糊塗!”我說著,拍著椅子的扶手,“皇貴太妃萬金之軀,加之病痛纏身,你們這幫奴才就自己煎藥給主子服用?太醫院何在?要你們這群奴才何用?芸萱,把太醫院的院判給本宮帶來。”
“皇後稍安勿躁。”博爾濟吉特說著,栗嬤嬤扶著她坐了起來。“本宮自覺陽壽已近,天不假年。這肺癆之病是多年來的舊疾,加之先帝在時,後宮諸事的煩困。如今,奕詝即位,奕?穢亂宮廷。哀家不想再因一己之身平添事端,落得他人口實。隻是,哀家有一心願還未了卻,真是心有不甘。”
“皇貴太妃請講。”我說著,坐到了她的旁邊,她把手握住了我的手。
“當年你陰錯陽差的與選秀失之交臂,但是你入宮便是嬪位,幾個月後榮升貴妃,成為皇後。世事無常,不是誰都能有你這般的福氣。哀家十三歲入宮做靜貴人,幾十年來摸爬滾打,送走了孝慎成皇後和孝全成皇後,這才能主理六宮。哀家知道,在前朝先帝沒有封哀家做皇後,哀家也並非皇帝生母,皇帝現如今能按照太後的規製奉養,已經是天大的隆恩。隻是,這一遭,哀家徒有皇後之實,卻沒有皇後之名,不甘心啊。”
我思量著她的話,此時,太醫院的章大人也已經來到了永和宮。
“皇貴太妃不要如此消極。章大人醫術高超,定能藥到病除。章大人,快去為皇貴太妃診治吧。”說著,我退到了一側,博爾濟吉特氏也並未再過推脫,安心的接受著診治。
這三日,章太醫每天都來鍾粹宮向我匯報博爾濟吉特氏的情況,卻經過多方醫治也不見起色。
“芸萱。”一日午後,我整理著裝,喚來了她。
“主子有何吩咐。”
“皇上下朝了嗎?”
“回主子,下了,此時正在禦書房。”
禦書房在景陽宮的後殿,與鍾粹宮僅有一牆之隔。
“起駕景陽宮,本宮有要事麵見皇上。”
景陽宮外,小樂子正守在宮門處,一眾奴才排列左右。
“皇後娘娘駕到。”小華子一聲通傳,小樂子趕忙跑過來請安。
“皇後主子萬安。”
“起來吧。皇上可在裏麵?怎麽你們都在宮外伺候?”說著,我便要朝著內宮走去。
“主子,您不能進去。”
“哦?為何?”
“這。。。皇上正有著興致呢,您進去恐怕不太方便。”小樂子頗有些為難。
“不礙事,皇上勤於政事,博覽群書是好的,本宮正好探望一下。開門吧。”說著,我看了看景陽宮的大門,又看了看小樂子,他很無奈的打開了大門。
繞過景陽宮正殿,在通往後殿禦書房的走廊時,我隱約聽到了女子嬌弱的呻吟之聲,待細細聽來,又有男子的喘息。我和芸萱四目相對,隨即快步走去。
“皇後主子萬福金安。皇後主子您不能進去。”就當我們要推開禦書房的大門之時,從旁邊的廂房走出來了一個宮女攔住了我。
“你是,紫墨?”芸萱問道。
“回稟姑姑,正是奴婢。”紫墨說著,跪在了我的麵前“主子,您現在不能進去。”
我似乎明白了什麽,道一句“知道了。”便站在禦書房門口靜靜地等候,莫約一刻鍾的功夫,期間裏麵的汙穢之聲不絕於耳,讓人惱羞成怒。待一切風平浪靜之後,門被緩緩推開了,蘭嬪從禦書房內走了出來,與我正好打個照麵,著實將她嚇了一跳。
“奴才,奴才給皇後主子請安。不知皇後主子在此,有失遠迎,望主子贖罪。”
“跪下!”我不由分說,走到她的麵前。
“皇後主子,奴才。。。”
“本宮叫你跪下!”我說著,朝著芸萱使了個眼色,“芸萱,教教蘭嬪應有的規矩。”
芸萱上前一步,左腿別過她的膝蓋,右手按著她的肩膀,蘭嬪順勢跪倒在地。
“知道本宮為何要罰你嗎?”
“奴才,奴才不知。”蘭嬪說。
“光天化日之下,你便與皇上行周公之禮,成何體統。你還有沒有妾妃之德,此舉與煙花柳巷之女子有何區別!”我說著,上前掌了她一嘴,“這一巴掌是讓你記住,身為後宮女子,應該注重自己的言行和本分。”
“何事如此吵鬧啊。”此時,隨著一聲責問,禦書房內,奕詝走了出來。
“奴才給皇上請安。”我跪下行禮。
“皇後來了啊,起來吧。”奕詝說了,朝我擺了擺手,“呦,這是怎麽了?”他指著跪在地上的蘭嬪問。
“蘭嬪穢亂內廷,奴才正在懲處她。”我回答道。
“哈哈哈,皇後誤會了。朕下了早朝,在長春宮用的晚膳,隨即讓蘭嬪陪朕來禦書房看看書,豈料晚膳的酒水上了頭,一時間把持不住,就。。。。”奕詝說。
“皇上,西漢惠帝劉盈,讓宮中女眷皆穿開襠的褲子,以便隨時臨幸,所以在位七年便駕崩,一手得來的江山,讓給了代王劉恒。老祖宗定下的規矩,宮中女子侍寢,除了中宮,皆應由棉被裹體,入夜帶入養心殿。皇上寵幸妃嬪,臨幸於各宮已是破例,如今又在禦書房行周公之禮,皇上也想做漢惠帝麽?”
奕詝頭一次見我發這麽大的火,也驚到了,剛忙說“是朕的疏忽,皇後提醒的是。朕日後定會注意。皇後來找朕,是否還有其他事情?”
我淨顧著責備蘭嬪,卻忘了此次前來的要事。
“皇上。”我說“靜皇貴太妃病重,唯恐命不久矣。奴才想請旨將她送於恭親王府奉養,並晉封為皇太後,以示安撫,也算是衝喜了。不知皇上意下如何?”
奕詝想了想,搖了搖頭,“奕?朕已經賜了要職,若將其母安置於府中供養,唯恐此二人又生出何種事端來。至於晉封皇太後一事,有待斟酌。”
“皇上,奴才有一言相進。”此時,跪著的蘭嬪開口了。
“朕與皇後談論皇貴太妃之事,卻忘了你還在這兒拘著禮,起來回話吧。”
“謝皇上。”蘭嬪說著,站了起來“奴才認為,晉封之事,萬萬不可。”
“哦?貞兒何出此言?”
“皇上,先帝在時,已有三位皇後。靜皇貴太妃在前朝已是皇貴妃,眾所周知,皇貴妃位同副後,她又有了協理六宮之權,可以說是後宮實際的掌權者。但是為何先帝讓她做了十多年的皇貴妃,也不願冊立為皇後?若是皇上晉封博爾濟吉特氏,朝中自然拍手稱快,那一群支持六爺之人更會有恃無恐,認為皇上向六爺示好。而博爾濟吉特氏百年之後,以皇後之名下葬,與先帝合葬,豈非違拗了先帝本意?此舉無礙於前朝與本朝,忘皇上三思。”
我看著眼前這個大我兩歲的女子,這一次的正麵交鋒,卻使我不得不對她另眼相看。我與蘭嬪所處的觀點截然不同,顯然是對立的。而蘭嬪的思慮,縝密的心思,讓我不由得覺得她將會是這後宮之中最為棘手的一個敵人。
“貞兒所言有理,那便依。。。”
“且慢。”我還未等奕詝說完,便搶過了話茬。
“蘭嬪說的不無道理。不過蘭嬪隻是個小小嬪位,就能與皇上皇後,一起議論皇貴太妃之事,是否壞了規矩?”我朝著蘭嬪看了一眼,她卻正視我的眼神,微微一笑。
“皇後莫怪,是朕私底下許她議政的。”奕詝趕忙解釋到。
“皇上,俗話說,人之將死,其言也善。全皇後早逝,皇貴太妃一手將您帶大,沒有功勞也有苦勞。烏鴉尚且知曉反哺,更何況人呢?在權利的麵前,許多人會漸漸地迷失了方向,這是人之常情。好在皇貴太妃最後及時的懸崖勒馬。如今奕?盡心輔佐大清,您穩坐龍椅,威震四方。也算別無他求了。”我的話,讓奕詝的思緒仿佛慢慢退回了他在永和宮的童年。
“隻是博爾濟吉特氏雖為朕的養母,但是正如貞兒所言,先帝之意不可違。朕不想傷了皇阿瑪的心。”奕詝說。
“皇上,贖奴才直言,先帝在世之時,您都不怕。此時您所畏懼的,是傷了故人之心,還是在意全天下的眼光呢?皇上若覺得將博爾濟吉特氏奉養在王府不妥,大可昭告天下,宜居壽康宮,晉封皇太後。普天之下都知道皇上以孝至上,博爾濟吉特氏為您的養母,生前又是皇貴妃,冊立太後本就理所應當。”
“隻是,皇貴太妃既非先帝冊立的皇後,又非朕的生母。我大清朝開國至今,還沒有這樣冊封的先例。”奕詝說。
“規矩是人定的,您是皇上,您的話,就是規矩。若皇上覺得為難,奴才倒有個妙宗。”
“哦?是何方法?”
“既然皇貴太妃與正宮的皇後有所區別,那麽皇上在晉封太後之時,可以在徽號上用用心思。先帝的三位皇後,孝穆成,孝慎成,孝全成,都是在封號之後加上‘成’字,皇上可以僅封靜皇貴妃為孝靜皇後,這一字之差,便與正統皇後有了區別。而他日百年之後,也可以此為由,葬入妃陵。”
“皇後所言不無道理,朕回去以後定會好好斟酌。”
我微微一笑,臉轉向蘭嬪道“不知蘭嬪對本宮的建議意下如何?”
蘭嬪依舊是目不轉睛的看著我,“皇後主子說什麽便是什麽,一切但憑主子吩咐。”
看著眼前這個女子,我忽然感到前所未有的恐懼和殫慮。她的城府遠比我想的要深。從前,一個默默無聞的貴人,她懂得如何審時度勢。現如今,成為了在宮裏位份僅次於我的嬪位,她的政治頭腦以及幹預前朝的野心漸漸地萌芽。
我要想一個萬全的計策,在她完全將奕詝掌控之前,搶得先機。我也明白,絕對不能讓她產下流有葉赫那拉氏血脈的,愛新覺羅的孩子。那樣,大清的江山,就如同被葉赫那拉氏占據了一樣。古老的詛咒,終究還是要實現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