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會結束後，眾人陸陸續續地步行出宮，沅子淩坐在馬車裏，撩開車簾，一直注視著宮門口，卻遲遲不見顧言走出來。

    外麵的雪越下越大，沅子淩凍得打了一個噴嚏，顧灝急忙伸手摟住了她的肩膀，用身上的披風將她包裹起來。

    “天氣太冷了，要不我們先回府。”

    眼看著沅子淩凍得臉色蒼白，顧灝於心不忍。

    沅子淩搓了搓寒冷的雙手：“有些事，不能再拖了，今日一定要解決。”

    顧灝了解沅子淩，她要做的事情，沒有人能改變，所以他隻能默默地陪著她，等待顧言的出現。

    直到宮門快要門禁，顧言才慢悠悠地從皇宮裏走了出來，他正想走上的馬車，卻看到旁邊還停著一輛華麗的馬車，上麵掛著一個刻著“顧”字的木牌。

    他旋即停頓了下來，一會沅子淩便從顧王府的馬車裏走了出來，踩著馬凳，走了下來，直接來到他的麵前。

    “楚王殿下，借一步說話，可以嗎？”

    沅子淩沒有絲毫猶豫，她一直冒著寒風等候在此，就是想要快刀砍亂麻，在感情上，她向來不喜歡拖泥帶水。

    而顧言看到沅子淩在此等候自己，神色明顯愣怔了下，他看了看沅子淩身後，從車簾的縫隙能隱約看到顧灝正坐在馬車裏。

    “顧王妃若不介意，我們可以上城牆聊。”

    今日沅子淩三次對顧言視而不見，他就是為了躲開與沅子淩再次碰麵，所以才會去了太後的寢宮，消磨了一個時辰，等到快門禁才出宮。

    “不介意。”

    沅子淩提起裙角，直接向城牆走去，顧言若有所思地跟在她的身後。

    因為是下雪天，所以石階上鋪滿了皚皚白雪，兩人踩過石階，腳下發出滋滋的聲音，在安靜的晚上，格外地刺耳。

    短短的一段路，顧言走得十分沉重，每走一步，都像被人在心髒插了一刀。

    “楚王殿下。”

    兩人剛走上城牆，尚未站穩，沅子淩就先開口了。

    顧言自嘲地勾了勾嘴角：“我們之間已經變得如此陌生了？”

    沅子淩思忖了一會，眼神夾帶著一絲清冷的寒光：“以前是我不懂得規矩，一直把楚王殿下當成親密的朋友，也是我不懂避諱，讓楚王殿下有所誤會。”

    顧言還不知道沅子淩所說的誤會是什麽，但她話語間的冷清還是刺痛了顧言的心：“什麽誤會？”

    沅子淩猶豫了一會，把一直握在手掌心的木牌，攤開放在兩人之間。

    “我今日才發現這塊木牌背後的故事。”

    看到沅子淩手中的木牌，顧言臉色驟變：“這不過就是一個普通的信物。”

    沅子淩笑道：“它對於楚王殿下來說，或許隻是一個普通的信物，但對於我，它就是一份承受不起的托付，我很感激，這一年來，楚王殿下無微不至地關心，不過，請到此為止，這塊木牌還給你，以後不勞楚王殿下傷神。”

    顧言接過木牌，牢牢地攥了攥拳頭，低聲問道：“是五弟讓你還給我的嗎？”

    沅子淩搖了搖頭：“與顧灝無關，他為了不讓我有心裏負擔，一直都不肯告訴我真相，若今日不是被太後看到這塊木牌，我到現在都不知道，原來它意義非凡。”

    顧言閉了閉雙眼，像是下了很大的決定，卑微地問：“如果沒有顧灝，你會選擇我嗎？”

    沅子淩淺笑道：“沒有如果，我深愛著的人，他叫顧灝，是北國百姓的顧王殿下，我的心裏隻有他，以前，現在，以後，都不會改變。”

    其實這個問題，顧言心裏一直都有答案，他不過就是想要自己徹底死心，所以借著醉意勇敢了一回。

    但就算心裏早已有答案，在聽到沅子淩的回答時，顧言還是覺得心如刀割。

    “我要說的話，已經說完了，顧灝還在等我，先走了，楚王殿下，請保重。”

    沅子淩禮數周全地對顧言福了福身，然後轉身準備走下了城牆。

    “淩兒。”顧言此刻隻想不顧一切地這麽呼喚她，今夜之後，他們或許此生不會再相見了。

    聽到顧言忽然親昵地呼喚自己的名字，沅子淩停頓了一下腳步，她回眸看了一眼顧言，冷漠地開口：“楚王殿下，還是叫我顧王妃吧。”

    顧言轉身背對著沅子淩，壓低聲音，說道：“顧王妃，後會無期。”

    他們認識以來，這是顧言唯一一次背對著沅子淩，過去他不願意把背影留給沅子淩，是因為他想讓她知道，他一直都在。

    但今日他把背影留給沅子淩，是因為他不想讓她看到自己眼眶裏的淚光。

    沅子淩遲疑了一會，還是走下了城牆，而顧灝早已站在石階的下麵等待著她，見到她走下來，顧灝撐著油紙傘迎了上去。

    “顧灝，我們走一會，好嗎？”

    大雪紛飛的夜晚，整個京都城都安靜了下來，街道上偶爾有一兩輛馬車走過，幾乎見不到一個行人。

    這樣安靜的街道，沅子淩想要挽著顧灝的手臂，漫步在雪中。

    顧灝拉開身上的披風，裹著沅子淩的身子，把她摟得嚴嚴實實的。

    “走吧。”

    漆黑的夜裏，寂靜的街道，僅靠著兩旁百姓人家的燭光來照明。

    這樣的夜晚，在微光的照耀下，沅子淩感到無比得悠閑愜意。

    “淩兒，我有一個問題想要問你。”

    顧灝的聲音在昏暗的夜裏散發著誘人的魅力。

    沅子淩停下腳步，疑惑地望著顧灝：“你問。”

    顧灝頓了頓，問道：“如果沒有我，你會選擇顧言嗎？”

    沅子淩笑道：“剛才顧言也問了我同樣的問題，我回答了，沒有如果。如果這個世界沒有你，那我就去浪跡天涯，懸壺濟世，不過我不喜歡如果，我希望我的世界裏，你一直都在。”

    “傻瓜，我隻是說假如，又不是說要離開你，你這麽緊張幹嘛？”顧灝看了一眼沅子淩緊握著自己手臂的雙手，無奈地笑了起來。

    剛才說到如果沒有顧灝的時候，沅子淩用盡了全力握著他的手臂，他知道沅子淩有多在乎自己。

    隻是隨便說說，她都緊張地心跳加速。

    顧灝根本不知道，那一刻，沅子淩忽然想起了秦如風說的話，雖然她並不相信，但她也不敢完全否定，秦如風說過，她遲早有一天會離開顧灝，回到他身邊。

    “顧灝，”沅子淩思忖了一會，還是選擇了不告訴顧灝真相，秦如風似乎不是人類，他的內力遠在顧灝之上，她擔心顧灝會受到傷害，所以最後還是默默說了一句：“別說這種假如，我不喜歡。”

    “好，我以後再也不說了。”顧灝用指腹輕揉著沅子淩的眉心，把她微微蹙起的眉心，撫平。

    城牆上，顧言借著微弱的燭光，目送著顧灝和沅子淩逐漸消失在黑暗的街道裏。

    眼眶裏凝結的淚水，悄然落下。

    他緊閉著雙眼，忍住噴湧而出的淚水，自言自語地說：“淩兒，我從未妄想過搶走你。”

    夜，越來越深，雪，越下越猛。

    寒風站在城牆下足足等了一個時辰，都不見顧言下來，他擔心顧言出了什麽意外，隻好硬著頭皮走上了城牆。

    卻見到顧言蜷縮地坐在角落裏，雙臂環抱著膝蓋，把頭埋在膝蓋之間，遠遠望去，就像一個受傷的小刺蝟。

    寒風猶豫了一下，邁步走過去，輕聲說道：“王爺，該回府了。”

    “寒風。”顧言凍得聲音都變了，“本王不配當顧灝的兄長，是不是？”

    寒風滿眼擔憂地望著顧言：“王爺，總有一天會真相大白的，到時顧王肯定體諒你的身不由己。”

    “有一天是哪一天？”顧言忽然抬起頭凝望著寒風，眼神裏寫滿了絕望。

    “王爺，卑職求您了，我們先回府，好嗎？”

    寒風實在不忍心看到顧言如此折磨自己，這兩年在世人眼裏，顧言過得逍遙灑脫，玩世不恭，但寒風一直陪在他左右，親眼見證了顧言受盡了內心折磨，他一直在為自己的錯誤深深自責，想盡一切辦法去尋找真相，他不過就是想要給自己最愛的弟弟一個交代。

    為了不讓寒風擔心，顧言苦笑了下，說道：“今晚不回府了，去郊外的別院。”

    寒風歎息道：“王爺，這又何必呢？你根本不喜歡月兒，何苦難為自己？”

    顧言微微蹙了蹙眉：“你想哪去了？本王去找她，不是為了男女之事，隻是想要給她一個交代，過兩日，本王就要離開京都了，她既是本王的姨娘，那本王就有責任將她安排妥當。”

    “王爺，有一事，卑職要向你稟報。”寒風低著頭，怯怯地說，“今日，太後召見過月兒。”

    顧言驚愕地問：“母後跟她說了什麽？”

    寒風如實交代：“太後讓月兒在王爺娶正妃之前，不許踏進楚王府，讓她暫住在別院，並讓她勸告王爺盡早娶妃，王爺一日不娶妃，月兒就覺不能懷有王爺的子嗣，否則她隨時派人要了月兒的性命。”

    顧言勾了勾唇角：“這就是本王的母後，她不讓月兒進楚王府，本王偏要十裏紅妝迎娶月兒，寒風，明日命人敲鑼打鼓，送十車聘禮去郊外別院，兩日後，本王親自接月兒進府。”(www.101noveL.com)