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44 章(決心)

字數:7263   加入書籤

A+A-




    淩昭卻將她抱得更緊,&nbp;&nbp;低聲道:“嘉嘉,讓我抱一會兒,就一會兒。”

    沒有綺思,&nbp;&nbp;隻有得償所願滿足的喟歎。

    她又何嚐不想與他相擁,與他皮肉骨血融為一體。

    她閉上眼睛,&nbp;&nbp;也抱住了他的腰。他的腰勁瘦有力,&nbp;&nbp;他的胸膛寬闊精實。

    林嘉把臉深深地埋進去,鼻端全是熟悉的熏香。

    她的身體在這懷抱中柔弱無骨,內心卻逐漸堅定。

    “淩熙臣。”她低聲說,“我不嫁給你。”

    淩昭愕然,&nbp;&nbp;扶起她,&nbp;&nbp;盯著她的眼睛:“嘉嘉?”

    林嘉終於擺脫了這些時日以來的迷惘,&nbp;&nbp;她的腦子清醒起來。

    “我嫁給張安是沒有錯的。”她說,&nbp;&nbp;“你把我嫁給張安也是沒有錯的。”

    “後來的變數且不說,&nbp;&nbp;隻我們那時候做的,&nbp;&nbp;都是對的事。”

    “我於你,門不當戶不對。你於我,齊大非偶。”她冷靜地說,“這是我們一直都明白的事。”

    正因兩個人都明白,所以一個決定嫁人,&nbp;&nbp;一個決定將她嫁人。

    這在當時的確是正確的,即便到了現在,林嘉也不覺得當時做錯了。

    “什麽是良配?”淩昭問,&nbp;&nbp;“我以前也以為,&nbp;&nbp;當是門當戶對,當是父母之命。可現在我才知道,&nbp;&nbp;兩心相知,願與齊眉,亦是良配。”

    “我非是說前者不對,隻人活著,不能隻想著利物匹配,還得想著人心。人心若填不滿,人生怎稱一個‘全’。隻萬物有形,人心無形。人心既無形,則‘良配’也不會隻有唯一一種。”

    “以前,我自以為曉大義,明正理。其實陷於浮淺規矩,看不透,看不破。才令你……”淩昭的聲音低沉了下去,“才令你枉走了這一遭。”

    淩昭不回頭看,隻往前看。

    林嘉垂眸,許久,抬起眸子:“你可知,當你告訴旁人要娶我,會怎樣?”

    “我自然知道。”淩昭道,“當我下定這個決心要娶你的時候,便得什麽都考慮到。嘉嘉,我說過,都交給我。”

    “在金陵不好操作,我會帶你去京城,我會有安排,我不會讓你去麵對旁人的非議和壓力,我會想辦法使這件婚事為長輩們接受。”

    看著林嘉隻睜著清亮的眸子看著他不說話,淩昭知道,對林嘉是不能這樣空洞地許諾的。

    他本是不想讓她操心的。

    從前她在淩府裏的時候,身份受限,凡事隻能被動,會很順從地接受他的安排。

    可她嫁到張家之後,就看出來她的性子其實不是那樣的。當她有能力去做的時候,她更願意把一切抓在自己的手裏。

    可能那樣才更安心。

    淩昭於是把自己的打算告訴了林嘉。

    林嘉聽懂了。

    “你現在向外求的助力,”她說,“未來要付出什麽代價償還?”

    淩昭攏了攏她的頭發——她的頭發還沒完全幹,鬆鬆散散地披著,他道:“外麵的事真的無需你操心,外麵的事,是男人的事,我來操心。”

    女人在內院,的確是無法操心也不該去幹涉男子在外麵做的事。

    最根本還是,沒有能力去幹涉。

    林嘉看著淩昭的眼睛,他眸光堅定清明,不是那等為著情愛上頭不管不顧的人。他是下定了決心,計算了成本與代價,考慮過後果,然後才要付諸於行動的人。

    以理智的謀算,去實現看似不理智的事情。

    他剛才說她“還是不懂”,他果真說對了。

    她在此刻之前,的確是沒有認識到他的決心之大,意誌之堅。

    這一切,緣於用情之深。

    與這樣的淩熙臣相知一場,沒有遺憾。

    林嘉看著他的眸子,笑了。她含笑點頭:“好,我不過問。”

    柔順得像從前一樣。

    這樣太好了,兩個人能溝通好,能心心相印,不互相猜疑,許多事情辦起來就流暢許多。

    這是一種很好的狀態。

    淩昭的心情大好。

    他握住她的手,低聲道:“嘉嘉,張家之事,我亦有行惡之念,才招致你今日之猜疑。”

    “他日,不管你有什麽疑慮,都像今天這樣來問我。”他道,“我與你不會再有相瞞之事,你問,我必答。”

    “你與我,無隱瞞,不相疑。”

    林嘉看著他。

    她對他抿唇而笑。

    她的眼中流動著情意,太過動人,以至於淩昭忽略了,她其實根本沒有點頭答應。

    他忍不住撫上了她的臉。

    林嘉扶住他的手,閉上眼睛用臉頰去感受他掌心的溫柔與熱度。

    以後或許不再有機會,且讓她貪戀一二。

    淩昭的手心變得燙人。

    林嘉睜開眼睛:“回去吧。”

    淩昭很想吻她。

    可現在他理智回籠,知道如果真吻下去,以此時此刻的氛圍,實可能失控。

    淩昭為父親守孝從來不是為著沽名釣譽。

    他隻是在補償,補償父親,補償自己。補上一段分離的父子情。

    這是發自內心的。

    他道:“從現在到我出孝,時間還很長。嘉嘉,你耐心等待。”

    他站起來,準備離開。

    林嘉送他到槅扇門口。淩昭忽然止住腳步,轉過身來。

    “嘉嘉,我還得交待最後一樣。”他說。

    他的神情凝重,薄唇抿成一線。

    林嘉道:“你說。”

    淩昭的唇抿了抿,才道:“縱我現在便開始謀算,這件事,依然可能失敗。”

    林嘉怔住。

    “任何事都可能失敗。我做事並不諱言失敗。我是想告訴你,若此事失敗,我還有一條路可以走。”

    這光華燦人的青年道:“我可以不娶。”

    “便我做不到娶你,我也可以做到不娶別人。”

    “你我之間,不會有別人橫亙其間,也絕不會有別人以我妻子的身份壓製你。”

    這一刻,林嘉身形定住。

    仿佛雕塑。

    是太歡喜了嗎?

    淩昭摸摸她的頭,低聲說,“別出去了,堂屋裏有風。你頭沒幹,別受了風寒。”

    他說:“我走……”

    “了”字沒能說出口。

    因林嘉踮起腳,吻了他的唇。

    淩昭隻覺得腦中“轟”地一下。

    林嘉離開他的唇,看了他一眼,伸手在他胸口推了一把。

    淩昭向後踉蹌了一步,正邁出了槅扇門,還扶了一下門框才站穩。

    “我……”他道,“我得走了。”

    必須得走了。

    林嘉點點頭,溫柔地道:“回去吧。”

    淩昭看了她好幾眼,終於肯放開了門框,毅然轉身走了。

    來日方長。

    來日方長。

    林嘉看著他的身影消失。

    淩熙臣是一個什麽樣的人啊。

    和這樣的人相愛過,相知過,相約長相守。林嘉覺得,她在金陵實在沒有遺憾了。

    但她也必須得走。

    她雖不懂官場,卻知道足以可家族對抗的籌謀,付出的必然是相應巨大的利益。

    他愛她愛得赤城,甘願付出。

    她卻不能讓她付出這麽大的代價。

    有些人,曾經遇到過就可以。

    有些愛,曾經擁有過就該知足。

    她從懂事起,口中的每一餐飯、身上的每一件衣都來自淩家。從來無以為報。

    如今她在這宅子裏,一針一線都不屬於自己,依然是身無長物的狀態,拿什麽回報淩熙臣?

    唯有從他的世界裏安靜退出,讓他的人生回歸正途。

    她一直對一些微妙的東西直覺敏銳。昨日裏突然發問,番子當時的神情明明白白地告訴了她,她的身世不會是“公主之女”那麽簡單。

    不管怎樣,她都得親自去看看。

    京城既有親人,便成了她的退路。否則,她現在真的還不知道該如何才能從淩昭的世界裏退出來。

    翌日,小寧兒看到林嘉像是在打絡子,她問:“姑娘今日不做點心嗎?”

    林嘉“嗯”了一聲,道:“不做了。”

    她專心地弄著手中絲線,待弄完,張開手掌翻過去。絲繩垂懸在手指上,

    原來,她給淩昭的玉鎖片結了絲繩。

    “小寧兒。”她喚小寧兒過來,“幫我戴上。”

    小寧兒便過來幫她將玉鎖片戴在了頸間。

    她道:“係牢一些,死結也沒關係。”

    又過了一日,到了她和番子約定的日子。

    她寫了一封信交給馬姑姑:“勞煩姑姑幫我跑一趟,把這封信交給他。”

    馬姑姑太悶,樂於跑腿。

    拿了信,出門前還囑咐小寧兒:“緊閉門戶,別隨便給人開門。”

    季白一直在往這宅子裏送東西也送人。

    如今有廚娘、燒火丫頭,粗使奴婢、專門打理花園的婆子和專門幹重活的婆子。

    其實一院子人呢。這裏治安也好,左右鄰居都是正經體麵人家。

    青天白日馬姑姑沒什麽不放心的,拿了信便往尚書府去了。

    她走後,林嘉等了片刻,確定她走遠了,至少兩條街,才從袖管中取出一截手指長的金屬細管。

    這是瘦高的番子給她的,這是一隻特殊的哨子。林嘉站在前院,對著院牆吹響了這哨子。

    小寧兒感到莫名,不知道她在做什麽。

    兩個男人便從天而降似的跳了進來。

    小寧兒嚇得要驚叫。

    林嘉道:“小寧兒,別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